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流星

    夜幕已降臨，正值除夕夜。

    跟著陸亦鳴下樓出來后，看著外面的沉沉夜色，和四周張燈結(jié)彩的喜慶氛圍，賀盈妍竟有種不真實感。

    這種本該闔家團圓的時刻，他們兩個竟然就這么跑了？

    她不禁停住了腳步，陸亦鳴也跟著停下問道：怎么了？

    一反剛才對著大人們時的叛逆狂妄，此時他的表情卻有些緊張羞澀，心中也忐忑不安。

    他怕她后悔，怕她怪他多管閑事......

    賀盈妍沉默了片刻，只問道：去哪里？

    陸亦鳴心下稍定，面上也松快了：你想去哪？

    賀盈妍搖搖頭，只覺茫然。

    陸亦鳴想著不管如何還是先離開這里，不然過會大人們肯定會找下來。

    他又看了看賀盈妍，這才發(fā)現(xiàn)下來得太急，她的厚外套都沒穿上，外面只著一件毛衣，這邊的冬天雖然不會那么冷，也不下雪，但畢竟是大晚上，陣陣寒風(fēng)吹來也是有夠難受的。

    他脫下自己身上的皮衣，不由分說地就披在了她身上，嘴里叮囑著：穿好，在這等著。說完他就往不遠處的地下車庫走去。

    賀盈妍站在原地沒動，混亂如漿糊的大腦漸漸緩過神來。

    此時正是吃年夜飯的時候，小區(qū)內(nèi)家家戶戶都是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時地從那一扇扇窗內(nèi)飄出，更有活潑調(diào)皮的孩子們跑到外面玩起了煙火棒小鞭炮，你追我趕地嬉鬧著，一時間祥和一片。

    她身處其中，眼神空寂。稍稍仰頭，卻看見深沉夜空中竟漫布點點星光，可惜城市中的高樓大廈分割又圍困，只能看到這星空的片角一隅，不過僅僅如此也讓她的眼里又恢復(fù)了些許神彩。

    她愣愣看著，連陸亦鳴騎著機車停到她身邊都沒有發(fā)覺。

    發(fā)什么呆呢？陸亦鳴順著她的目光往上看，好巧不巧一架飛機閃爍著紅色的尾燈正在夜空緩緩劃過。

    兩人就站在那里一言不發(fā)地齊齊仰望了好一會，陸亦鳴回神，認真問道：你想不想去國外玩？

    說著他就拿出手機開始搜索機票，還沒看兩趟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臉懊惱：媽的護照忘拿了！

    于是他又搜起了國內(nèi)航班，邊看邊道：國內(nèi)也有好玩的，我們走遠一點，去北方怎么樣？那邊有雪，可以玩雪橇，還有冰雕看......

    他瞥了眼少女的臉色，發(fā)現(xiàn)她神情無波無瀾，又忙改口：再往南邊去也不錯，去瓊島吧？可以去海里潛水......

    賀盈妍心頭一暖，神情柔緩下來，對他笑了笑：別折騰了，隨便找個開闊些的地方吧，我想看星星。

    陸亦鳴一頓，神情頗為遺憾，但還是輕松應(yīng)下：這有什么難的？他遞來一頂頭盔：戴好。坐上來。

    賀盈妍照做，跨上機車坐到了他身后。

    你慢點開，我不喜歡太快，很危險。她抓著他的衣角，叮囑道。

    陸亦鳴嘖了一聲，咕噥了句：事兒真多，我這寶貝還從沒載過別人呢，知足吧你。

    賀盈妍：......

    她作勢就要下來：那我不坐了。

    陸亦鳴立馬就急了，放軟了語氣哄道：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我聽你的慢點開行了吧？慢得龜爬一樣夠不夠？

    賀盈妍這才安穩(wěn)坐回來，陸亦鳴憋憋屈屈地把機車時速調(diào)到最低，發(fā)動后開了出去。

    陸亦鳴帶賀盈妍去的是位于市郊的一座山，說是山，其實跟北方那些高山大川比起來根本不夠看，頂多算個小丘陵。但它的名字竟叫攬月山，也充分說明在世世代代身處平原的南方人眼里，這已經(jīng)是很高的山了。

    陸亦鳴順著環(huán)山公路一直開到了山頂，在一塊平地上停下了。

    此時此地，寂靜無人，只有偶爾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

    因為是市里有名的風(fēng)景區(qū)，平時都有人維護，且這邊冬季樹木也都不會凋零，因此山上也并不荒蕪，四周一片蓊蓊郁郁，還有零星點綴在樹叢間的夜燈映襯，倒有些童話般的夢幻意境。

