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eguy1

    2021年9月28日

    第三十六章：暗流洶涌

    梁清漓眨巴了眼睛，似乎有些懵了：「韓良你是說……」

    「江湖補課王，九十天三科百分進步圣手，天究堂金牌講師，正是區(qū)區(qū)在下?！?/br>
    我恬不知恥地吹噓著自己的資歷。

    嗯，除了天究堂那段，梁清漓可能一個字都聽不懂，不過只要她能理解那名頭的響亮就行了。

    女子再次遲疑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消化我的話。

    「雖然這么說可能會有些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是我其實是一個挺有文化的人。加入龍頭幫之后也在奮力習(xí)武，最近小有成果，我覺得可以自稱是個文武雙全的人才了。你過去幾年在聚香苑里，我猜你是專精于一套非常獨特的技能，但是出了聚香苑之后這套技能的適用性怕是低不少。而我呢，剛好和你相反，我什么都不是特別擅長，但是很多東西我都懂一點。」

    「而你從聚香苑出來之后，肯定是要再找份工作養(yǎng)活自己的。與其花大價錢去請一個前輩教導(dǎo)你，還不如讓我為你特別輔導(dǎo)一陣，迅速在一個或者數(shù)個行業(yè)有一些基本的知識。你應(yīng)該知道，我在龍頭幫的天究堂做會計，也就是賬房工作，但是除此之外我也有一些其他領(lǐng)域的知識，對你應(yīng)該會有幫助。」

    梁清漓這次聽懂了，卻有些遲疑：「韓良，你已經(jīng)為奴家做了夠多事了，再要勞煩你為奴家補課的話，實在是不知好歹了……」

    小玉在她身后聽見，有些著急地插口道：「小姐，韓大哥說得對啊！我能進城里做工，以您的才華也一定能找份工作煳口，但是這樣只是能過日子而已，梁家的事就永遠無法改變了！要是能學(xué)武功出人頭地的話，說不定還能有點機會！」

    梁清漓頓了頓，問道：「嗯？你是從哪里聽來的，要學(xué)武功出人頭地？」

    「哦，前陣子絮花小姐和楊主管在說話時突然對我說了這么一句話。既然她和韓大哥都這么認(rèn)為，那肯定是有道理的?！?/br>
    聽得此言，我不由得挑起眉頭。

    有意思，絮花竟然還對小玉說過這種話……「小玉，韓大哥確實是一片好意，但是我們不能這么無恥地一直依賴他，他已經(jīng)為我們做了夠多了。再過的，就越份了。」

    小玉似乎有些惱怒，搖了搖梁清漓的肩膀，脫口而出地說道：「小姐，都這個地步了您還糾結(jié)個什么呢？反正承了韓大哥的恩情已經(jīng)夠重了，也不怕再多幾分。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服侍韓大哥去就行了。」

    聽到這里，我忍不住開口大笑。

    這小妮子，倒是直率單純得很可愛，也很明理。

    這對名為主仆，實為姐妹的感情著實深厚，令人羨慕。

    梁清漓似乎有些頭痛，對我投來歉意的目光。

    我打斷道：「好了好了，你們別爭了，這次除了想幫你們一把，我也確實有一些自己的原因在內(nèi)。清漓，別跟我客氣，就一個問題，你想不想學(xué)點可以貨與豪門的技術(shù)？想不想有哪怕只是一點遙不可及的盼頭？或者這么說吧，你的仇恨有多深，是否足以讓你放下矜持和臉面，去恬不知恥地求一個朋友再三幫助自己？」

    說到最后一段時，我的語調(diào)不再輕佻，而是多了幾分嚴(yán)肅之意，定定地看著她。

    面對此言，梁清漓垂下了頭，讓我無法看見她的臉龐。

    沉默了良久之后，她抬起頭來，似乎有些無力，但卻一字一句地看著我的雙眼說道：「拜托你了，韓良?！?/br>
    「……雖然奴家的謝意已經(jīng)很廉價了，雖然如此大恩無以為報……但，若日后有任何需要奴家的地方，在所不辭?！?/br>
    我笑了笑，忽然想起初次跟她見面，她調(diào)戲我時那大膽的風(fēng)采。

