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Sed Killing

    將心比心，你一路看著長大的小孩就要高考了，是什么感覺？其實那句平平無奇的順其自然，放在小孩身上是千篇一律的殘忍，但當下又無法找到再合適不過的替代詞。沒有一個家庭對小孩的期待是空的。正如成弈并沒有打算退步求次，她也在臨考前抽空帶著成子由跑到曲山尋求文曲星的護佑。

    考慮到成子由下周高考，成弈要將手里的事情都提前安排好。Lily的肚子一天天顯懷，堆在她手里的事情自然就變多了。Lily說下周就休息吧，好好陪一陪弟弟。

    蔡恒遠的父母來西城已經(jīng)三天了，輪到周六約好今晚共餐認識一下。蔡恒遠周五接成弈下班，兩人分開前，成弈問他：這樣是不是太快了？

    沒有的事情，只是簡單的見個面而已。蔡恒遠與她額頭相抵，撫摸著她的眉骨，就是吃個飯，你又不丑。

    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你很會，變著花樣嘲笑我？成弈蹭了蹭蔡恒遠的額頭，雙手捂著自己的黑眼圈，我明天一定好好擼個妝，可是我家里沒有見長輩色號。

    我覺得你涂爛番茄色好看。蔡恒遠彈了   彈她的額頭，拉開兩人親密的距離，不公平哎，素顏就是見男友色號？

    蔡醫(yī)生，你太會了，我得趕緊下車。成弈開車門，那明天見？

    早點休息，我們等你。蔡恒遠放開她的手等身影進了小區(qū)大門才驅(qū)車離開。

    周六早上，看著灰黃的天，估摸著今年的黃梅雨定是要提前了。

    成弈喝了一口水后，去衣帽間，一開始還在糾結(jié)穿裙子得配那雙鞋子，看了一圈下來，她最后選了優(yōu)衣庫紅色連衣裙。第一次見面穿吊帶裙是不是不太合適？成弈抓了件白色空調(diào)衫出門。

    *

    她比約定的時間遲了整整一個鐘頭。本來已經(jīng)是提前走出大樓了，但臨時出了個岔子她又從停車場折回。從車里出來時漫天漫地都是寰宇的熱氣，她想估計會下一場大雨?？照{(diào)衫還是穿上吧，第一次見面露胳膊，不太好。從下車疾步到餐廳，后頸和發(fā)絲縫里生出了好多汗，慌忙中黏的她急躁又狼狽。

    在電梯口碰見了張曼，趕緊謝了兩句。今晚的用餐還是她托張曼幫忙打理的，前前后后預定了幾個菜單，想到估計吃本地特產(chǎn)蔡恒遠已經(jīng)義務過了，那這一頓還是以為臺灣菜為主吧。

    蔡mama蔡伯伯，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提前問了蔡恒遠，這樣咬字發(fā)音對嗎。蔡恒遠說還行，反正你的普通話講出來就很可愛。成弈拎著兩只禮袋，她確實很抱歉，講這話時不自覺得退了退自己的步子。

    蔡恒遠在她旁邊揉著肩頭表示沒關系，給對面二老介紹著：爸媽，這是成弈。又拍了拍肩頭，從她手里接過禮袋。蔡恒遠表現(xiàn)出超出成弈預想中的穩(wěn)重和客氣。

    蔡父蔡母都站起來打招呼，蔡mama很美，說話細聲細語，蔡爸爸很柔善，忙忙擺手示意快坐下。

    meimei，怎么稱呼呢？蔡mama熱心地成弈倒了杯西瓜汁。

    成弈忙從她手里接過，蔡mama，蔡伯伯，叫我小成吧？成弈示眼了蔡恒遠一下，蔡恒遠伸出只手握住她，控制住嘴角的弧度，認真解釋，我也是第一次。

    可以叫她彤彤，紅彤彤的彤。蔡恒遠將兩人握住的手往桌下藏。

    meimei名字的里的yi，是亦舒的亦嗎？蔡爸爸手肘置于桌子邊角，半推著脖子向前問。

    蔡伯伯，是博弈的弈。成弈從桌下抽出自己的手，去掏包里正在震動的手機。阿姨伯伯，我接個電話。

    屏幕跳著一串陌生的號碼，歸屬地，B市。成弈側(cè)著身子接通號碼，沒過三秒便手指劃著小跑姿勢示意桌上三人，自己需要到邊上說才方便。

    就一分鐘，蔡恒遠時不時偏著身子去看站在窗邊談話的成弈。天空驟降鴉青色，玻璃上映著她和燈光半融的重影，亦幻亦溶。

    蔡恒遠回過身子，餐巾擦了擦嘴角，讓自己父母的眼光從成弈的背影上順回來，她剛畢業(yè)工作兩年，事業(yè)正在上升期，難免會臨時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恒恒，mama也覺得這個meimei比較有事業(yè)心。就不知道你們相處的開不開心了。

