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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重案組。 辦公室的燈已經(jīng)關了,唯一的光來自于周瑾桌上的那盞暖白色的臺燈。 她正趴著休息,沒多久,就從薄毯子里鉆出來,眼下陰影微深,略有些倦容。 時間是凌晨三點。 她揉揉凌亂的頭發(fā),睡是別想睡了,她煩躁地咬了下唇。 她心想,江寒聲一定因美色占過很多便宜。不然自己怎么就色令智昏,那么輕易地就讓他蒙混過關了? 周瑾本著堅定不移的態(tài)度,決心將事情問到底,結(jié)果讓江寒聲三兩句醉話就混帶過去了。 她三番五次想要扭轉(zhuǎn)正題,可江寒聲也不回答,就認認真真地望著她,嘴角醞釀著笑意,根本別想猜出他在想什么。 “記得周瑾?!?/br> 周瑾搓了搓發(fā)癢的耳尖,拿手機給江寒聲發(fā)了條消息。 “你頭疼么?” “我上次泡了蜂蜜水,放在冰箱里,醒來記得喝一杯。” 周瑾琢磨著措辭,看還要提醒江寒聲注意什么,還沒有發(fā)過去,正巧白楊打了電話過來。 周瑾趕緊按下接聽,“怎么樣了?” 白楊說:“你來拯救一下世界吧。” 周瑾聽他聲音有些啞,估計累得不輕,替他拿了一罐可樂過去。 到了技術科,白楊看她遞過來可樂,難得對本命飲料搖了搖頭,拒絕道:“發(fā)燒了,我喝熱水?!?/br> 周瑾:“怎么不調(diào)個班?” “小毛病,吃顆藥就沒事了。”白楊咳了幾聲,說,“看看監(jiān)控。” “監(jiān)控拍到了?” 周瑾有點詫異,沒想到第一個突破口會是在監(jiān)控錄像上。 一開始周瑾對排查監(jiān)控沒伴有太大的希望。 因為兇手不是第一次作案,在殺害陳曉玉之前,他已經(jīng)在寧遠、金港接連殺害三名女性,并且冷靜地處理過案發(fā)現(xiàn)場??梢哉f兇手的手段已經(jīng)非常成熟,怎么會這么不謹慎? 白楊皺著眉頭:“拍是拍到了……” 他也不解釋太多,直接將監(jiān)控調(diào)了出來。 “根據(jù)陳曉玉朋友的口供,他們最后見到她,是在ONE酒吧里的地下演唱會。我調(diào)取了酒吧周圍的監(jiān)控錄像,證實陳曉玉被害當晚是跟一個男人一起回家的。” 電腦屏幕散出熒白的光,照在周瑾的臉上,她專注地盯著著畫面。 陳曉玉走進了視野,盡管背對著鏡頭,但她一襲紅裙,耀眼灼目,很容易辨認。 攬抱著她的是一個男人,他穿著一身黑,幾乎融在黑夜里,身材非常高大,陳曉玉在他懷里顯得有些小鳥依人。 有幾個鏡頭中,陳曉玉抱住男人的肩,與他有過短暫的親吻。 在路人眼中,他們更像一對甜蜜的戀人,沒有引起任何懷疑。 周瑾一下想起江寒聲的話。 在懷光連環(huán)殺人案中,被害者身上沒有任何約束傷,她們在前期至少是自愿帶兇手回家的。 戚嚴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屏幕畫面里的男人僅僅是一個模仿者,然而這個模仿者并不拙劣,他在作案手段上和戚嚴不相上下。 不過等看遍現(xiàn)有的錄像,周瑾皺皺眉,立刻發(fā)現(xiàn)奇怪之處。 她問:“沒有正臉?” 白楊開始大倒苦水:“問題就在這兒了,他好像刻意避開了攝像頭,后來就帶陳曉玉上了車,根本沒拍到這男的什么長相。還有那個車牌號,也是假的?!?/br> 周瑾問:“陳曉玉家附近的監(jiān)控查過了嗎?” 白楊回答:“麗水小區(qū)是個老年小區(qū)了,能查得監(jiān)控錄像不多,我摸了一遍,沒什么發(fā)現(xiàn)。” 周瑾咬了下唇,思考片刻,對白楊說:“剛才那個視頻,二倍速再放一遍?!?/br> 白楊再調(diào)出來錄像,周瑾拉了個椅子坐下,一遍又一遍地看。 白楊趁空檔去接了杯熱水,吃下退燒藥后,又重新窩到屏幕前。 大概過了四遍,周瑾忽然讓白楊停下畫面,指了指邊角處的一輛黑色的車:“這輛車?!?/br> 背對著監(jiān)控,陳曉玉和男人面朝那輛車走過去,經(jīng)過車旁,最后消失在視線中。 “繼續(xù)?!?/br> 畫面往下進行,大概過了十多分鐘,這輛黑色的車緩緩發(fā)動。 白楊睜了睜眼睛:“車里有人啊?” 周瑾說:“或許可以查到行車記錄儀。車牌號能找到嗎?” 白楊說:“這個簡單?!?/br> 白楊調(diào)取到畫面的另外一個角度,經(jīng)過處理后,車牌號清晰地顯現(xiàn)了出來——海D·2A523。 周瑾拍拍白楊的肩膀:“你今天可以收工了,把車牌號發(fā)給趙平,讓他去查?!?/br> 白楊雙手回握住周瑾的手,使勁晃了晃,“我終于意識到了,您就是福娃瑾瑾?!?/br> 周瑾笑起來:“給我滾蛋。” 