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天地知朕肚腹饑 (4)

    話沒說完，申蘭君手持一盅雕花陶甕，匆匆趕了過來，擰眉沉聲道：陛下，請隨臣過來這兒！

    不待楚子焉應(yīng)答，申蘭君猛力拉著楚子焉到幾案旁，一把將他推倒在幾案上！

    你干什么！楚子焉詫異地瞪著申蘭君。

    這些日子以來，申蘭君就算嘴上戲弄他，卻不曾如此粗暴對待他，為何現(xiàn)在神色凝重嚴(yán)厲至此？

    陛下，頭抬高，閉上眼！臣為您去掉綠毛！申蘭君口氣強(qiáng)硬，不由分說，攏緊五指，硬是將手掌做為屏障擱在楚子焉菱角分明的眉骨上，避免雄黃酒流到了眼睛里。

    雄黃酒香竄入鼻尖，楚子焉猜到用途，連忙閉上眼睛。

    他眼睫才闔上，申蘭君便道：陛下等一會(huì)兒或許會(huì)有點(diǎn)疼，但一定要忍耐。

    話音方落，申蘭君斜傾陶甕，一股細(xì)涓伴著雄黃酒刺鼻微辣的香氣淌倒在楚子焉的額上。

    刮骨療傷朕且不看在眼底，豈會(huì)?。」纺镳B(yǎng)的！什么??！嘶

    尖銳的疼痛如針一絲絲扎入楚子焉的額頭，讓他忍不住痛呼出聲。

    方才夸口的話都讓這劇烈的疼痛打碎成塵！他連忙咬緊唇，硬是忍耐，不愿讓申蘭君瞧扁了。

    然而那股痛楚隨著雄黃酒流淌在額頭上越發(fā)磨人，像是雄黃酒溶蝕入腦，讓他頭痛欲裂。

    楚子焉緊蹙眉頭，握緊雙拳，呼吸急促，咬緊牙關(guān)忍耐這一波波毫不間斷的痛苦。他的臉因疼痛漲得通紅，雙耳耳鳴，已聽不清申蘭君說什么，只有斷斷續(xù)續(xù)溫柔的安撫聲傳入耳膜。

    申蘭君楚子焉喘息，咬牙低吟說：朕快聽不見了

    微涼的長指撫上了楚子焉的臉頰，申蘭君柔聲安撫說：就快好了，陛下，再一下子就好了，乖

    申蘭君溫柔的嗓音斷斷續(xù)續(xù)飄進(jìn)耳里，不知為何楚子焉心中酸澀而懷念，忍不住睜開眼。

    眼前人影朦朧，楚子焉才發(fā)現(xiàn)眼眶蓄滿淚，只是不知道是傷痛還是心痛。迷迷糊糊間又聽申蘭君說：很疼嗎？那便叫出來吧我不會(huì)笑你的

    唔

    楚子焉的情緒幾乎潰堤。他額頭上的疼痛驀地拉高至頂點(diǎn)，幾乎像是被人拿錐子鑿穿他的頭，讓他無力再掩飾自己的疼痛，長嘯出聲。

    啊

    伴隨著他撕心裂肺的吼叫，額上那塊凸起的碧綠鬃毛忽而繃緊，到處亂竄，猶如成千上萬條細(xì)如發(fā)絲的蛆蟲蠕動(dòng)掙扎。這番劇烈撲騰動(dòng)靜極大，但天可憐見，楚子焉瀕臨崩潰的痛楚，對額頭上的蠕動(dòng)毫無所覺，幸運(yùn)地避開了做噩夢的可能。

    半炷香后，那綠毛怪物像是醉酒無力地癱軟在楚子焉的額頭上。申蘭君見狀，放下陶甕取來一個(gè)裝滿雄黃酒的白瓷淺碟，輕輕靠在楚子焉的額頭。那坨綠毛竟緩緩地蠕動(dòng)，朝淺碟前進(jìn)，最后爬進(jìn)淺碟，沉入雄黃酒中。

    申蘭君拿了干凈的棉巾擦凈干楚子焉的頭臉，又擦干剛洗滌過的墨發(fā)，楚子焉猶然擰眉，痛得無法睜眼，只能隨申蘭君擺布。

    等到那逼人心神俱裂的疼痛過去了，楚子焉有氣無力地問：去掉了嗎？那些綠毛？

    去掉了。只是陛下額頭上留了些傷口，得過兩天才會(huì)愈合了。申蘭君輕聲說道，輕輕地摸了摸楚子焉的臉頰。

    申蘭君的掌心微涼如玉熨去不適，楚子焉舒服地輕輕吁了口氣，沒察覺自己不由自主將頭壓向申蘭君的掌心。申蘭君微微一笑，眉眼溫柔，悄悄地讓楚子焉枕在腿上，安安靜靜地為他梳攏發(fā)絲。

    直到痛楚過去，楚子焉思緒清明些，察覺申蘭君的動(dòng)作太過親昵，他不自在地?cái)[擺手，擋開申蘭君的碰觸，強(qiáng)自振作斜倚在羅漢榻上，啞聲令道：讓朕看看那些綠毛。還有，手鏡拿過來。

    申蘭君懸在空中的手輕輕地握起，垂了下來，低聲應(yīng)道；是。

    接過申蘭君端來呈滿雄黃酒的淺碟，楚子焉低眸一瞧，愕然道：這是什么蟲？生得如此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