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11日

    【第八章·七夕殺劫】

    龍輝環(huán)視四周，只見男賓座位處有二十多名儒生在飲酒洽談，他們之中有老有少，而女賓座位亦有五六名衣襟華麗的女子低頭竊語，無一例外全是年青女子。

    兩道身影緩緩從后堂走出，一者氣度非凡，沉穩(wěn)如淵；一者豐文儒雅，年輕俊才──正是成淵之、高鴻。兩人一出場，便將詩詞大會的氣氛頓時(shí)推向高潮。

    成淵之在主位坐下，帶微笑道：“多謝諸位能來參加這次詩詞大會，老朽先敬各位一杯。”眾人也紛紛舉杯應(yīng)和，美酒入口，香醇甘美。

    成淵之緩緩放下酒望向窗外的夜色道：“一朝看花花事空，百年讀月月身同，鏡花水月何從影，云散緣由不是風(fēng)。”這首詩頗有幾分觀盡紅塵之意，甚至有幾分看透生死的無奈。

    一名中年儒生吟道：“十年寒窗展翅飛，笑傾朝堂定國邦，問君誰斷興衰事，一羽千秋萬里行。”此詩真實(shí)描繪了成淵之從寒窗苦讀到三朝元老的半生功勞，再到錦繡還鄉(xiāng)，可謂概括了成淵之的一生。

    成淵之呵呵笑道：“齊先生實(shí)在太過獎(jiǎng)了，老朽豈能擔(dān)當(dāng)先生這般稱贊。”

    那中年儒生，名為齊桓，乃江南一帶著名的理學(xué)大家。只見他笑道：“普天下若成老都擔(dān)當(dāng)不起此等榮耀，時(shí)間哪還有讀書人能擔(dān)此殊榮。”

    成淵之笑道：“今日七夕佳節(jié)，不論國事，只談風(fēng)月。凌云，你正值青春年少，就由你開個(gè)頭，記住只準(zhǔn)以風(fēng)花雪月為題材，不許做那些憂國憂民的詩詞?！?/br>
    高鴻頷首道：“是。那學(xué)生就獻(xiàn)丑了！”只見他眉頭微皺，目光一亮，立時(shí)頌詞一首、“離宮吊月，別有傷心無數(shù)，幽詩漫與，笑籬落呼燈，世間兒女，寫入琴絲一聲聲更苦?！?/br>
    一個(gè)嬌柔的聲音響起：“好一個(gè)‘寫入琴絲一聲聲更苦’道盡了牛郎織女的無邊思愁與凄苦，高公子果真才高八斗，妾身佩服?！闭f話的正是那名身著蘭花鑲金衫，白云錦繡裙美貌女子。

    高鴻顯然是識得此人，連忙回禮道：“秦姑娘言重了，高某只是略識幾個(gè)粗字，哪敢在姑娘面前獻(xiàn)丑?！?/br>
    女子姓秦，閨名素雅，江南巡撫之女，乃江南三十六郡公認(rèn)的第一才女；金陵三癡之文癡，儒門女弟子，擅詩書論辯；自幼便有不凡才學(xué)，只因身為女兒身難以一展才華。此次聽聞成淵之舉行詩詞大會，便親自趕來。秦素雅笑道：“高公子，要是你只是略識幾個(gè)粗字，那我這婦道人家豈不是目不識丁?！?/br>
    齊桓道：“秦小姐，你就不要繼續(xù)盯著高公子不放了，不如你也來一佳作如何？”

    秦素雅笑道：“佳作倒不敢當(dāng)，妾身方才腦海里倒想到一些拙句，還請成院長跟高公子指點(diǎn)一二。”便聽她那柔和甜膩的嗓音念道：“情弦到此已收聲，自此不復(fù)彈琴影。如念半茲在心處，便教天風(fēng)催薄命?！痹娋湟饩硟?yōu)雅，不但道出了世間恩愛男女分隔天涯的苦楚，卻暗中透著自己身為女兒身的不甘。

    只見一位姓木的姑娘笑道：“秦jiejie真是才貌兼?zhèn)?，小妹也有一首劣作想給jiejie，還望jiejie不要見笑?！鼻厮匮趴粗@個(gè)姑娘甜美的笑容，心生喜愛，柔聲道：“meimei太客氣了，jiejie哪會取笑你?！眲⒐媚镂?zhí)纯?，款款道：“滿樓紅袖月輕搖，牡丹芍藥撲紅綃，王侯將相皆糞土，五陵子弟競折腰。”前兩句贊美秦素雅的如花美貌與出眾才思，后兩句暗中鼓勵(lì)她不需為自己的女兒身苦惱──王侯將相，皇子貴族在你面前也不過浮云一片。