    蔡爸爸添了一記，女孩子可以不用這么強啦，你們兩個要是真有緣分成為一家人，到時候可以讓她不用這么拼，家人和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又是一句，是哦？問著蔡恒遠。

    爸，你說這話一定不能讓她聽到。我和她相處得挺好，年齡雖然小了一點，但是處事蠻成熟的，生活起來很省心。再交往一下吧，有好消息就告訴你們。蔡恒遠吞了口檸檬水。

    恒恒，你也不要生氣mama催你什么哦。你一個人在這邊，爸爸mama還是希望有個人能陪你。

    這我知道。蔡恒遠再回頭時，成弈已經(jīng)整理好表情朝他們走來。

    成弈拉著蔡恒遠遞過來的手，往他邊上一站。蔡恒遠起身側(cè)耳問她，怎么了？有急事嗎？

    我想我還需要耽擱十分鐘。有個朋友她遇到了一點麻煩，身體不舒服就住在樓上，想我?guī)兔λ忘c藥上去。成弈微微伸著脖子小心翼翼在他耳邊吐著悄悄話，你爸爸mama會不會覺得我這個人是個事兒包，第一次見面又是遲到又是突然缺席的。完了又嘟嘟嘴眼巴巴地望著蔡恒遠。

    非得找你幫忙嗎？可以給酒店前臺打電話的。蔡恒遠單手搭在她后腰上。

    成弈不自在地輕輕磕了下他的手腕，示意不要在這種場合做過于親密的動作。我不是那個意思，她需要開處方。我保證就十分鐘，好嗎？

    蔡恒遠這次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往自己懷前撈了撈，你去吧，我這邊和我爸媽講講。你放心好了，多十分鐘也沒有關系的。

    成弈霾著的臉上褪去了一層，暖燈下仍看的到她波動的陰郁。

    蔡恒遠向父母解釋著，彤彤有個朋友在這附近臨時遇到了一點麻煩，想她幫忙解決一下，估計要離開15分鐘左右，小姑娘心里愧疚，不好意思講出來。

    蔡爸爸蔡mama表示出同樣的擔心，問朋友事情嚴重不啊，需不需要恒恒和你一起過去啊。

    成弈抓著自己的白色菜籃子，忙忙鞠躬，謝謝阿姨伯伯，我應該十分鐘就回來。她今天穿了雙jil   sander白色平底鞋，白色空調(diào)衫，白色手提包剛好映成一體。

    蔡mama指著她匆匆奔去的倩影講，meimei很會穿衣服哎。

    對啊，副業(yè)時尚主編嘛。蔡恒遠倒是泛起了檸檬香的漩渦，是挺好看。

    蔡mama似乎對成弈很有興趣，幾乎沒一句都繞著meimei開口meimei閉口來，問了一些蔡恒遠回答的上和回答不上的：父母離異有個弟弟，車房獨立，有穩(wěn)定的副業(yè)投資，平時性格不會太熱，沒什么不良嗜好，只是要抽點小煙，還有什么呢？等再處處我在告訴你吧。

    他在心里估算著時間，看了次腕表，差不多離開十五分鐘了。如果再不回來，想必有個提醒的必要。將將回首時，就看見成弈，就像是剛掉落在大廳口。

    OK？蔡恒遠從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了自己，隔空做著口勢問。

    成弈揚起眉尾，fine。

    飯間蔡恒遠交耳詢問，你確定你朋友沒問題？手指卻曖昧地落在成弈時不時翻看手機的指尖上。

    成弈忙把手機扣蓋桌上，睫毛一煽動抱歉：不好意思。

    蔡mama蔡伯伯明天有時間嗎？我明天有空，可以陪你們?nèi)ブ苓叺木皡^(qū)逛逛。成弈知道先放下筷子是不禮貌的，話閉還是靜默擱下了。

    明天有空？蔡恒遠停止進食，滿臉疑惑，你不是說下周才雙休嗎？

    成弈被他一臉的生愣硬吞吞憋回好意，蔡醫(yī)生你忘了？我弟弟下周高考所以才雙休的。

    不好意思，我的意思你怎么就明天突然有假了。蔡恒遠雙手攥成一團大拇指摩挲在切磋著虎口，你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可以陪我爸媽的。

    這樣不好嗎?成弈手中的勺子將冰淇淋球戳了個稀爛。

    蔡mama前于蔡恒遠開口，恒恒你這樣小氣就不對了哎，meimei是好心想要陪我們，再說我們都來三天了，你也沒載我們?nèi)ブ苓呣D(zhuǎn)轉(zhuǎn)。

    如果你們對佛教有興趣，我們就去XX寺廟；如果對道家感興趣，我們可以去XX山，前提是天氣允許的話。    成弈攪拌著漸漸融化的冰淇淋，可可巧克力味的，如果明天還下雨的話，我?guī)銈內(nèi)ス涔洳┪镳^？最近有新的展出。

    她默認今晚會下一場大雨。一行人出酒店時，天悶的人更糟糕，沖擊著人嗅覺的塵土味，變動酸濃又嗆鼻，等了快一天的雨，可待到此刻還沒落下一粒雨籽兒。

    手中的手機在往停車場的分叉口開始跳動。成弈示意了一下，往邊上的綠化處挪了幾步，我天，你終于接我的電話了！你現(xiàn)在在哪里？你有看我剛給你發(fā)的....

