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幾番春暮身何處 (1)

    嗚

    冷冽寒風(fēng)吹徹寂地宮，嗚咽幽怨啼哭的聲響如刃一線劃破寂靜。

    寒意撲面而來，往胸腹蔓延，楚子焉身子一抖，眉峰緊蹙，薄唇微顫。

    身上冷涼，身下細(xì)碎檀香木角扎得他背后生疼，楚子焉再也睡不下去，悶哼一聲，陡然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模糊的藻井天花，燈火黯淡，讓他難以辨識身在何處。只聽見遠(yuǎn)方不時傳來水珠滴落聲，就如由寢宮瓦當(dāng)上的雨水落至荷花盆的聲響。

    楚子焉眨了眨眼，嘗試著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掙扎著起身。他頭痛欲裂，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額頭上腫了個大包，四肢百骸沉重身著百斤盔甲，然而當(dāng)他看清楚自己身在何處時，他的瞳孔驚詫地倏地緊縮，睡意一絲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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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子焉低呼一聲，扶額環(huán)顧四方，唯有孤燈一盞擱在東南角的幾案上。他不明白為何身在陵墓內(nèi)的棺槨中，棺材底還墊著一層蠶絲綢被與吸收惡臭尸水的檀香木屑，難道

    他死了？

    這念頭電光火石飛過腦海，他心凜，連頭痛都給忘了。

    他是什么時候死的??？為什么他一點(diǎn)記憶都沒有！？

    楚子焉張口欲言卻發(fā)不出聲音，恐懼感襲卷而來，他胸口一緊，像是讓人掐住了咽喉，低低急喘，不由自主按住心口，想穩(wěn)住激烈的情緒。卻又發(fā)現(xiàn)指尖觸及處，一片光裸冰涼，楚子焉怔愣一瞬，低頭一看，徹底呆了。

    他的腰腹依舊精壯結(jié)實(shí)，下身就如往昔晨醒時生氣勃勃一柱擎天，只是

    他身上的衣服咧？

    稍早他醒過來一次，那時不是還穿著金縷衣嗎？

    怎么被剝個精光了？

    難道

    他、被、盜、墓、了??？

    該死！

    楚子焉不敢置信！

    當(dāng)初興建陵墓時，他的丞相

    誰？

    楚子焉茫然一瞬，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丞相的容貌與名字。然而不管丞相是圓是扁，不是信誓旦旦地說要戮力親為，什么毒蛇坑、萬丈深淵、溶骨池、懾魂陣樣樣都不會少，絕對不會讓人盜了他的墓嗎！

    現(xiàn)在那些五花八門的陷阱都被破了嗎？！

    哪來這樣神通廣大的盜墓賊??！

    楚子焉越想越心驚，連忙查看除了被剝光衣服外，還有沒有被凌辱，不，是被鞭尸！

    看他的每一吋肌膚每一片rou沒有一道傷口或瘀痕，掂掂腰下兩團(tuán)結(jié)實(shí)的臀瓣也不痛，想來是沒有遭人玷辱的痕跡，楚子焉才松了口氣。

    這口氣還沒舒完，楚子焉忽然清醒過來。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太久腦袋不好使了，他竟然這種時刻還在意盜墓？

    他該在意的是他竟然死了啊！

    死了也就罷了，然后呢？

    不是應(yīng)該有人會來接他上西方極樂世界嗎？

    怎么步見人影了？

    那群天人竟敢怠慢他這個軍功彪炳、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還是他做錯什么被天界鄙棄了？

    那好歹也要有什么惡鬼還是鬼差把他拖入地獄??！

    人咧？都死哪去了？！

    楚子焉糾結(jié)而困惑，滿腔被拋棄的傷感與憤怒，環(huán)顧空蕩蕩的地宮，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要是沒人來接他，該怎辦？

    陛下，你醒了？

    就在他三心二意時，空無一人的地宮響起一聲叫喚，差點(diǎn)沒被這聲突如其來的叫喚嚇破膽！

    嘎！他驚叫一聲。

    陵墓里有別的人在！

    不，別的鬼在！

    陛下，臣嚇著您了？那人見他不答，開口又問，一陣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響起。

    臣？

    那人語氣歡快，似有笑意，楚子焉心里突然不高興了。

    既然是臣，能這么跟他說話嗎？又有誰會承認(rèn)怕鬼？

    從前年輕時，縱橫天下，厲兵秣馬，怕過什么了？

    再說了，就算對方是鬼又如何，現(xiàn)在他也是鬼，有什么好怕？

    大不了鬼咬鬼罷了！

    想到這點(diǎn)，楚子焉就鎮(zhèn)定、安心多了。

    正當(dāng)他松口氣時，又突然想到，不對！

    鬼知道他安心什么??！

    他突然死了?。”蝗寺窳税?！嘴里還塞了顆鴿子蛋大小的玉蟬??！

    而且他對于自己的死毫無印象啊！是病死的還是被害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這里，楚子焉覺得自己似乎不太正常，不管是心跳也好，呼吸也罷，連思緒都無法迅速捉住重點(diǎn)，難道這便是死亡帶來的沖擊與癥狀？

    來人又是誰，為何語氣如此淡然？

    楚子焉一雙鳳眸來回在墓室中巡梭卻連一道影子都沒見到。

    誰怕了，呵，笑話他故作鎮(zhèn)定說道。怕也不會告訴你啊，笨蛋。

    只是一出聲，楚子焉便讓自己嚇了一跳。久未開口的嗓音沙啞如鴉啼般難聽。他皺眉摸了摸喉結(jié)，心想這便是鬼聲難聞嗎？但眼下要緊之事卻是問清楚自己到底是死是活，對方又是何人？

    楚子焉心忖出現(xiàn)在陵墓里的除了盜墓賊外，就是彼岸來接人的大家都怎樣叫他們來著？鬼差？引魂使者？黑白無常？

    倒是你，你是引魂使者？還是該稱你鬼差？現(xiàn)出真身吧！楚子焉揚(yáng)聲喝道。

    ?。磕侨隋e愕問道。

    楚子焉一聽，驀地心沉。那人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證明他不是引魂使者或鬼差，那么是哪來的閑雜人等，不，閑雜鬼等膽敢闖進(jìn)他的陵墓？

    楚子焉掙扎起身，卻發(fā)現(xiàn)全身使不上力，不禁皺眉喝道：否則，你又是誰？是人是鬼？出來！

    陛下，我在你下面。那人似是在憋笑，好一陣子才抖著聲音回話。

    楚子焉聞言怔愣一瞬。下面是哪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