    秦素雅美目泛起絲絲漣漪，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對楚姑娘更添好感。成淵之拍案笑道：“秦小姐果真好文采，這位姑娘也不差，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稱呼。”木姑娘起身道：“小女子姓木，見過成院長?！背蓽Y之不由開懷大笑：“想不到，年輕一輩中竟有這么多出色人才，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我不服老都不行了。”木姑娘、秦素雅都是絕代佳人，一笑一顰間帶著一股脫俗的氣質(zhì)，為這詩詞大會增添了一道最為亮麗的風(fēng)景。在座的年輕男子早已看呆了，連高鴻也是魂飛九霄，一首詩脫口而出：“王母宴樂舞瑤臺，花影對月解開懷，失手打碎琉璃盞，一朝貶入人間來?！贝嗽娊允琴澝狼啬径脑娋?，將兩人比作九天仙子，麗色世間罕見。無論是什么樣的女人或多或少都喜歡聽到贊美之詞，高鴻這首詩使得兩人心花怒放。

    木姑娘忖道：“高鴻真是名不虛傳，果真才高八斗，但是不知為何我總覺他有些怪怪的?！鼻厮匮徘文樜⒓t，低頭不語。其他的女子看向高鴻的目光都透露著愛慕的神采。

    “好詩，不過小弟也有一首，還請高師兄指教！”在場能稱高鴻為師兄的只有龍輝一人，而且語氣中帶挑戰(zhàn)之意。成淵之瞪大眼睛看著龍輝，這小子平日只讀那些yin穢書刊，居然現(xiàn)在居然說要作詩，于是坐直身子望著他，倒要看看這紈绔子弟能做出什么樣的詩句。

    “雪虐風(fēng)嚎綻物華，暗香疏影醉天涯，嬌羞正合風(fēng)前韻，愁緒還如山外霞。萬物陰陽應(yīng)對等，世途反極致偏斜。經(jīng)霜自有凌云意，勿做依人媚骨花?！比缃裰性L(fēng)氣較前朝更為開放，女子的地位也有所提高，但是無論是廟堂還是民間對女子始終有種輕視，正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無論再怎么出眾的奇女子，在男人眼中始終都是附庸，許多強(qiáng)大的男人都以征服這些驚采絕艷的女子為一種成就。正因如此，秦素雅雖然才思敏捷，但是始終難以一展才華。

    龍輝此詩字里行間都顯示出對世間才德兼?zhèn)涞呐佑芍耘宸c尊敬，更是對世道輕女之風(fēng)不滿，特別是最后一句“經(jīng)霜自有凌云意，勿做依人媚骨花”更是畫龍點(diǎn)睛之作，讓天下女子大有揚(yáng)眉吐氣之痛快。

    大廳中已是一片寂靜，突然有人大叫一聲“好詩！”，全場頓時(shí)鼓動(dòng)起來，紛紛贊賞，還有人掏出墨寶將詩句記下。木姑娘美眸中流露出異樣色彩，而秦素雅望向龍輝的目光充滿這喜悅與感激，還帶著一絲地好奇。

    成淵之忖道：“好一句‘經(jīng)霜自有凌云意，勿做依人媚骨花’，比起凌云那‘失手打碎琉璃盞，一朝貶入人間來’在意境上更勝一籌?？催@這小子平日吊兒郎當(dāng)?shù)?，想不到竟能吟出如此佳作?！背蓽Y之笑道：“好詩，龍輝想不到你竟然做出如此上佳詩句，我還真是看走了眼，來，義父敬你一杯！”說罷舉起酒杯，朝龍輝做了一個(gè)敬酒的動(dòng)作。

    龍輝何時(shí)受過這種待遇，義父向自己敬酒，一時(shí)間有些手忙腳亂，他急忙捧著酒杯站起來，回敬道：“兒子只是隨口胡言，還望義父不要怪罪?！?/br>
    成淵之笑呵呵地道：“龍輝啊，想當(dāng)初我與你祖父海生兄月下飲酒，對酒而談，海生兄才思敏捷，思如泉涌，隨口便是傳世佳作，胸中更有經(jīng)國濟(jì)世志之雄才，老夫甚是佩服。若非天妒英才，海生早已名揚(yáng)四海。如今看到你初露鋒芒，頗有海生兄之風(fēng)采，從今晚開始，你可要改掉身上惡心，專心讀書，早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也可告慰海生兄的在天之靈?！?/br>
    龍輝臉龐甚是火辣，想起昔日所做的荒唐之事，心中十分羞愧，便道：“義父教誨兒子銘記五內(nèi)，今后一定發(fā)奮圖強(qiáng)?！?/br>
    “龍公子，妾身也敬你一杯?！敝灰娗厮匮徘文樕鷷灒滥壳锊鬓D(zhuǎn)，向龍輝舉杯道。

