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過往。拉扯

    “黎梟又獲獎啦?”

    “嗨，他就是隨便玩玩?！?/br>
    “全國比賽呢。”

    “真厲害！”

    “上次奧數(shù)也拿獎了吧！”

    ......

    客廳里的夸張贊美不絕于耳，手下鼻尖用力，一團黑色的墨點慢慢暈開。黎萱凝視幾秒，視線延向作業(yè)本邊的錦盒上。

    錦盒表面一行燙金字“全國第六屆小學(xué)生科技競賽”，盒子里是一只鋼筆，黑色的殼，入手潤滑。

    黎梟給她的時候，表情很是傲嬌，想讓她夸幾句，像只軟萌可愛的小白狗。她冷然笑了下，反手推開,低頭開始寫作業(yè)。

    收拾書包時，一本嶄新雜志的邊角戳中她指甲下的倒刺。她沒覺著疼，反而是拿出雜志細(xì)細(xì)的翻看。

    第八篇，第10頁，題目，作者，黎萱。

    全校寄去的稿件一共15篇，只有她的被選中，刊登在冊。

    “咚咚咚?！毙」眠^來敲門。

    “萱萱，來吃飯?！?/br>
    “好?！彼龑㈦s志小心收好，轉(zhuǎn)身時沒注意桌上的錦盒被作業(yè)本拉動，掉進桌邊的垃圾簍里。

    客廳里都是陳芳和黎家豪請來的吃飯的親戚，每次黎梟獲獎，這一出必不可少。

    她默默的站在桌邊，幫著擺碗筷。

    黎家豪招呼大家過來坐下吃飯，眼尖的嬸嬸望見黎萱木著臉，笑道，“萱萱又長漂亮了，跳舞跳得還好吧？”

    不等黎萱開口，端菜出來的陳芳接嘴道，“瞎跳唄，浪費錢?！?/br>
    小姑睨她一眼，佯作不滿，“沒讓你出學(xué)費，你浪費什么？”

    “我替你心疼啊，”陳芳翻了個白眼，手上忙著給客人倒果汁，“女孩子學(xué)這些有什么用，老黎你還縱著她，給她買那些練功鞋?！?/br>
    當(dāng)著眾人的面扯這些家事，黎家豪面上有些掛不住。胡亂應(yīng)了一聲，扭頭讓大伙趕緊趁熱吃。

    嬸嬸慣會看眼色，這下見風(fēng)使舵，幫著黎家豪轉(zhuǎn)移目標(biāo)，問陳芳，“你們家梟，這次去夏令營花不少錢吧？”

    黎萱抿抿嘴，坐在桌角，手指揪著垂下的防水桌布。

    “沒多少，”陳芳攏攏頭發(fā)，“家里有個會讀書的，當(dāng)然要好好培養(yǎng)培養(yǎng)。沒準(zhǔn)兒你們老黎家，第一個大學(xué)生就是我家梟梟?！?/br>
    話落，一桌人面色都有些難看，除了小姑的女兒，桌上親戚家的孩子，包括黎萱，個個都比黎梟要大。

    陳芳從來不覺著自己一句話可以掀翻一船人，反倒善解人意的繼續(xù)說，“哎呀，你們家黎輝要是把書灌不進去，就算了，趕緊先去學(xué)門手藝。我家那頭三嬸的兒子，就是學(xué)汽修的，要不我?guī)湍銌枂柸?？?/br>
    嬸嬸霎時黑臉，黎家豪猛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廚房活干完了，就在這嘚吧嘚吧的，沒完沒了了！”

    “你！”陳芳正然起身，小姑扯住她。她橫黎家豪一眼，目光裹向黎萱，“黎萱，來廚房幫忙?！?/br>
    黎萱垂下眼瞼，無聲跟著陳芳去廚房。

    身后叔叔悄聲在問，“萱萱成績不也挺好的，不是說月考全年級第三么？”

    “是嗎？”黎家豪有些怔愣，“沒聽她提，”他很快找到了理由，“她們那個五中，教學(xué)質(zhì)量不行。還是得像梟梟，現(xiàn)在上實驗小學(xué)，以后直接去實驗附中?！?/br>
    ......