    實在是難以想象，那個熱情似火的女子跟眼前如此掙扎而迷惘的梁清漓是同一個人。

    不得不說，梁清漓確實是個有意思的人。

    多年的紅塵滾打能夠逼她無視大燕社會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讓她能在酒桌上與陌生男人自如地坐在一起陪飲，做一個「婊子「，但卻似乎未能將她骨子里有關(guān)情義，有關(guān)是非的觀念磨去。當(dāng)然也不是說青樓女子就一定是沒有道德不知對錯的人，但是不可否認(rèn)，這種高度注重物質(zhì)，交易皮rou的場所，確實容易扭曲一個人的價值觀。所以梁清漓身上這種復(fù)雜而又矛盾的特性，實在是有些可愛呢。「好啦好啦，咱們別這么嚴(yán)肅了。我還什么都沒做，只是在這兒畫餅而已呢。我可完全無法保證到底能幫你成什么樣的才，我有沒有那能耐都還做另論呢。小玉歡呼道：「好耶！謝謝韓大哥，我相信你一定能幫到小姐好多的?！?/br>
    我看到小玉站在梁清漓身后一臉欣慰，不懷好意地問道：「小玉，你識字么？」

    小玉有些迷煳地答道：「苑里和小姐都教過我一些，但是我學(xué)得不是特別好。怎么了？」

    「小玉啊，你不會以為你家小姐會是我唯一的學(xué)生吧？你當(dāng)然也得跟我上課啊?！?/br>
    「??？？」

    天究堂，十一室，又是平安無事的一天過去了。

    我放下手中的醫(yī)經(jīng)打了個哈欠：「石頭，是不是該下班了？」

    「還有半個時辰?！?/br>
    「??？好吧，到時叫我一

    聲?！?/br>
    「韓哥，你是多久沒正經(jīng)記過賬本了……」

    「我可是每天雷打不動的一個時辰的工作，一個時辰抵得上常人三個時辰。效率，效率。再說，我的主業(yè)現(xiàn)在也轉(zhuǎn)移到授課方面了，花少點時間看賬本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

    「好吧……」

    「再說了，洛秋不也每天只上半天班？我好歹天天跟你一起出入呢。」

    高巖哀嚎一聲道：「人家父母是幫派長老、客卿，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還好你給她教了不少算學(xué)知識，不然的話她可能那半天的工作都要扔給我了。」

    我摸了摸下巴，說道：「說起這事，葉洛秋這種幫派小公主為啥要進天究堂?。侩y道是為了學(xué)一門技藝？磨一磨她的心性？」

    高巖趴在桌子上說道：「她說是自己性子不夠穩(wěn)重，所以父母特意把她塞進最枯燥最繁瑣的天究堂來鍛煉心性。結(jié)果遇上你，賬本功夫那是蹭蹭地往上漲，根本沒吃什么大苦頭，一點也沒被這兒的工作磨練出什么沉穩(wěn)、干練……」

    「……這，咳咳，我作為室長幫助同僚更好地工作算是職責(zé)，相信洛秋的父母不會來找我麻煩的?！?/br>
    你言我語之中，很快便到了下班的時候。

    跟高巖道別了之后，我往天涯閣的方向走去。

    唐禹仁離開越城已有大半個月了，也不知道懷化那邊如何，應(yīng)該有點成果了吧？城里倒是治安明顯比平常好了不少，這段時間薛槿喬忙得不可開交，街里街外的官差照看之下，根本沒人敢惹事。

    而如我所料，整個越城所有的青樓都被關(guān)了，何時重開根本無從得知。

    這段時間我有些下意識地不想再往這事兒湊，沒辦法，每次回想到被綁去青蓮圣城的那幾個月我都會ＰＴＳＤ發(fā)作，休養(yǎng)了大半個月才恢復(fù)過來不少。

    走進熟悉的天涯閣大堂，我跟跑堂的小劉打了個招呼：「小劉，你叔今天在嗎？」

    小劉是劉青山的侄子，十七八歲，高瘦高瘦的，腦袋靈活，為人也討喜，跟我頗為熟絡(luò)。

    他笑著對我打了個招呼后說道：「阿良你來得正好，叔叔他在樓上，正準(zhǔn)備叫我去喊你過來見面呢。」

    「那好，我這就去見他?！?/br>
    上樓進了雅間之后，看見一襲灰衫的劉青山怡然自得地喝著茶。

    「劉先生，好久不見，最近過得怎么樣？」

    「小韓你來得剛好，禹仁那邊昨天剛給我捎了信。小姐在城里也有不少收獲?！?/br>
    「哦？那太好了，這段時間一直感覺被青蓮教吊著玩似的，總算有點好消息了?！?/br>
    劉青山放下茶杯，從袖里拿出一封信，說道：「這是禹仁寄回來的，用密語寫成，我大概為你復(fù)述一下吧。」