    龍輝受寵若驚地趕緊回禮：“秦姑娘客氣了。”昔日他看到美女只會想盡法子占取便宜，如今看到這江南第一才女卻生不出一絲褻瀆之意，說話間都十分小心謹(jǐn)慎，生怕唐突佳人。木姑娘看到龍輝這幅文赳赳的樣子，便感有趣，不禁暗自忖道：“這小子也并不是一無是處，比那高鴻還順眼幾分?！?/br>
    “轟隆──”一聲巨響傳入眾人耳中，隨即火光沖天，將夜晚映得有如白晝。突生劇變，眾人不禁一片愕然。成淵之正襟危坐，一派從吞，淡淡地道：“易秋你負(fù)責(zé)把賓客們帶到安全之地。文論你負(fù)責(zé)照料山莊內(nèi)的家眷。”兩名書童得命后，立即動(dòng)手。指揮眾家丁疏散人群，將來訪的一百多名賓客以及山莊內(nèi)的家眷帶到山莊后的假山前。易秋在一塊突起的巨石上按下，便聽卡扎一聲，假山頓時(shí)打開一道暗門。

    易秋道：“諸位客人，今日山莊有不平常之事發(fā)生，詩詞大會就此結(jié)束，得罪之處還望多多包涵，大家隨我從假山后的密道離開吧?！饼R桓皺紋問道：“究竟發(fā)生何事，成院長為何著我等離開。這位小哥還望告知一二?！币浊锏坏溃骸褒R先生，此事一言難盡，趕快抓緊時(shí)間離開吧。”龍輝心中突然閃過一個(gè)念頭：“難道是那些怪人又回來了？”一股涼氣不由得從腳心冒起，整條脊梁骨猶如被冷水澆過一般，凍徹心肺。

    “易秋，難道是院長遇上什么危險(xiǎn)的事，所以才叫我們離開的?！饼堓x不禁開口問道。眾賓客已有不少人意識到事態(tài)危險(xiǎn)，但他們多數(shù)是普通人，面對未知的殺機(jī)都會選擇逃避。齊桓一抖衣袖，冷然道：“哼，成院長乃三朝元老，天下讀書人之典范，如今遇上危險(xiǎn)，我等又豈能棄之不顧。齊某雖為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但也要看看是何方狂徒敢在撒野！”說罷便要走回去，人群中也有不少熱血?jiǎng)傉?，都同意齊桓的做法，竟有十幾個(gè)人要回去。

    易秋微微一楞，但隨即臉色一沉，化作一道殘影，在齊桓眾人身上掠過，那十多人頓時(shí)動(dòng)彈不得。龍輝看得是目瞪口呆，木姑娘咦了聲，喃喃道：“好高明的點(diǎn)xue手法。”易秋招呼身邊的家?。骸澳銈兒蒙o(hù)送這幾位客人離去。”眾賓客陸陸續(xù)續(xù)地進(jìn)入密道。這時(shí)一名家丁快步跑到易秋跟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不好了，夫人她，她說什么都不肯走！”穆馨兒的脾氣是十分倔強(qiáng)，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易秋心里是一個(gè)勁的著急啊。

    “易秋師兄，不如讓小弟去勸勸夫人吧。”本要離去的高鴻這時(shí)竟然折返。

    “不行，這里太危險(xiǎn)了，你不能留下來！”高鴻笑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我自幼苦讀圣賢之書，便知道尊師重道，知恩圖報(bào)之禮。院長對我恩重如山，我雖不能與他共生死但也要盡力保住他的家眷。”易秋嘆了一聲道：“哎，罷了，難得你如此重情重義，你隨我來吧。”密道十分潮濕悶熱，雖然有通風(fēng)透氣只孔，但眾人還是覺得十分憋氣。隨著領(lǐng)路的家丁走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終于來到出口，眾人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才感到舒服些。

    龍輝回頭朝云霞山莊的方向望去，只見火云蓋頂，顯得十分詭異。突然身邊襲來一陣香風(fēng)，原來是木姑娘走到他身邊。

    “木姑娘你有何貴干?！饼堓x問道：“龍公子，你想不想知道山莊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事？”木姑娘目視前方道，“要不我們回去看看怎么樣？”龍輝心想：“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里邊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是血流成河，你還想回去真是──老壽星吃砒霜！”“義父既然讓我們離開，自有他的道理，我們還是不要回去的好?！饼堓x想起上次被鬼幽挾持，小腿現(xiàn)在還在發(fā)抖呢，山莊里面來的人說不定就是跟鬼幽一伙的，借他個(gè)天做膽子也不敢回去。