白楊嘆道:“這句語氣好像譚隊啊?!?/br> 周瑾:“近朱者赤,近朱者赤。” …… 一夜未眠。 早晨七點多的時候,周瑾去火車站將陳曉玉的父母接到警局。 法醫(yī)陪著認尸,周瑾沒有進去。 隔著厚重的門,陳曉玉母親崩潰的哭聲一下傳出來,撕心裂肺,竭力喊著“曉玉”,仿佛妄想著能把她喊醒一樣。 陳曉玉的父親沉噎地哭著,緊緊抱住自己的妻子。 他眼睛里布滿紅血絲,不敢置信地看著白布覆蓋下的尸體,很久,才問:“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 “誰能告訴我,我女兒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周瑾抿抿唇,離門遠了一點,那陣哭聲也小了一點。 于丹也在,看見滿臉黯然的周瑾,走到她身邊問:“也不是第一次見了,還是不好受么?” 周瑾說:“還行,就是讓我想起了我爸媽。” “那你呢?”于丹問。她指得是辨認周川尸體的那一天。 周瑾笑了一下,滿是苦澀與嘲諷,“跟現(xiàn)在一樣,我都沒敢進去?!?/br> 于丹攬住周瑾的肩膀,輕輕拍了拍,想要勸慰些什么,但也無從開口。 生死面前,語言都是無力的。 于丹會進一步跟陳曉玉的父母了解情況。 周瑾則轉(zhuǎn)去接待室,跟從寧遠、金港趕來得刑警交接了一下案發(fā)現(xiàn)場的情況。 一直到中午,江寒聲獨自來到重案組,去接待室見周瑾。 寧遠、金港兩地的刑警聽說是這人是江寒聲,熱絡地跟他握手。 “江先生在省廳的時候,還幫我們金港刑偵支隊看過案子,大偵探啊——!以前一直沒見過真人,沒想到咱們還能有合作的機會?!?/br> 江寒聲保持恰到好處的禮貌:“您過獎了。” “聽說你現(xiàn)在不在省廳了,如今在哪兒高就?” 江寒聲說:“在科大教書。” “原來不在一線了?”對方頗為惋惜地說,“你這一身好本事,去教書真是屈就了?!?/br> 江寒聲說:“談不上屈就,很好的工作。” 那刑警察覺出來自己說話有點過于沒分寸了,很快打著哈哈糊弄過去。 周瑾眼看快過飯點了,就說:“一起吃飯?我請客?!?/br> 對方忙拒絕道:“別,現(xiàn)在盯得嚴,出來辦公差,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會兒我們得去趟現(xiàn)場,路上隨便吃點就行了?!?/br> 周瑾也沒有多讓,將他們送走以后,招待室里就剩下她和江寒聲兩個人。 兩個人對視片刻。 江寒聲耳梢有點紅,第一個不好意思起來:“我昨天是不是——” 周瑾打斷他:“是。” 江寒聲:“……” 周瑾笑起來,不再逗他,說:“放心吧,你是我見過酒品最好的人,雖然是個一杯倒?!?/br> 江寒聲如獲大赦地松了一口氣,去牽周瑾的手,說:“我看到你的短信了。” “……哦。” 周瑾一想起來,還是覺得有點rou麻。 江寒聲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頭不疼了,蜂蜜水也喝了。” 周瑾說:“其實,沒必要這么正式地匯報一聲?!?/br> “周瑾?!?/br> 江寒聲忽然靠近過來,她本能地往后退,手被他緊緊握了握,周瑾停住步伐。 江寒聲低頭看著她,說:“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給我發(fā)短信?!?/br> 周瑾眨眨眼睛,莫名心虛:“是嗎?” “我覺得有必要正式地答復你。” “知道了?!敝荑獕旱吐曇?,回答道,“吃,吃飯。” 江寒聲似乎笑了一下,“好?!?/br> …… 因為周瑾還有工作要忙,兩個人照舊去了附近的川菜館。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飯點,川菜館里沒什么人,老板和老板娘都不在,服務員說他們出門旅游了。 江寒聲不能吃辣,周瑾點菜的時候特意點了一道清淡些的。 下單的時候,一直叫不來人。周瑾等了一會,才見阿娟遲遲地從后院里出來。 周瑾看到她,也沒太介意,笑了笑說:“你爸媽出去旅游,剩下你主持大局了?” 阿娟臉色有點發(fā)白,吸了吸鼻子,說:“是,是?!?/br> 周瑾很快點好了菜,過程中一直聽阿娟在流鼻涕,有些擔心問她:“感冒了?” 江寒聲抬起頭。 感受到他的目光,阿娟掠過去一眼,兩人的視線相撞,阿娟打了個激靈,差點陷進他烏黑的眼睛里。 她額頭上冒了層虛汗,似乎很緊張地回答周瑾:“對?!?/br> 周瑾囑咐她多注意身體,阿娟道謝后就匆匆離開了。 江寒聲注視著阿娟消瘦的背影,半晌,他驀地站起身,對周瑾說:“等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