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章 一步之遙

    地上的陶瓷碎片搖晃不停，林漫望著淚水奪眶而出的夏顏，她知后覺地體會到，夏顏的愛一直以來如同藏于海水深深處，而此刻，這份愛再難靜謐。

    聽到杯子碎裂的聲音，同事們的眼神探尋而來，夏顏已再不能自控她心中的悲痛，慌忙跑去了衛(wèi)生間。林漫匆匆擦了把眼淚，埋頭將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凈。

    而后她走至衛(wèi)生間門口，聽到了夏顏難以壓抑的哭聲。她在門口放了一個正在維修的提示牌，走了進(jìn)去，擁抱住了渾身無力的夏顏。她知道突然得知這個消息，身軀與大腦會有多無助。

    那一刻，夏顏臉上的妝已經(jīng)哭到不成樣子了，沒有說話的林漫，以擁抱支撐著她發(fā)軟的身體，給予她流淚的安定。因?yàn)檫@不是可以用安慰來倉促帶過的事，她們需要在這無言中，長久地釋放著不會被任何人苛責(zé)的悲傷。

    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夏顏的情緒才勉強(qiáng)平復(fù)了些許，她們在返回去工作前，挪步去了樓下的尋找咖啡。

    進(jìn)店后，夏顏?zhàn)诹怂麄兂Ｗ哪莻€靠窗的位置，林漫隨意點(diǎn)了兩杯咖啡后，手上拿著她拜托店員裝在塑料袋里的冰塊走了過來。

    敷一下眼睛吧。林漫將冰塊遞給夏顏。

    謝謝...夏顏接過，一張口說話就想哭，她趕忙呼口氣壓了下去。

    冰塊消腫著哭紅的眼睛，店員也將咖啡端了過來，夏顏放下冰袋，望著咖啡店的窗外，忽然低聲問道，你追過星嗎？

    林漫稍一怔，搖了搖頭，可一念間想到了自己大學(xué)時盼出報的樣子，便改口道，算是追過吧。

    那顆星星離你近嗎？

    也遠(yuǎn)也近。

    夏顏難過的臉上，總算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是啊，也遠(yuǎn)也近。

    【三年前某個百無聊賴的中午，夏顏照慣例打開了電視，準(zhǔn)備積累新聞素材。她拿著遙控器換到南城四臺，聽到電視機(jī)傳出了一句歡迎收看，我是主持人葉輕鶴，正當(dāng)她想著四臺怎么換主播了，皺眉望向電視畫面時，她便第一次遇到了那顆她將要追逐的星星。

    對葉輕鶴一見傾心的那個時間點(diǎn)，正逢夏顏考慮就業(yè)還是考研的關(guān)口上。

    有天她的大學(xué)舍友瞧她在準(zhǔn)備考研的資料，便道，小顏顏，你不是上禮拜還說不準(zhǔn)備考研了嗎？說真的，咱們新聞系也太致郁了吧，你確定還要接著往下讀嗎？

    恐怕也就只有咱們新聞系的，會糾結(jié)要不要深造了吧？另一個舍友也加入了對話。

    那到不一定，但我能確定沒有比我們更嫌棄自己專業(yè)的啦。舍友服貼了下臉上鼓起的面膜，當(dāng)狗仔都比咱們這行強(qiáng)，臺風(fēng)洪水自然災(zāi)害我們得往前沖，家長里短我們也得聽，完了挨罵的還是咱們。

    就是，除了特別優(yōu)秀的師兄師姐，有幾個念完大學(xué)，理想被破滅，還想干這行的？那個舍友應(yīng)和道，基本都轉(zhuǎn)去影視傳媒了吧，我下周也要投投簡歷去，哪怕做狗血電視劇，也最起碼不用擔(dān)心自己年紀(jì)輕輕就被氣死。