    肚子嘰里咕嚕叫了幾聲，黎萱嘆口氣，洗完手中的碗筷。小姑走前特地給她留了一份糖醋里脊，還有一大半瓶果汁。

    她將手擦干，打開冰箱，里面塞了滿滿的一堆半成品，有些串味兒，那盤里脊rou不知所蹤。

    有兩個小人在她身體里拉扯，接受和反抗。

    她深感無力，無論怎樣，好像都逃不開這泥沼一樣的生活。唯有跳舞，可以暫時忘掉這一切。

    黎梟是在三天后到家的。到家之前，特別去黎萱舞蹈學(xué)校一旁的舞蹈用品店，買了她一直想要的淡藍(lán)色舞蹈服。

    老板見他來了，笑說，“知道你要來，練功服都給你包好了。”

    黎梟接過，仔細(xì)檢查一番，確定沒什么問題，“謝謝您啦，下次還來您這?！?/br>
    “行嘞，”老板揮手，“上次你說的那雙舞蹈鞋也快到了，等著哈！”

    ......

    “jiejie，”黎梟眨著眼睛，玻璃珠晶瑩透亮，蒙了一層水。眼尾天生有些泛紅，像隨時隨地要哭出來，“送你的，我這次沒買錯吧！”

    他才五年級，個子已然不小。趴在她桌邊時，大半個身子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溫?zé)岬谋窍⑶度胨淅?，黎萱往旁挪了挪?/br>
    她不耐的嘖了一聲，“你以后別買了?！?/br>
    “我不要，”黎梟總是有種自己的執(zhí)著，像小時候非得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前跑后那樣，黏黏糊糊，不像個果決的男孩子，“你基訓(xùn)課不是得穿這件？”

    “現(xiàn)在不用了。”她低著頭，將作業(yè)本翻的嘩啦作響。手上的筆寫不出墨，她拉開抽屜換了支筆芯。

    “其它課不是也可以穿嘛?！崩钘n撇撇嘴，有些撒嬌的意思。腳下微動踢倒了垃圾簍，幾團紙巾夾著錦盒一起沖出簍外。

    他目光掃過，頓時凝在那只錦盒上。面上暗了暗，很快，他重新展眉，“jiejie，你不喜歡鋼筆？那我下次送你別的好了，紀(jì)念章怎么樣？挺好看的，還能?！?/br>
    黎萱合上作業(yè)本，“你不寫作業(yè)嗎？”

    “哦，”黎梟撓撓頭發(fā)，目光陡亮，“我想和jiejie一塊寫。”

    三分之二的位置登時多了試卷和筆袋，察覺自己占地太多，黎梟自覺的將試卷往懷里攏了攏。

    這樣的場景，在這間逼仄的房間，上演了一幕又一幕。黎萱習(xí)慣了他的黏糊，不再理他。

    陳芳打完麻將回來做飯，敲碎的雞蛋殼扔進垃圾筐又彈出來。本就在牌桌戰(zhàn)敗的堵心慪人，一下被點著火，撕開嗓子沖著黎萱那屋喊，“黎萱，還不趕緊出來把垃圾倒了，眼里沒活白吃這么多年飯了！”

    黎梟皺下眉頭，按住她的肩，“我去。”

    她一時沒動，等黎梟出去，陳芳立即偃旗息鼓，欣慰道，“還是我兒子疼我，知道干點活。”

    “媽，”黎梟系上袋口，順便給罩了個新的上去，“姐馬上就要分班考了，咱們先別打擾她?！?/br>
    “就她那成績，學(xué)校也不是什么重點，能考出什么個好賴？”陳芳手上的菜刀剁rou剁的震天響，“跳舞把心思都跳飛了，學(xué)習(xí)能好嗎？”

    黎梟松開手，視線閃過黎萱的背影，小心湊到陳芳面前問，“那如果，jiejie高中能考到實驗附中，媽你是不是就允許jiejie跳舞了？”

    陳芳哂笑，“你少來套我的話，她得先有這個本事才行?！?/br>
    黎梟自信回了一句，“當(dāng)然有這個本事。”

    他知道她的所有成績，沒人比他更清楚，黎萱考附中的高中部，是件多么簡單的事。

    只要她想，就像初中那年，為了舞蹈選了五中。她一定也可以，為了舞蹈，選一次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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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名二更了，已無存稿，開始裸奔，劇情不受控制自由狂亂生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