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汪!
"汪!“
他沉浮在混沌黑暗的迷霧之中,不知道過了多久。 腦海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像狂風在呼嘯,在不停地重復著: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br> “殺了他們?!?/br> “殺了所有人……” 勾起這具身體殺戮的本能,理性像是被無數(shù)來自地獄的惡鬼撕裂成碎片,靈魂都變得瘋狂。 他壓抑著神經(jīng)的劇痛,仔細去分辨,卻發(fā)現(xiàn)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的眼前是猩紅的血液,飛灑在空中,還有殘缺的肢體,被撕裂,扔開,又落到地上。有溫熱的液體濺到他的臉上,他下意識地用手擦了一下,臉上卻只變得更加粘膩。 低頭,他才看見,原來自己的手上早就沾滿了血液。 腦子里的聲音變得更加興奮,周遭的悲鳴抑或怒吼,甚至隱約還有一個人的狂笑,此刻也漸漸被那洗腦一般的聲音,被他自己的聲音所覆蓋。 他被那個聲音驅使,像是機器一般撕裂了周遭所能觸及的所有rou體,這對于他來說太容易了,他知道自己要殺他們就像是碾碎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可是那個聲音仿佛沒有盡頭,他每殺死一只,內(nèi)心的空洞就擴張一份,催促著他用更多的鮮血來將其填滿,形成一個永無止境的閉環(huán)。 他的眼前早已尸骨堆積如山,鮮血匯成猩紅的海,而那空洞也巨大到似乎要將他也吞噬。 他的眼前是地獄。 他的腦子里也是地獄。 直到沉悶腥臭的血腥味中突然鉆出一絲不合時宜的果香,眼前的地獄突然消失,腦中的地獄也突然沉靜。 他恍惚中睜開眼,循著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香味,看到了離自己五步開外,正看著自己猶疑是否要上前的小東西。 他幾乎是本能地向“它”伸出了手。 再一次睜眼的時候,月光灑在了他的臉上。 久違的意識清晰讓他看著一彎皎月和周圍堆積成山的垃圾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神經(jīng)傳來的鈍痛。 之前落下的大小傷口已經(jīng)差不多愈合了,此刻的虛乏無力大概來自于身體自愈產(chǎn)生的負擔。 肩膀有些沉,低頭,發(fā)現(xiàn)此刻窩在他臂彎中酣睡的小家伙。 他好不容易恢復清明的腦子不禁又空白了幾秒。 那是一個臟兮兮的小孩子,也就2、3歲的人類大小,分辨不清男女,身上裹著一團早已無法分辨顏色的破衣服,頭發(fā)上也是油脂裹著塵埃,灰蒙蒙的,臟到看不清原本的發(fā)色。 他的理智告訴他小不點身上的味道應該不太美好,可充盈在他鼻尖的卻是清新的柑橘類果香,是他在現(xiàn)世曾經(jīng)聞到過的,像柚子又像佛手柑的味道。 那味道于小不點的脖頸間最為濃烈,他循著香味看過去,卻發(fā)現(xiàn)“它”的脖子上有一圈殷紅的牙印,尤其是有兩個被尖牙刺破的血窟窿,那幽香就是由此散發(fā)的。 兩個血窟窿大概是他神志不清時咬的,到現(xiàn)在也只是將將止住血的樣子,再深一些恐怕現(xiàn)在趴在自己身上的就得是小不點的尸體了。 這股佛手柑的味道奇異地鎮(zhèn)定住了他之前一直暴走的神經(jīng),他聞到那個味道,突然就覺得很餓。那種饑餓不僅來源于生理,還來源于精神,他知道這是他鬼族的嗜血本能被喚醒了,這對于他來說實在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他情不自禁地低頭,湊近小家伙脖子上的傷口,難以自抑地張開嘴,想要伸出舌尖把那剛凝結不久的血痂舔化……然后他就能再次嘗到在他意識不清之時吃到口中的美味。他記得的,那是苦澀之后回甘,到最后宛如葉間甘露的味道,像是清晨的一抹暖陽,和在那血液里一起流入他的喉嚨,將他腦子喧囂的地獄凈化,在他的心尖燙了一下。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身后傳來一陣窸窣聲。 他警覺地回頭,看到從他身后堆積成山的垃圾之后,緩緩走出了一只兩米來高的巨大白犬。而它的身后,在那些廢棄垃圾的縫隙和陰影之中,他還感受到數(shù)十只和它相似的氣息。 瞇起眼,身體自動進入備戰(zhàn)狀態(tài),然而白犬只是安靜地走到他面前,溫順地低下了頭,向他表達臣服。 他對此見怪不怪,緊繃的肌rou松弛下來,又靠回之前支撐他身體的一個破舊柜子上,眉眼懶散下來。 “你是從十二家出來的?”他說。 白狗靜默地垂著頭,沒有否認。 “這是你的契主?”他垂眸看了眼還趴在他身上酣睡的小家伙,問道。 白狗依舊溫順地把頭低垂著,微微搖了搖頭。 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挑了挑眉,就見白狗上前,張開嘴,牙齒咬住了小不點的后衣領——如果“它”身上的破布算是衣服的話——把“它”叼了起來。 小家伙因為突如其來的失重,這下終于醒了,他看到“它”纖長的睫毛抖了抖,砸吧著嘴皺起小眉毛,似乎還在夢境中掙扎了一會兒,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清冷的月輝之下,他看到“它”與皎月同色,清澈如水滴般的瞳孔。 “它”被白狗叼著懸浮在半空,一睜眼剛好在睡意朦朧之中和他對視。 “它”似乎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眼神瞬間變得清亮,連眉毛也生龍活虎地揚起來。 然后他聽見一聲清脆無比的: “汪!” …… 嗯?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