    哈哈哈哈，那你順便幫我也投一份。

    就在這時，夏顏把桌子上葉輕鶴的簡歷一合，一錘定音，考！必須得考！

    舍友愣了愣，不是吧我的小顏顏，突然這么熱血，你計(jì)劃考哪兒去？

    當(dāng)然是考咱們南大啊！夏顏笑著的眼睛里，閃著最亮的星光。

    大姐，南大分?jǐn)?shù)線那么高。舍友戳了下她的腦門兒，讓她清醒些，你追星追傻了?。?/br>
    那也要考。夏顏說著就拿出了日程本，開始嘩嘩嘩安排備考時間，她迫切想要考上和葉輕鶴一樣的學(xué)府，反正我把話撂這兒了，不考上南大我就不姓夏！

    舍友們互相看了看，只當(dāng)她是心血來潮。

    考研的日子很辛苦，再者夏顏的基礎(chǔ)也不是特別過硬的那種，她便安排自己每天早晨5:40起床，學(xué)到晚上將近凌晨一點(diǎn)，三餐的飯都趕著吃，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中午守著開播，看葉輕鶴主持每一期節(jié)目。

    就這樣堅(jiān)持了很久，那時的她也不能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因?yàn)橐粋€隔著屏幕，離自己很遙遠(yuǎn)的人，而這般努力，但她知道，自己在變好，就夠了。

    可她三輪復(fù)習(xí)完，第一次滿懷信心給自己模擬考試后，對完答案的她，成績糟糕透了，她的努力好若一點(diǎn)兒用都沒有。

    她先是抱著舍友狂哭了一通，邊哭嘴里還邊嚷著，我可能真的要不姓夏了，我考不上南大了，南大太難考了...

    沒事兒啊，咱不怕沒姓。舍友安慰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夏顏，你跟我姓兒也成，張顏也挺好聽的。

    有你這么安慰人的嗎...？夏顏哭得更厲害了。

    等她稀里嘩啦哭完，又陷入了極喪的情緒，趴在桌子上，書也一眼不看了，覺得考南大就是癡心妄想，自己根本不是考名校的那塊兒料，以要放棄所有的心態(tài)，在宿舍頹廢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她躺床上毫無斗志的樣子，讓舍友都看不下去了，便提議道，你最近在追哪個明星啊，他有沒有啥商業(yè)活動，我?guī)湍悴椴槟懿荒芨愕饺雸雒~，你去追追星就又有精神了。

    這話一說，讓夏顏一下來勁了，她手忙腳亂地去衛(wèi)生間洗漱了一番，就出學(xué)校坐公交、搭地鐵、再打車，倒騰了兩個多小時趕到了南城四臺。

    站南城四臺外面踮著腳往里張望了張望，又往后倒退了好幾步，仰頭看向電視臺外豎掛著的葉輕鶴的海報，心中感嘆他簡直太帥太優(yōu)秀了。

    她仰視了好一會兒，才去了臺外面的尋找咖啡坐著想自己該怎么辦，半小時后，能看到從電視臺里陸陸續(xù)續(xù)出來下班的人。

    盯著窗外，她倏地緊張了起來，雙手握緊，想會不會見到他?？蓙韥硗?jīng)過的人里，都沒有葉輕鶴。

    天色漸晚，已沒什么人了。但她不死心，對自己說在心里默數(shù)十個數(shù)，他要是還沒出現(xiàn)，那她就回學(xué)校。

    十、九、八。窗外一個人也沒有，她越來越焦急，三、二、一。

    依舊不死心，她又反悔了三四次，才和自己商量最后再倒數(shù)一次五個數(shù)，他如果還是沒出現(xiàn)的話，自己就真的得走了。

    五、四。她閉上了眼睛，三、二、一。

    當(dāng)她緩緩睜開眼睛時，窗外閃耀著那顆她追尋的星星。

    看到葉輕鶴的那瞬間，夏顏的耳畔似響起了最為熱烈而動聽的旋律。即使是夜晚這個人人都理所應(yīng)當(dāng)抱以倦容的時刻，和同事交談下班的葉輕鶴，卻還是那般朝氣蓬勃。他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那笑容照亮了夏顏，這天之后，她重新燃起了斗志，繼續(xù)瘋狂刷題，背書背到哭也要哭著把書背三遍，實(shí)在學(xué)不進(jìn)去的時候，她就去尋找咖啡坐一上午，理一理自己燥亂的心情，再回去接著學(xué)。

