剝好的荔枝被他媽捏在兩指之間，她轉(zhuǎn)頭看向王多多說：“多多，其實我希望你把他帶走，但不是只帶回養(yǎng)老院去?！?/br>
    “您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帶他離開家鄉(xiāng)，而不是只離開家，你明白阿姨的意思嗎？”

    這回王多多明白了，她沒說話，她在判斷，他媽對她和他兒子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到底是個什么態(tài)度。

    “他有好的前程，我知道你也是，我聽小趙說過，你是大學(xué)生，你姑父以前和我們一個廠子的。”

    “您還知道什么?！?/br>
    于思野他媽笑了笑，她沒有正面回答王多多的問題，她只是說：“我們和你姑父是多年的好朋友了，我們無話不談?！?/br>
    那就很明確了，她姑父知道的，她也都知道了。

    “很多事兒，我沒告訴于思野他爸，他爸這人，倔得很，身體又不好，我就沒說?！?/br>
    于思野他媽又將荔枝遞給王多多，然后拿起遙控器，把電視的音量又調(diào)大兩格，電視里正在播放天氣預(yù)報，漁舟唱晚的小調(diào)悠揚婉轉(zhuǎn)。

    “我的小兒子……”他媽停了?！澳銘?yīng)該都知道了，跟他爸一樣的倔，他認(rèn)準(zhǔn)的事情，他很難回頭?！?/br>
    說完于思野他媽仿佛想到了什么，她忍不住自嘲道：“別說他，我們家其他人好像也都是這樣?！?/br>
    王多多想，其他人里面，應(yīng)該也包括于思佳吧。

    “所以我們自家的人，救不了自家的人?！彼麐屨f“但我覺得，你可以?！?/br>
    “可我沒覺得他有什么問題，為什么要救他？”王多多開口問道。

    mama的臉上，立刻失去了一貫的從容，王多多看得很清楚，但也只是那么一小會兒，就又恢復(fù)如初了。

    王多多馬上解釋道：“不好意思阿姨，我這個人有話直說的，您剛才也說了，我可以什么都對您說。”

    “你當(dāng)然可以！”于思野mama強調(diào)“而且，我也希望，我們可以互相掏心窩，實話講，我知道你是誰，我也知道于思佳沒有救你?！?/br>
    當(dāng)于思野mama坦誠的說出這些話來的時候，王多多還是難掩自己的震驚。

    “但我和他爸都老了，他爸身體不好，我呢，我這輩子經(jīng)歷的痛苦夠多了，我現(xiàn)在只希望平靜的度過晚年。”

    她微微低下頭，去撿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荔枝殼，王多多看見了她頭頂上細(xì)密的白發(fā)，從中間向四周擴散。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帶走他，讓他遠(yuǎn)離他哥的死，而不是和他一起，這樣胡鬧下去?！?/br>
    于思野mama定義完了他倆的行為后，將荔枝殼和他倆行為的意義，一起丟進(jìn)茶幾上帶蓋子的小垃圾桶中。

    “我知道你欠他錢，沒關(guān)系，只要你有本事帶走他，這些都沒有關(guān)系?！?/br>
    天氣預(yù)報已經(jīng)結(jié)束，明天有中到大雪，主持人請大家注意防范，王多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甜膩的果汁已經(jīng)風(fēng)干了，將她的兩根手指黏在一起，她輕輕用力，將它們分開。

    “所以您早就知道我是誰?！蓖醵喽嘣俅伍_口。

    “您一直在觀察我，但您什么都不說，直到您覺得，不說是不行了?！?/br>
    “您是真不在乎啊，這兩個兒子……”王多多搖著頭，喃喃地說“您沒有一個在乎的……”

    于思野mama終于變了臉，這次，她沒有再快速轉(zhuǎn)換回來。

    “我告訴你！”她站起來，一字一頓地說“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我這兩個兒子，但于思佳已經(jīng)死了，我必須要確保，我這個家不能散，如果我家破人亡了，那是我的無能，我到死之前要做的，就是阻止這件事的發(fā)生，誰想破壞它都不行！”

    “媽？”

    于思野拄著拐杖出現(xiàn)在門口。

    “怎么了？”

    他往前挪了幾步，驚訝地看向茶幾的桌面：“媽，你還買了荔枝？”

    于思野抬頭質(zhì)問他媽：“你不是說只有香蕉蘋果和橘子嗎？”

    “哦”他媽漸漸恢復(fù)了血色，她說“你來得正好，我也是剛拿出來。”

    “少扯。”

    于思野抓過王多多的手，湊到鼻子地下聞了聞，然后舉到他媽面前，又說：“少扯！”

    “你干嘛！”王多多用力抽回手，卻抽不回來，明明就有荔枝殼躺在茶幾上的小垃圾桶里，他卻非要去拉她的手，直到看見他在向她使眼色，王多多才順著他將計就計“別那么小氣！我就吃了一個！”

    果然，他爸很快就進(jìn)來了，他說：“電視搞那么大聲干嘛？我在廚房都覺得震耳朵?！?/br>
    他爸哆哆嗦嗦的拿起遙控器，把聲音調(diào)小，他本來只想調(diào)小兩格，但因為哆嗦，他一下子調(diào)小了六格。

    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尷尬的氣氛更加明顯。

    于思野趕緊告狀說：“爸，她們吃荔枝沒告訴咱倆。”

    他爸就皺著眉批平道：“吃就吃唄，沒告訴就沒告訴唄，挺大個老爺們兒，怎么這么小氣！”

    批評完又想起他媽先前警告他的不能批評他兒子，于是追悔莫及，他怎么總是罵完才想起來不能罵，他趕緊找補：

    “那個……我早知道了，你媽告訴我了，這就是給多多買的，你不許吃，都得給人家多多留著。”

    王多多站起來，笑著對于思野他爸說：“謝謝叔叔阿姨，有點晚了，我得走了，餃子非常好吃?！?/br>
    說著拎起書包就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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