    他的臉色有些凝重，斟酌地說道：「太屋山如今已被懷化官府封鎖，但是太屋群山是東南最廣闊的山脈，蜿蜒千里，橫跨順安鎮(zhèn)南兩府。順安十?dāng)?shù)萬精兵的人力，就算全部投入這片山脈，也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更何況我們要尋找的是淼無蹤跡的地下洞xue。」

    「當(dāng)然，唐禹仁……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竟然在短短半個月內(nèi)便找到當(dāng)初你們逃離出來的那個洞xue入口?？上?，青蓮教已將那個入口填上了，雖然能從地面的跡象分辨出是一個洞xue，但已無濟于事。」

    我有些失望，但也有了心理準(zhǔn)備：「狡兔尚且三窟，更何況青蓮教這種百年老教。聽你的意思，唐兄是準(zhǔn)備在那邊多呆一陣了？」

    劉青山點頭道：「他是準(zhǔn)備在那兒幫忙，畢竟他應(yīng)該是目前官府對青蓮教活動最熟悉的人了。但是要在蒼茫太屋境內(nèi)尋找通往地下洞xue的入口……唉，海底撈針啊。就算能找到又如何，以青蓮教的老謀深算，恐怕早已散去教眾，化整為零了?！?/br>
    我無奈地答道：「這也是我的擔(dān)憂。懷化那邊大興人馬，只要青蓮教不是愚蠢至極，在我和唐兄逃離之后應(yīng)該就意識到他們必須打包逃跑了，尤其是我們還在山外的村子留下一地的尸體之后，傻子都猜得出我們身份并不簡單。就算我們能重新回到青蓮圣城，只要抓不到人，就無法真正遏止他們的行動……說起來，大伙兒對青蓮教的行動有什么頭緒嗎？他們到底為了什么如此鋌而走險，拐賣人口？」

    劉青山肅穆地搖了搖頭，說道：「說起這件事，剛好和我想跟你談的東西有關(guān)。過去這大半個月越城的官府監(jiān)管極嚴(yán)，也是多虧了小姐家族的鼎力支持，還有大燕皇廷派來的人手。但是越城本地的勢力也不是好相與的，像聚香苑，瀟湘館這些大青樓背后，都是豪門巨賈等不可小覷的存在?！?/br>
    他壓低了聲音說道：「當(dāng)今大燕朝廷雖然仍是這片大地上說一不二的統(tǒng)治者，但是各府各地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哪怕是有代天而行的玄蛟衛(wèi)和鳳閣高手在此也無法完全壓住他們。這段時間的高壓管控已經(jīng)快要到極限了，若是再沒有成果，恐怕會立刻受到反噬?！?/br>
    「不過萬幸，這十幾天下來確實讓我們找出了不少東西。首先是整個越城的黑道人口運輸都被連根拔起了。當(dāng)初你和禹仁探查到的徐富貴的相關(guān)生意，便是這其中之一。不僅是徐富貴，好幾個越城周圍的人牙子都跟這門生意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他們各有接頭人，每個月從城

    內(nèi)外搜集人口，打散到各自的渠道里，無聲無息地進城，交接，然后再運輸出去?！?/br>
    說到此處，劉青山的臉上有了些冷意：「可惜他們背后，幫助他們源源不斷地提供這些良人的接洽人早已脫身而去，但是十有八九便是青蓮教妖孽。徐富貴主要經(jīng)手的是青樓到碼頭，走水路的這條線。當(dāng)初你和禹仁被青蓮教偷襲之后，大抵便是落入他的手中?！?/br>
    「男子如同牲口一樣被束縛然后運走，只要能不知不覺地拐來運去，便是一本萬利的好生意！女子則是有些蹊蹺，入了青樓卻不是為了接客，而是為了集中在一起用邪術(shù)篡改心神！這次若不是在越城聚集了太清道，五臺山，和玄蛟衛(wèi)的各路高人，怕也是找不到這份蛛絲馬跡。上次我與你說過「鎖心術(shù)」