    當(dāng)她拿到了南大的錄取通知書，成為了差他很多屆的師妹，當(dāng)她考入了四臺，成為了他的同事，能夠站在他身旁時，夏顏覺得一切都是那樣值得。

    只是在入職歡迎宴上，她在更新過功能的速說上搜索了葉輕鶴的名字。葉輕鶴沒有開通速說賬號，但搜索的結(jié)果關(guān)聯(lián)了顧迷舟。

    她將顧迷舟的博文一條一條翻過去，他們年少相愛，在芝加哥的照片，去世界各地游玩的生活痕跡，都一一展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

    老實(shí)說，不難受是假的，可她好像也沒有那么難受，或許因?yàn)樗龔囊婚_始就知道，自己藏于心底的愛慕，無法得到回應(yīng)，也不需要得到回應(yīng)。她只要能偷偷地仰慕著他，就很滿足了?！?/br>
    我曾偶然對輕鶴哥說過。夏顏提了口氣，因?yàn)橛兴拇嬖?，我才成為了更?yōu)秀的人。

    但他說，無論他存在與否，我都會成為更優(yōu)秀的人。夏顏收回了望著窗外的視線。

    林漫想起了斯回對自己說的那句你想要成為的，是你自己，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輕鶴跟斯回都是那種

    不會讓我們否認(rèn)自身力量的人。

    整頓少許后，她們回了辦公樓層走進(jìn)一間會議室，林漫接下了輕鶴跟夏顏一直在跟進(jìn)的殺人案。

    共發(fā)現(xiàn)了兩具女性尸體嗎？林漫問著開了燈。

    夏顏擺了下手，將整理著死者信息的白板翻轉(zhuǎn)了過來，現(xiàn)在是三具。

    翻轉(zhuǎn)過來的白板上，貼滿了兇案現(xiàn)場的照片，死者身上的傷痕皆慘不忍睹。

    警局里透露給我們消息的人，和金薇姐是老交情。案子一破，我們可以做獨(dú)家，但不能在搶在案子沒破之前爆，避免有人模仿犯罪。

    林漫的目光滑至第三位被害人的信息，有些意外第三位是個男性。

    對，警方也很意外。夏顏拿起馬克筆，從頭梳理，第一位受害者趙某，女，26歲，在銀行工作。第二位受害者李某，女，19歲，在校大學(xué)生。第三位受害者齊某，男，23歲，商場保安。

    警方已經(jīng)徹底查過了他們的社會關(guān)系網(wǎng)，確定三名受害者在生活上沒有任何交集。

    夏顏勾住了第一名死者的死亡時間，兩個月前，趙某赤裸的尸體在家中被發(fā)現(xiàn)，她被反捆著的全身布滿了割傷燙傷鞭打等痕跡，但這些都不是致命傷。她真正的死因是窒息而死，兇手用麻繩纏繞在被害人的脖頸處，將其慢慢勒死。

    根據(jù)死者生前所受的種種非人的虐待，以及背部上有刀所刻的二維碼，警方初步判斷為仇殺或情殺。

    就在警方對趙某的私人生活展開調(diào)查時。夏顏手中的馬克筆又來到了第二名死者的死亡時間，半個月后，李某的尸體在出租屋里被發(fā)現(xiàn)。

    同樣的死法，同樣的血rou二維碼。兇手連環(huán)作案，讓警方立即成立專案組，偵查趙某與李某是否存在關(guān)系，卻一無所獲。

    由于二維碼是個極為物化死者的象征，警方推測，兇手可能有仇視女性的心態(tài)，假若有第三名受害者的話，那大概率仍然也是女性。夏顏移步至第三名死者的信息前，可八天前，男性齊某的尸體在家中被發(fā)現(xiàn)，依舊是同樣的死法與標(biāo)記。

    無差別殺人？林漫盯著白板，三名受害人沒有任何共同點(diǎn)嗎？

    我和輕鶴哥去采訪了一遍他們身邊的人，如果非要說共同點(diǎn)的話，那就只有一點(diǎn)。夏顏將他們整理的采訪稿給了林漫，就是這三個人生活都較為拮據(jù)，且好面子。

