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nèi)普皺著眉頭，面色凝滯僵硬地瞪著我。情緒爆發(fā)之后，我羞恥又難過地偏過頭去，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又響亮地吸了一下鼻涕。

    可惡，早知道不哭了，鼻涕都出來了！

    “左手能動了？”斯內(nèi)普忽然問我。

    我抽搭了一下，低頭看了看剛才也擦了臉的左手，嘟囔著回答：“……能動了?！?/br>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將它嘆了出來。

    “一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波特和布萊克在圖書館門口伏擊了我。你還記得那一次嗎？”

    我低著頭，不敢看斯內(nèi)普，又吸了一下鼻子：“……好像記得。就是，我打架的那一次？”

    “就是那一次?！彼箖?nèi)普冷冷地說，“你揍了他們兩個，還把波特咬了?！?/br>
    我羞恥地把自己縮得更小了一點兒。

    “那一次，你的左臂就出現(xiàn)動不了的情況?！彼箖?nèi)普條理明晰地回憶，“這種奇怪的現(xiàn)象不是單次發(fā)作，而且每次都和襲擊有關(guān)，你真的對此一無所知嗎？”

    我抿著嘴唇，不說話。

    “抗拒回答？果然，你心里有鬼?！彼箖?nèi)普冷笑一聲，“你不說，我也有的是辦法知道。只是我不能保證，在我采取手段后挖出來的秘密里會不會包含了一些其他你同樣沒說出口的東西?！?/br>
    他在威脅我。

    指尖發(fā)涼，腳也發(fā)涼。我很清楚自己對抗不了這樣的斯內(nèi)普，而沉默的后果就是在我們的關(guān)系上劈出一道不信任的裂痕。

    “我……”

    我張開口，心里有無數(shù)個聲音在痛罵自己，可唇舌像是中了吐真劑一樣，急不可耐地要把噩夢和盤托出。

    “我經(jīng)常做一個夢?！?/br>
    “我夢見，一個拿著刀的人闖進(jìn)我在的地方。他向我們沖過來，他，已經(jīng)把刀舉起來了。有一個meimei距離她更近，他第一個就要砍向那個meimei，她……她是一個很可愛的人，活潑又認(rèn)真，她叫我jiejie，每次見到我都會抱抱我……我很想保護(hù)她，我不能讓她在我面前就這樣被……”

    “我沖上去，我攔在那個人面前，我以為我可以打得過他，我用手里的東西砸他，可是他根本沒有受到傷害。他砍下來了，第一刀就在……我的左肩……”

    從來沒有，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講述過那段經(jīng)歷。那段最痛苦的回憶，幾乎將我完全摧毀的秘密。

    “很痛，痛得要死掉了，第一刀之后我就倒了下來。然后他，繼續(xù)砍我，越來越痛，之后我就感覺不到痛了，我就……”

    “我就醒了?！?/br>
    我雙眼無神地盯著地板上某塊陳年的污漬，解脫般垮下肩膀：“我從小就一直在做這個夢。每當(dāng)我遇到危險，或者是突然想要幫助什么人，我的左肩就會痛，警告我不要多管閑事，嚴(yán)重的時候會完全動不了。一年級的時候是這樣，剛才也是這樣。”

    說出來了。

    終于，說出來了。

    好了，我釋然地開始等待斯內(nèi)普對我這個故事的審判。安慰也好，嘲笑也好，沒錯，我說出來了。

    “嘎吱”，舊沙發(fā)里面的彈簧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噪音。斯內(nèi)普身體前傾，這是開口的預(yù)兆。

    “伊芙琳·克勞奇?？粗?，看著我的眼睛?！?/br>
    斯內(nèi)普命令道。我痛苦地用力閉了一下雙眼，然后慢慢地抬起頭，一點一點地轉(zhuǎn)過去，對上那雙漆黑的眼睛，準(zhǔn)備在他宛若實質(zhì)的目光下被剝皮剔骨。

    “有些事，我要告訴你?！彼Z調(diào)平板地說，“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從火車上第一次見面開始就有所察覺，直到打架那一天，我可以完全確定：你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英雄主義者。你有著畸形的正義感和瘋狂的自我道德要求，天生的格蘭芬多，分院帽光是聞到你身上那股狗味兒就該直接把你踢到那群紅色校服里頭去?！?/br>
    “我一開始就看不慣你。因為我覺得你是個蠢貨，那種被家庭保護(hù)得很好，以為外面的世界都是真善美的蠢貨。對，你的腦子是很聰明，但是你在為人處事上天真得就該被人騙到再也不敢交新朋友。你看看你一天天到都在做什么，跑去和盧平組隊練習(xí)，去和洛夫古德那種怪胎聊天，到處拋灑你的正義感和善心，沒錯，還有我，把你這個圣人的恩惠一股腦地塞給我，也不管我需不需要，就好像我也是等待你救濟(jì)的可憐蛋一樣——”

    我無聲地開始掉眼淚，卻一個字都不敢說，也不敢移開視線。

    “我等著你栽跟頭，一直在等待那一天。”斯內(nèi)普惡狠狠道，“你必須要吃一個教訓(xùn)，這一天也必然會來，因為善心就不會有報答，甚至還會有惡報！終于，那一天來了，波特和布萊克，你自不量力地跑來挑戰(zhàn)他們兩個，是的，為了我，當(dāng)然我也沒有給你任何回報！你知道你那天被打成什么樣了嗎？你回去沒有照鏡子嗎？你就像個流浪狗，你和他們兩個在地上打著滾互毆，又踢又咬！瘋瘋癲癲，比我更加可憐！”

    “你把波特和布萊克趕走了，你還記得之后你說了什么嗎？你向我道歉，就像今天一樣，你竟然向我道歉！你說，你來晚了，不然不可能讓他們襲擊我。當(dāng)時我覺得無比荒謬，你這個蠢貨，你無藥可救，事實上我也是對的，你的英雄情結(jié)就跟你的尾巴一樣會跟你一輩子！”

    斯內(nèi)普掐住我的后脖頸，他從來、從來沒有在我面前這么兇狠過，他也從來沒有對我表現(xiàn)出這樣的攻擊性。我已經(jīng)呆住了，任由他強迫性地把我拖到他面前，幾乎鼻尖對著他的鼻尖，他的每一個單詞都噴吐在我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