    這門邪道技藝，沒想到這次還真的碰上了。

    此術(shù)異常陰險，效果狠毒，卻又極難察覺。

    但也因此對施術(shù)者的要求極高，通常的施術(shù)者每半個月左右便得細心重施術(shù)法，精通此道者亦得每月重復(fù)，否則便會慢慢失去效力，中術(shù)之人若沒有適當(dāng)?shù)恼{(diào)理，會有些精神失常?！?/br>
    「這次越城關(guān)閉了所有青樓，將其中所有被賣入的女子都放了出來在官府做了登記。起先官差只是查看了身體狀況，并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直到兩天前忽然有數(shù)個尚在官府調(diào)養(yǎng)的女子行為舉止異常，像是失魂了似的，才有人發(fā)現(xiàn)不對。請來了玄蛟衛(wèi)之后，才察覺這正是鎖心術(shù)重出江湖了。」

    劉青山意味深長地對我說道：「小韓，如今官府明天便要放出公告，召集所有在青樓里就事過的女子，要檢查她們是否被施加過邪術(shù)。你似乎跟聚香苑一個姑娘走得很近，我便準(zhǔn)備告訴你一聲，做好準(zhǔn)備?！?/br>
    我抱拳對劉青山行禮道：「多謝劉先生告訴我！我確實有兩個朋友曾經(jīng)在聚香苑就事，不知她們是否需要明天進衙門接受檢查？」

    劉青山撫須道：「正當(dāng)如此。鎖心術(shù)陰險難測，但是已被玄蛟衛(wèi)，昆侖派，和諸多白道高手合力之下破解。因此解除危害并不難，難的是如何尋出受其所害的人?！?/br>
    我點頭沉吟，明天請半天假帶梁清漓和小玉進衙門檢查一下，萬一她們也被洗腦了就麻煩了。

    「劉先生，青蓮教這么大費周章，建立了一整個黑色運輸鏈，還把鎖心術(shù)這種萬人唾棄的邪術(shù)都用上了……到底是圖什么？」

    劉青山皺著眉頭說道：「說實話，我也不懂。拐賣男人倒是好理解，無論是地下去做為勞工，像你和禹仁那樣，還是地上做黑工。雖然不知道那個所謂的青蓮圣城到底是什么樣的地方，但是好歹能夠理解。女人的話，這個規(guī)模的行動，莫不成是為了籌集錢財？若有路子，有豺狼之膽，倒是一門可以暴富的生意。對于正常人來說這是殺頭的生意，但是對青蓮教這種妖孽，卻是嚇不倒他們?！?/br>
    「唐兄跟我說過，過去幾十年青蓮教雖然時不時會搞出點事兒，但都不會超出正常的宗教集眾，禍亂人心的伎倆，因此也一直沒被朝廷全力針對。如今這件事已經(jīng)屬于上達天聽的嚴(yán)重事故了，也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茨懽舆@么大?！?/br>
    劉青山長嘆道：「我也不明白。但是以我所見，越城應(yīng)該沒什么線索了。縱然將潛在的麻煩都鏟除了，但接下來的追查，就是一件緩慢且艱難的工作了。聽說朝會上諸位大人聽聞順安府的青蓮教余孽如此猖狂之后，勸告陛下暫且按下東巡的計劃，不要來親身涉險。想來這幾天便會有結(jié)果了。若是如此的話，小姐原來的東巡工作很可能會變成追查青蓮教的工作，倒是省了一些功夫?！?/br>
    我有些頭痛。

    青蓮教的實力其實在朝廷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可以說只要一露頭就會遭受滅頂之災(zāi)。

    但是如今的大燕皇廷已不是百年前那橫掃神州，風(fēng)行雷歷的政權(quán)，而是一個行動緩慢的龐然巨物。

    便是被皇帝尤其器重的玄蛟衛(wèi)，鳳閣也很難長期地與地方勢力的重重阻力作對。

    而青蓮教茍了百年了，潛伏能力點滿，又不知道從何摸出了這套燈下黑的灰色產(chǎn)業(yè)鏈，若不是行動日漸猖獗，甚至動到了薛槿喬這種武林名門身上，怕是還能高枕無憂地再搞下去。

    唐兄啊唐兄，希望遠在懷化的你能給我們帶來點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