    警方請來了犯罪心理側(cè)寫師。夏顏將手中的資料翻至最后幾頁，做出了以下幾點(diǎn)推斷。

    第一，兇手并不是一個謹(jǐn)慎的人，他甚至是一個很暴躁的人。雖然他沒有留下指紋什么的，但這對于一個連環(huán)作案的人只是最基本的要求。他的暴躁體現(xiàn)于，他所刻的每一個二維碼，只有最初的幾刀繪制較為精準(zhǔn)，之后便沒了耐心，越刻越粗糙，而三個二維碼也各不相同，并沒有什么特殊含義。

    以及他用麻繩捆綁死者的方式也并不固定，但對死者身體的每一次虐待，下手都是極狠的。

    第二，根據(jù)他對死者的蹂躪，用二維碼物化他人，和選擇勒死這種殺人方式，可以看出兇手非常享受折磨被害人的過程，對生命沒有任何敬畏感。

    第三，他還會在死者死后，做放血這樣一個行為，類似于虐殺動物的心態(tài)。可以說，兇手將殺人這個行為，當(dāng)成了自己的解壓方式。

    爾后，夏顏將案件中的其他細(xì)節(jié)也一一與林漫探討過?？戳搜郾硪呀?jīng)晚上十點(diǎn)多了，林漫便讓夏顏先回家，她留下來再整理整理。

    夏顏?zhàn)吆螅麄€辦公樓層的人也基本已走光，林漫獨(dú)自坐在會議室里，看著面前的白板。

    她邊轉(zhuǎn)動著手上的圓珠筆，邊思考著。

    一圈、兩圈。

    兇手像是在挑選獵物，死者三人與他若無冤無仇，那兇手和他們的聯(lián)系會存在于哪里呢？

    三圈、四圈。

    也就是說，整個城市這么多人，兇手為什么會選中他們?nèi)四兀?/br>
    五圈、六圈。

    這三個人之間也沒有關(guān)聯(lián)，那兇手會分別在什么地方遇到他們呢？

    七圈。

    分別？等等！假設(shè)兇手從未動過，他可能是一家超市的老板、或一家花店的老板，是死者們分別遇到了他呢？

    八圈。

    那就要找到三名死者都去過什么地方，再取交集！

    將筆扣下，林漫忙翻三人的家庭詳細(xì)住址，在地圖上搜索定點(diǎn)。

    然而這三人的住所相距甚遠(yuǎn)，范圍非常大，在滿足生活需求的地點(diǎn)上幾乎不會重復(fù)。

    將地圖關(guān)閉，林漫有一秒鐘的喪氣，卻又打開了速說這個軟件。她將三名死者的姓名挨個輸下，瀏覽起了他們的社交圈。

    今天又下雨了，上班真的好麻煩。

    新買了包，還要吃火鍋～

    打開網(wǎng)紅蛋糕店。

    大學(xué)怎么還這么多課??！念書太苦了，誰能包養(yǎng)我。

    學(xué)生會主席是覺得別人欠他一千萬嗎？擺那個樣子給誰看啊。

    點(diǎn)贊美女身材的照片。

    轉(zhuǎn)發(fā)球鞋抽獎。

    三個人的博文照片加起來快有兩千多條了，林漫大致翻看了下，就迅速跳轉(zhuǎn)至他們被殺害的日期附近。

    發(fā)現(xiàn)第一名受害者趙某和第三名受害者齊某，在案發(fā)前兩周左右，都去過酒吧。

    趙某發(fā)了一條博文跟土豪朋友來「pray」酒吧，開了卡座喔～，文字下配了九張圖。

    齊某只發(fā)了一張很像酒吧內(nèi)的圖，沒有任何文字。

    林漫將齊某發(fā)的圖片放大，照片里的桌子上擺滿了酒杯，她在一個酒杯的下方，看到了刻有「pray」的字樣。

    雖然在李某的賬號里沒有發(fā)現(xiàn)相同的內(nèi)容，但林漫還是二話不說下樓上車，按導(dǎo)航去「pray」酒吧，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共同點(diǎn)。

    開沒半小時，林漫就抵達(dá)到了目的地，她在車上遠(yuǎn)遠(yuǎn)看著酒吧外部的裝修，隱隱覺得自己最近在哪兒見過這個裝修樣子，正想著，手機(jī)來電，是陸斯回。

