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孩子
周澧的手指順著睡衣下擺伸進去，在美好的胴體上攀緣。 溫暖的掌心向上——向上—— 最終攬住康樂的腰肢，將她結(jié)結(jié)實實抱進懷里。 康樂的頭發(fā)不知何時已經(jīng)長長到肩膀下兩寸。她發(fā)質(zhì)很好，根根堅韌光滑，如果是長發(fā)披下來會有烏發(fā)如瀑的感覺。 周澧把鼻尖埋在她耳后，像個變態(tài)一樣深深呼吸一口——他們身上有相同的洗發(fā)露幽幽的香。 周澧滿意地笑了笑。 他把那本日記里的每一個字都用力刻進心里，到了血rou模糊的地步。他也明白了康樂為什么有這么好的頭發(fā)，卻只留到堪堪及肩的長度。 每個擁有一頭秀發(fā)的女孩子都可以在清晨起床的時候，嘟著嘴撒嬌讓爸爸mama為她綁頭發(fā)。 女孩子們從mama手里拿過絲帶，繼承了將青絲綰成最好看樣子的心靈手巧。 但是…… 周澧閉著眼想象，小小的她看著別的小女孩高高束起的馬尾辮，是懷著什么心情剪掉自己和渴望一起瘋長的頭發(fā)。 而她又是為什么，在有能力自己綁頭發(fā)多年后卻仍然倔強地割舍掉變長的頭發(fā)呢。 心臟被緩慢捏緊。悶悶的好像塞了一團棉花的窒悶感又如蛇般纏繞上來。 周澧偏頭，慢慢吻上她的發(fā)絲。 “樂樂……留長發(fā)吧。” 懷里的身體一僵，康樂埋首在周澧肩上，卻還下意識揚起一個笑:“還是算了吧，我不會綁頭發(fā)?！?/br> 周澧的手指從她發(fā)根處慢慢滑下去，一直落到飄起來的發(fā)尾。 “我去學(xué)?！?/br> 康樂在此刻，清楚地聽見了堅冰破裂的聲音。 有什么東西跟隨血液一起流淌在全身各處，最終被送入心臟，與每次搏動一起在胸口有力地收縮。 那些自遠古以來就橫亙在她眼前的深深溝壑被無數(shù)碎裂的星光填補，她心里的傾盆大雨突然按了暫停鍵，一縷陽光有力地破開墨黑的云層打到地上的水洼里。 少年的孤單心事，長大的習(xí)慣冷漠，二十多年來她用來保護自己的那些尖銳又脆弱的東西被輕柔地拂到一邊，露出里面那個鼓著臉頰不斷奔跑的小孩。 對她來說，生活從不是一件輕松的事。無論是糊口，還是生存。她的生命沒有重量卻又壓得她喘不過氣，身處其中的她活得痛苦又煎熬。 可如今，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猛地拉住她，把她從泥沼中往上拽。她突然就有了想走下去的欲望。即使負(fù)重前行舉步維艱，她也很想一直握著這個人的手度過這短暫的百余年。 眼淚無聲在臉上融化。 周澧看不見康樂的臉?？伤孟衩靼卓禈访恳唤z顫抖背后深埋的情緒。 在午后的陽光里，他垂下頭，小心翼翼地親吻他們交握的手指。 樓下有小孩在蹦跳著歡笑，老人抱著狗坐在長椅里瞇著眼看云，隔壁有夫妻吵架時熱鬧的打砸聲，還有樓上牙牙幼兒揮著胖胖的手再次一屁股摔到地上。 風(fēng)從敞開的窗子里吹進來，讓生命炙熱的溫度稍微散去，露出如水般流淌的溫情。 流淚著的微笑著的他們知道。 此刻，幸福，就在手中。 —————————————————————————— 周澧開始認(rèn)真學(xué)習(xí)如何綁頭發(fā)。 上網(wǎng)找的教程實在太難，他自己拿繩結(jié)綁了無數(shù)個，怎么都綁不出視頻里那些眼花繚亂的發(fā)式。 無奈之下，他只得向活人求助。 在做完例行檢查后，本該離開的周澧還磨磨蹭蹭地坐在轉(zhuǎn)椅上，滿臉的欲言又止。 康潔一邊整理著病歷一邊奇怪地抬頭問:“小周？還有事嗎？” 