    木姑娘眼珠一轉(zhuǎn)，嘆道：“人家高公子為了救院長夫人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那是何等豪情，何等氣度。反觀某些人，雖然能做幾首詩詞，但是……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龍輝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我呸，高鴻那個(gè)小白臉有什么狗屁豪情、氣度，本少爺比他強(qiáng)上一百倍?！薄霸懔耍诉@丫頭的道了?！饼堓x話剛說完，看到木姑娘笑靨如花地看著自己，便知道中了激將法。但他不肯服軟，冷哼一聲道：“本少爺這就回去瞧個(gè)究竟，順便看看有什么我能出力的地方?！眱扇顺帽娙瞬蛔⒁馇那牡刈吡嘶厝?，走了兩百多步，木姑娘說道：“走得這么慢，等回去好戲早就結(jié)束了?！薄澳竟媚锿蝗粙绍|一動(dòng)，芊芊玉手閃電般抓住龍輝胳膊。

    “你……”龍輝詫異間話還沒出口，便覺得身體不受自己控制，如同斷線風(fēng)箏般飛了出去，等他定下神來才發(fā)現(xiàn)兩邊景物向后飛退。

    “你，你會武功？”

    木姑娘笑道：“幫你一把了?！饼堓x氣得罵出來：“你這死丫頭，你想回去看熱鬧，干嘛拉上我?。∧阆牒λ牢野。　蹦竟媚镂⑽⒁汇?，說：“我不認(rèn)得路，所以讓你帶路，你竟敢罵我死丫頭，接我三招，饒你不死！”不一會，龍輝竟被這木姑娘幾招打的灰頭土臉，臉上都有幾個(gè)鞋印。龍輝不僅恨到：“這潑辣丫頭，這么霸道，看以后怎么嫁的出去！還是我家婉冰好！”

    云霞山莊，玉觀樓上。成淵之正襟危坐，閉目養(yǎng)神，不理外邊沖天火光。

    “成院長，好氣魄，面對吾等竟能如此從吞。”冷笑聲響起，一道人影緩緩步入大廳之內(nèi)。

    成淵之眼皮都不抬，冷淡道：“正氣存于體，則邪不可干乎。吾乃儒門傳人，正大光明，一身正氣，豈會怕爾等妖孽。”“真是君子風(fēng)度，儒生氣魄，只可惜英雄氣短！”來者便是昊天教神子──滄子明。

    成淵之微笑道：“神子光臨寒舍不知有何指教？”滄子明冷笑道：“成老兒，莫要繼續(xù)裝傻，交出余下半卷天穹妙法，可饒你性命！”成淵之撫須笑道：“天穹妙法乃竹虛子前輩所著之仙家妙法，爾等jian邪之輩有何德何能染指此物?！睖孀用髋咭宦暎膭?dòng)內(nèi)元，灼熱火勁涌向成淵之。成淵之依舊不慌不忙，往酒杯里倒了一杯美酒，自斟自飲起來，渾然不將滄子明的光明業(yè)火放在眼里。

    碰到一聲，灼熱的光明業(yè)火竟然在成淵之身前六尺之處停住，仿佛撞到一堵無形之墻。滄子明早料到成淵之身邊定有高手保護(hù)，也沒太過驚詫，只是冷笑道：“何方高手，現(xiàn)身吧！”一道清亮詩韻響起：“天涯本無情，江湖染風(fēng)塵。十年逐功名，是非一片云?！敝灰娨磺嗯廴迳従徧と霃d堂之內(nèi)，來者儀態(tài)優(yōu)雅、英姿瀟灑。滄子明冷視來者，突然大喝一聲，竟然搶先出手。

    手掌運(yùn)起光明業(yè)火，直取對手中宮要害。青袍儒生衣袖翻動(dòng)，揮出一道柔勁卸去至剛至猛的攻擊。首招失利，滄子明再提內(nèi)元，縱身搶攻，拳風(fēng)掌勁大開大合，火焰真氣如同牢籠般將儒生困住。

    儒生雖處于守勢但，卻是一派從吞，進(jìn)退得當(dāng)，一招一式間盡是優(yōu)雅儀態(tài)，不但守得滴水不露，更顯儒者的瀟灑風(fēng)采。

    這兩人一個(gè)攻得迅猛，一個(gè)守得嚴(yán)密，一時(shí)間竟成僵持之態(tài)，難以分出勝負(fù)。就在滄子明纏住儒生之時(shí)，窗外浮現(xiàn)五彩霞光。

    昊天圣女降到！婀娜身影閃過，勢要一舉擒獲成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