    回家了嗎？林白露給了陸斯回馮陽的住址，但他趕到時，小區(qū)保安說馮陽自前天出了門就再沒回來了，他查看了監(jiān)控也確實(shí)如此。

    還沒呢。林漫從車上下來，一時間也講述不了那么多，我現(xiàn)在在一個叫「pray」的酒吧前。

    你在哪兒？陸斯回立刻抬頭看向自己面前酒吧的招牌，又隨即回頭，尋找林漫。

    而林漫也望見了轉(zhuǎn)身的陸斯回，嗯？我看見你了，你怎么也在這兒？

    在陸斯回向林漫跑來的過程中，她猛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見過這個酒吧的裝修，在陸斯回曝光的金乾視頻里。

    陸斯回下午向周雁辭確認(rèn)過，這家酒吧是金乾常駐地，找不到馮陽，他便前來查金乾，但酒吧自視頻爆出后就閉了店。

    而此時，林漫腦海里犯罪心理側(cè)寫師說的話，和金乾的形象重合。瞬時，林漫目露驚懼，身體直直地僵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陸斯回的手覆在了她的肩膀側(cè)，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聞到了他身上的氣息，林漫才鎮(zhèn)靜了幾分，她拉起陸斯回就往車上走，先去車上。

    上車后，林漫和陸斯回都告訴了對方自己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兩人陷入了幾分鐘思考的沉默。

    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該報警？林漫說著往外拿手機(jī)。

    不行。陸斯回握住了林漫的手。

    為什么？

    差一步。陸斯回獰眉目凝，總是差一步。

    什么差一步？

    他蘊(yùn)有疑慮的眼神與林漫相對，話語聲粗糲且偏快，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好似做什么事，都在盛世堯的視線里。

    去鄉(xiāng)下查南城大橋，有人比我們先到董夫人家一步，剛找到白母，盛世堯的人就緊跟在后一步。陸斯回的另一只手將襯衫領(lǐng)口處的紐扣松開，他說不上來哪兒不對，似乎我要從哪里查起，怎么查，要找什么人，金盛都清清楚楚。

    那馮陽呢？林漫有些慌了神，馮陽會不會已經(jīng)先一步被金乾找到了？

    很有可能，馮陽手藏賬本，他等同于一張底牌，所有人都在找他。陸斯回下垂的手指略急地點(diǎn)了兩下膝蓋處，底牌只有一張，誰拿到，誰稱王。

    說完，他的手機(jī)震動了兩聲，是林白露將馮陽可能會在的另一個地址發(fā)了過來。

    傍晚，林白露接到陸斯回的電話后，她已料到馮陽大概率不會在家。馮陽不傻，他在出事后罵罵咧咧了幾句掩人耳目，就藏了起來。

    可他會藏在哪兒呢？林白露在家踱來踱去，她忽地想到自己為了拿到【獨(dú)家新聞】主播的位置，讓Marry去跟了幾天馮陽，拍到了他帶不同女性出入酒店或其他場所的照片。

    林白露當(dāng)即將照片翻找了出來，其中有一張比較特殊，他帶著一個女人去的不是酒店，而是一個叫清潭苑的小區(qū)。那個小區(qū)的樓盤都還沒有開售，保安物業(yè)一概沒有，Marry跟著馮陽進(jìn)去后，在別墅外，連兩人于客廳親熱的照片都拍到了手。