周澧面紅耳赤地?fù)蠐项^，吭哧半天，才吞吞吐吐問道:“您……平時怎么綁頭發(fā)的……” 康潔愣了愣，下意識看向周澧短短的頭發(fā)，神色古怪起來。 周澧更加手足無措，聲音也越發(fā)地低下去:“樂樂要留頭發(fā)……我，我?guī)退?/br> 康潔推推眼鏡，眼角皺紋深深，慈祥地笑起來。 她意味深長地抓了把自己已經(jīng)閃著銀光的發(fā)髻，拽下了皮筋套在虎口處，轉(zhuǎn)過身用頭發(fā)對著周澧，嘴里還解說道:“看好了啊——先這樣捋一捋，再從……” …… 臨走時，周澧垂在身側(cè)的手指還在無意識地勾動，不斷地演練如何綁好頭發(fā)。 先捋一捋，再抓起來，然后分成股…… 康潔促狹地笑了:“沒看出來啊，小澧還是個寵老婆的。” 周澧早看出康潔對康樂是真的好，完全就是出自長輩對小輩的關(guān)懷。所以結(jié)婚的消息他也沒瞞著，康潔知道的時候只是愣了愣，然后拍著他的手連說了幾聲好。 周澧被康潔調(diào)侃得更不好意思了。手指無意識攪了起來，連掩蓋自己走路的姿勢都沒有平日那么注意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沒再憋出什么話來反駁。 康潔高興地擺擺手:“得啦，我知道你們小年輕現(xiàn)在搞對象都黏糊?？烊ソ幽阆眿D兒吧，聽說今天上午內(nèi)科找她會診，估計累得夠嗆。” 說著說著，她又幫周澧整整領(lǐng)子，眼里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嘆。 “也好，小康剛來醫(yī)院的時候瘦得就剩個架子，那腿走路都要折了似的。現(xiàn)在你都給她養(yǎng)胖乎了。” 周澧咽咽嗓子，認(rèn)真地說:“我肯定對樂樂好，您放心。” 康潔笑著松開手，眼角的紋路又深邃起來:“你小子，可把我們醫(yī)院一枝花給摘走了?。 ?/br> 周澧紅著臉也跟著一起傻樂。 康潔彈彈他腦門:“瞅你這傻樣兒！以后當(dāng)爸爸了可不能這樣?！边呎f著她眼睛就一下子亮了起來，“你倆結(jié)婚也快大半年了吧？二人世界還沒過夠??？小康那肚子還沒動靜嗎？” 周澧:………… 周澧:?。。。。。。。。。。。。。。。。。。。。。。。。。?！ “暫，暫時還沒打算要孩子……”周澧快要原地爆炸，他強自鎮(zhèn)定，捂著炸開了煙花的心臟勉強回答，別提有多苦。 康潔畢竟是過來人，一搭眼就知道小年輕倆還在甜甜蜜蜜地別扭著呢，也就不再催促，淡然一笑扯開了話題:“行，反正你倆都還年輕著，再玩幾年也沒事兒。得了，你去接媳婦兒吧，我一會兒還有個患者。” ———————————————— 周澧坐電梯下到康樂科室的時候，臉上的熱度才逐漸散去。 他靠在電梯光滑的墻上，腦海里不住地往外蹦孩子兩個字。 他和樂樂的……孩子。 周澧癡癡地笑起來。 眼睛應(yīng)該像樂樂一點，她眼睛很漂亮的……鼻子應(yīng)該隨他，鼻梁會高點，側(cè)面看好看……如果是男孩，還要隨他的身高，如果是女孩……就都隨樂樂吧。 電梯門開了，周澧抬頭，正好與康樂對視。 康樂很驚訝:“我算著點你那邊結(jié)束，剛要上去找你?！?/br> 周澧完全沒聽見她在說什么，他直勾勾盯著她，一寸寸在心底描繪康樂的眉眼，慢慢給他們的孩子塑形。 眼睛，鼻子，嘴巴，臉型，胖胖的小肚子，短短的小手小腳…… ——好，好可愛。 周澧的臉又紅了。 康樂奇怪地捏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怎么臉這么紅？” 周澧抿著唇搖搖頭，扯開了話題:“樂樂你——下班了？” 康樂已經(jīng)換上了常服，白服塞在一個塑料袋里在手中提著。她拎起來看了看:“嗯，直接走就行。