    砰。是重物從高處墜落的聲音，也是生命暝念時最后的咆哮。

    都說時間不等人，但有人和這個世界告別時，它卻走得意外地放慢。死神執(zhí)意要帶走，那時間服臣。

    有人跳樓啦。

    熙攘的人群，喚醒李昊剛的是亂縱的右眼皮。他貼近手機轉(zhuǎn)身到側(cè)廂的窗口，看到樓下的sao動，問成弈：你在聽嗎？

    我在...成弈恍如無意識，有人跳樓了...

    是林甜....話罷，手機膜磕在碎石水泥地上，四分五裂。

    爆裂的紋路，如蜿蜒入泥土的血跡。

    你是不是穿著紅裙子！喂喂喂！成弈，你說話！你說話！

    林甜就躺在她面前的綠叢里。成弈看著她從天而降微微動彈此刻平靜側(cè)躺，看著她兩眼驚惶似睜似閉到此刻黯然失色又怒不瞑目，看著她嘴唇微微抽動直至人中處的白色粉末快消失地無影無蹤，看著她手指從草叢里探指向她后很快偃旗息鼓，看著她白色齊腿根的連衣裙下流出的烏色液體。她現(xiàn)在唯一的生命跡象，只有被晚風吹起的秀發(fā)。

    成弈知道腿間的液體意味著什么，她撼動自己，不要再發(fā)抖了?？墒茄例X發(fā)出的冷顫聲音快消削斷她的神經(jīng)，太陽xue像蟄伏了很久的俘虜臥薪嘗膽突出重圍。

    眼淚在這個時候，都是配角，因為她控制不住，只管著往外噴涌。

    和林甜腿間的液體一樣，沒有神經(jīng)中樞能控制住，是一種機體本能地失控。

    成弈幾乎是踉蹌跌撞上前，將自己身上的白色開衫，拋在林甜的腿間。因為無力想催眠自己閉眼一下，黑簾的世界里，是林甜沒有合上的眼睛，關不上的嘴巴，肢體上沾上的細草綠蘚，頭發(fā)烏黑亮麗出吐出源源不斷的腥水。

    周身的血味粘合著泥土的芬芳、綠植的酸甘、酒rou的糜香，暴雨將至前，割喉的干嗆味，加入死亡的盛宴。

    她的眼淚和雨一樣，開始豆大般的混入泥土里，耗著最后繃緊自己的力氣，無可避免，也隨著雨，膝蓋落入泥土里。雙手撐著抽搐的身體，周邊是開始一片混沌。

    鴉青色的天際，微微翻著紫氣的云終于等到黑夜的壓迫。一道閃電，打在酒店廣場中央耷垂的旗尾上。

    人流都在往隱蔽處涌動，大家都默認了，死亡和紅衣女有著不可啟齒的關系。

    你在這里做什么？黃聞嘉把她從泥中撈起來。

    酒氣，煙氣，灼冽的目光。被狂風吹起的旗尾，猛落在雨傘上的水花，被雨水打的嘩嘩砸響的綠植，奏響凱歌。

    雨水順著發(fā)尾擴散在她的肌膚上，阿瑪尼紅隨著雨水的入侵變成勃艮第紅，腳下的小羊皮在泥的護擁下，報為廢物。

    對不起。像世間奔赴而來的雨，斷斷續(xù)續(xù)。

    你說什么？黃聞嘉抓著她的纖臂呵著叫人回神。

    對不起。又像是擲地在傘上的雨珠子，有聲。

    成弈含著水的眼在淚漣漣的世界中，一瞥索到了蔡恒遠的目光。他和他的父母完好無損地站在警戒線外，正在眺首尋個究竟。

    我說對不起。

    和著他的身上都是塵世的煙草香，和她的身體里卻是厚重的泥濘氣。成弈靠著他的雙臂在他懷里戰(zhàn)栗，哇的一聲，全面爆發(fā)。

    我們總是告誡自己不應該怎樣，可人就是這樣。找得到這世上最后一面坍塌的墻，依戀和貪念，永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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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d   Killing   插曲

    如果你們對C和蔡醫(yī)生發(fā)生什么有疑惑的，看肢體應該明白了，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