    清潭苑A區(qū)D4棟。

    陸斯回剛說出了這個地址，林漫就定位了導(dǎo)航，疾馳前往清潭苑。

    清潭苑所在的位置偏遠(yuǎn)，周圍人煙稀少，林漫將車開到A區(qū)就停了下來，怕車燈打草驚蛇，兩人熄火下車后向D4棟尋。

    四周漆黑黑一片只有月光，陸斯回將手機(jī)上的手電筒打開，光線照射向門牌號，C9、C10、D1，再往前走三棟就是D4，他便將手電筒關(guān)閉。

    他們位于D4正門的右方，愈走愈近，隔著五六步上臺階的距離，發(fā)現(xiàn)別墅的大門是開著的，一種極其不詳?shù)念A(yù)感撲面而來。

    陸斯回對林漫做了一個止步的動作，他獨(dú)自一人輕步踏上臺階，從門縫向別墅的大廳望了進(jìn)去。

    林漫看到陸斯回在望向房間里后，便有片刻的驚怔，無疑是慘狀的馮陽就在屋內(nèi)，她出于醫(yī)生的本能，速踏而上，要查看他還有沒有生命特征。

    而就在她來不及細(xì)想，拉開一扇大門，看到被捆綁在椅子上渾身是血的馮陽時，一把反著光的尖刀從門側(cè)猛地刺了過來。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整個身體卻已被身后的陸斯回重推向里，躲開那把刺向心臟的刀，墜落向了地面。

    那把鋒利的刀在轉(zhuǎn)瞬間抬起，立刺入了陸斯回的右肩處，又拔出。

    血滴飛濺，陸斯回慣性地舉起右拳，猛搗向金乾的頭部，下一秒就聽到了他牙齒崩落于地的聲音。

    隨著拳落，陸斯回的右肩用力過度，肩膀處的血成股地冒出，金乾右手中的尖刀再次刺來，陸斯回咬牙抵住他的手腕。

    快救馮陽！在抵力中，陸斯回低吼道。

    他們無法確定馮陽死了沒，林漫爬起沖了過去，馮陽后仰的臉已被脖頸處緊勒著的繩勒到青紫，眼球翻白，林漫速將椅子掰倒，需要刀！

    聞聲，陸斯回緊抓起金乾拿刀的手腕，狠撞向他身后的另一扇門。金乾隨即怒罵痛呼，陸斯回趁機(jī)將刀奪去，控力扔向林漫的附近。

    在嘶吼重撞的廝打聲中，林漫撿起那把染有陸斯回血液的刀，她雖渾身亂顫，但還是盡最快的速度將繩子割開。

    他們在猛烈地撕扯著對方。

    金乾面目猙獰，拳拳搗向陸斯回的右肩處，陸斯回似快失去了痛覺，他再次將金乾重撞向身后的那扇門時，嘭的一聲，門底的鎖關(guān)崩壞，整扇門向外大開。

    失力的兩人皆撲向地面，金乾從臺階滾下，陸斯回涌血的右肩又先落地，砸在了地面上。

    斯回！時間一秒都不能耽誤，恐懼襲滿全身，林漫喊著他的名字，手上搶救的動作也沒有停下。她扯裂馮陽胸前所有的衣物，將他仰臥于地，推壓沖擊他的肚臍上方。

    被陸斯回像打到腦震蕩般的金乾，已膝頂?shù)孛?，爬起朝左狂逃，陸斯回用撐地的左手支起自己的身體，盡他全力用著最鎮(zhèn)定人的聲音對林漫喊道，別怕！

    他竭力撐起身體，在血滴中緊追金乾身后。

    別怕...別怕...林漫一次次推壓沖擊著馮陽的腹部，他青紫的臉逐漸稍有緩和。她一只手按在他的前額，讓他的頭部后仰，另一只手上提他的下顎。她深吸一口氣準(zhǔn)備對他做人工呼吸時，馮陽嗓中傳出一聲抽氣聲，他終于渡了口氣進(jìn)去。

    你慢慢呼吸！慢慢呼吸！林漫必須提到最高的音量，讓馮陽渙散的意識聽到自己的聲音。

    就在林漫讓馮陽調(diào)節(jié)他的呼吸時，奔跑的腳步聲沖入了別墅大廳。

    林漫的雙肩被嚇到向上躥跳了一下，當(dāng)她看到左手持槍的人身著警服時，她認(rèn)出了沖進(jìn)來的人是邢亮。

    賬本呢？

    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她望著的他手中的槍口，似乎在指向馮陽。林漫的大腦在飛速運(yùn)轉(zhuǎn)，他脫口而出的話是賬本呢，而不是兇手呢。槍口就近在咫尺，馮陽的意識也快要清醒，留給她回答的時間不多了。