這周我想洗下白服?！?/br> 電梯再次闔上。狹窄的空間里只剩兩個人。 周澧忍了忍，還是在電梯下行三層后悄悄去牽康樂的手。 康樂看也沒看，卻主動把手湊上去給他牽。 周澧的手心直冒汗。 康樂在心里樂開了花。他這個害羞勁還真是改不了啊。 兩個人都沒說話。 電子屏上橙色的數(shù)字一個接一個往下跳。 減到四的時候，周澧突然低著頭出聲:“樂樂……你喜歡小孩子嗎？” 康樂一愣，下意識轉(zhuǎn)頭看他:“還好。怎么了？” 周澧松口氣似的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康樂這才反應(yīng)過來話中的深意。她動了動兩個人牽著的那只手，腳尖無意識蹭蹭地:“我……還沒準(zhǔn)備好對一個孩子負(fù)起責(zé)任?！?/br> 電梯的數(shù)字蹦到了一。 已經(jīng)可以聽到一層里等待上電梯的人吵吵嚷嚷的聲音。 周澧轉(zhuǎn)頭，飛快地在康樂臉頰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 “沒關(guān)系，還有我呢?！?/br> —————————————————— 兩個人在家里各忙各的。 周澧在廚房里圍著圍裙做飯，康樂就毫無形象地癱在沙發(fā)上喝可樂看新聞。 廚房里抽油煙機的聲響蓋過了篤篤的切菜聲和鍋里咕咕冒泡的聲音。 康樂翹著腳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視，心思早就不知道飄到了哪里—— 也不知道小瘸子是怎么看出來她喜歡看新聞的。每次都幫她調(diào)到新聞頻道。 康樂支起脖子往廚房里瞟了眼。 周澧切菜的背影都透著認(rèn)真。 她無所事事地抖抖腿，撈起手機點進軟件。 她給周澧買了幾件睡衣。 ——還特意買了件帶綠色帽子的。 康樂咧開嘴，目光落在忙忙碌碌系著圍裙的周澧身上，咽咽嗓子。 如果小瘸子渾身上下只穿一件圍裙…… 康樂一下子把自己弄得不好意思起來。她搓搓發(fā)燙的臉頰，稍微調(diào)低了空調(diào)溫度。 周澧剛把食材都切成丁放進盤子里頭，轉(zhuǎn)個身就發(fā)現(xiàn)康樂正靠在廚房門框上對著他笑。 他驚訝地挑眉，把沾了水的手在圍裙上蹭了蹭:“餓了？” 康樂走到他旁邊，把手機屏幕舉起來對著他:“我給你買了幾套睡衣。” 周澧額角突突跳起來。 他緊張地接過手機，點開了圖—— 還好還好，只是卡通圖案多了些…… 康樂歪著腦袋問:“喜歡嗎？我已經(jīng)交錢了。” 周澧:“……喜歡?！?/br> 康樂露出滿意的神色，踮起腳越過手機吻吻他有些冒胡茬的下巴。 “我喜歡你的孩子，如果mama是我那就更喜歡了?！?/br> 周澧怔住。 從沒有哪一刻，他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康樂對他幾乎無條件的包容和遷就。 他比誰都清楚，康樂不喜歡小孩子。 可她卻…… 周澧想要個小小軟軟的團子的心忽然就淡了。 他順手關(guān)好煤氣灶，把手機塞進圍裙前的大口袋里，張開雙臂攬住康樂。 “別這么為難自己，樂樂?！彼南掳筒洳淇禈访兹椎哪X瓜頂，“我還是更想讓你過得幸福一點?！?/br> ———————————————— 小透明作者有話說 ——喜歡嗎？我已經(jīng)買了o(′^｀)o ——……喜歡。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佬笑死我了要?&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