    兇手、在兇手。金乾還沒把馮陽殺死，說明賬本一定還在馮陽手中，一定要將馮陽保下。可剛說出口林漫就后悔了，因?yàn)殛懰够卦谧穬词帧?/br>
    邢亮已折身追去。

    馮陽有了神智的瞳孔轉(zhuǎn)了兩下，眼皮微睜，開始生理性地大口深喘，而他渾身淌血，林漫速速撥打了120，報出地址和馮陽現(xiàn)況后，又急撥110報警。

    在她掛斷電話，焦心如焚的時候。

    砰

    遠(yuǎn)方傳來一聲槍聲。

    林漫狂奔而出。

    陸斯回肩膀處涌出的血，早就將他的整個白襯衫浸透，他覆滿血液的右手掌抓著的是被他追上又同他廝打在一起，卻被邢亮一槍斃命的金乾。

    【出獄都沒人迎？從他出獄的第一天，邢亮就找上了他。

    問你話呢！有沒有關(guān)于證明你清白的計(jì)劃？你能不能吭個聲？

    我沒有辦法...

    關(guān)于清白，從鄭欲森開始，我自由安排。

    有計(jì)劃就行，有什么我能幫到忙的盡管開口！】

    【邢亮拿著兩份周雁辭的資料，衡量少許，最終還是把那份不全的放起來，給他那份全的。

    那你計(jì)劃著下步怎么走？

    盛世中標(biāo)了南城大橋的項(xiàng)目，可臨開工，當(dāng)時的設(shè)計(jì)師卻執(zhí)意退出，繼續(xù)從這兒查起?！?/br>
    【事發(fā)后白橙去上了大學(xué)，但兩年后便休學(xué)，杳無音訊。

    陸斯回見邢亮深色疲憊，問道，出什么事兒了？

    沒大事兒。邢亮打了打精神，就局子里案子多，老婆病又不見好，雜七雜八累的?！?/br>
    【這算不算自食惡果，遭報應(yīng)？邢亮用勁兒睜了睜他幾天沒闔的眼。

    陸斯回同他在醫(yī)院相遇，得知他這兩天都在醫(yī)院里陪房。

    邢亮在旁嘆了口氣，你接下來計(jì)劃怎么辦？

    陸斯回接完電話道，去見周雁辭。

    他去見周雁辭前，問了下醫(yī)護(hù)人員，邢亮的夫人得了什么病。

    他夫人呀，乳腺癌，本來治好一次卻又復(fù)發(fā)了。邢警官也是辛苦，做警察東奔西跑，老婆的醫(yī)療費(fèi)又這么高，感覺他都快扛不住了?！?/br>
    大禮，邢亮就是盛世堯和金文海聯(lián)手送給陸斯回的，那份大禮。

    金乾被打穿的頭顱，將血灑了滿地，他的身體從陸斯回脫力的手中，摔向地面。槍聲震耳，陸斯回驚震的瞳孔，望向跑來的邢亮，他口里好像在喊著什么，我怕你被他殺死！

    在耳鳴聲中，狂奔而來的林漫也映入了陸斯回的眸光之中。

    救命的警笛聲穿過空氣向前震蕩，紅藍(lán)燈閃爍，卻還有些微弱。

    背叛感敲擊著大腦神經(jīng)，陸斯回如針茫刺身，但仍然拖著這具身軀，用力向林漫走去。

    他寬闊的胸膛掩住了那噴灑一地的，可能會出現(xiàn)在林漫視線里的腥紅腦漿。

    邢亮盯視的目光就在身后，他急求靠近的警笛聲再刺耳些。

    他的脊背為她擋住了射出了子彈的槍口，為她隔離那悚人的尸體。

    幾秒向萬年，警人的警笛聲，終于沖來身旁。

    陸斯回抬起左手，遮住了她凝淚望向自己流血肩膀的眼眸。

    從車上踏下的警察，迎面奔來。

    雜音環(huán)繞，陸斯回垂首在林漫耳畔，低聲道，噓。

    什么都別說。

    交給我。

    看到Enid整理的人物，你真是太酷了吧。

    又是晚了的更新，腦子都糊了，明早還得做苦力，大家晚安。

    記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盡，下章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