    賀盈妍下了車，摘下頭盔后就走到高處平臺上，俯瞰山下城市里的萬家燈火，遠處幾幢市里標志性的高層大廈，此刻也是閃耀輝煌，色彩斑斕，原來是在建筑外墻上表演著節(jié)日燈光秀。

    喧囂熱鬧，絢爛喜慶。更襯托得他們身處的山頂冷清蕭索。

    但賀盈妍很喜歡這種感覺。仿佛自己脫離了塵世瑣碎，身處世外，整個人都輕飄飄的無牽無掛，自由自在。

    她深吸了一口山間冷冽又干凈的空氣，再望向高遠的天幕，看見了大片大片的璀璨星空。

    不知道會不會有流星......她喃喃道。

    哪會那么容易看到？陸亦鳴走到她身邊，語氣隨意：反正我是從來沒見過。

    這話有些掃興，賀盈妍很是不悅：可是我們小時候那次......

    哦，你說那次啊。陸亦鳴很快意會，卻又不過腦子就直沖沖道：那次我們也沒看到流星啊。

    賀盈妍詫異：你還記得？

    陸亦鳴仿佛被戳穿了什么似的，神情別扭，又故作不在乎：記得啊，后來我們不是都睡過去了嘛，啥都沒看到。

    哦。這樣......賀盈妍淡淡道。

    她也隱隱約約想起來了，好像確實如他所說，那晚的后來，兩個小孩子都撐不住在樓下長椅上依偎著睡著了。

    那場流星雨也不知后來到底有沒有降落，或許他們就那么錯過了也說不定。

    她的臉上浮起落寞又釋懷的笑意：看夠了，我們走吧。

    她轉(zhuǎn)身要走，卻突然被拉住了手腕。她抬眼就看見陸亦鳴那雙在昏暗光線下仍熠熠發(fā)亮的眼眸。

    你來這......是想要看流星？陸亦鳴仿佛醍醐灌頂，心緒頓時澎湃了起來，神色癡怔又激動：和我一起？

    就像小時候那樣？

    賀盈妍卻搖了搖頭：倒也沒那么想看，碰碰運氣而已。

    就像你說的，哪有那么容易看到呢？

    她吸了吸鼻子：有點冷，下去吧。

    陸亦鳴卻不肯了，拉著她挽留道：不如我們再等等，也許今天運氣好呢。

    賀盈妍不樂意了，一臉不耐：都說了我冷，不想在這待了！

    陸亦鳴二話不說就把身上的毛衣也脫了下來，里面就剩一件長袖T恤，他忍住寒顫把毛衣塞給她：你把這個穿里面。

    賀盈妍身上已經(jīng)穿著他的皮外套了，哪還好意思再要。面上故作嫌棄地推了回去：我才不穿，這顏色花花綠綠的難看死了。

    怎么就難看了？陸亦鳴最在意的就是被她各種鄙夷，爭辯道：這叫撞色！今年國際最新流行的風(fēng)格！懂不懂？

    那也不要。賀盈妍拒絕道：我不穿高領(lǐng)的，扎脖子。

    你怎么這么矯情......陸亦鳴一臉煩躁，還想要說什么，卻猛地盯住少女身后變了臉色，急急指向那一處的夜空：快看！流星??！

    說著他還掰著少女的身體轉(zhuǎn)了過去。

    賀盈妍定睛看著他指著的方向，只見到一線微弱的光劃落，很快就消失了。

    片刻后夜空中又陸續(xù)劃過零星幾點光輝，不算多耀眼，但在蒼穹天幕下，卻尤其奪人矚目。

    流星拖著小尾巴片刻間就沒了蹤跡，仍有千萬星辰留滯夜空中，明滅閃爍。

    啊，沒了......陸亦鳴呆呆地感嘆了聲，頗有些意猶未盡。

    就這么幾顆，也不壯觀。

    賀盈妍收回目光，心內(nèi)卻是莫名的溫軟和甜蜜。這情緒來得迅速又洶涌，甚至快要溢出來，她不禁看向陸亦鳴。

    陸亦鳴也正癡癡看著她，眼中是揮散不去的熱意和深邃。

    妍妍......他情不自禁地叫出了曾喊過無數(shù)遍的小名，臉瞬間就紅透了，又欲語還休支支吾吾：我，我其實，其實......

    或許是氛圍太好，或許是時機太對，也或許是氣溫太冷。

    總之賀盈妍覺得，此時此刻，不該再吹著寒風(fēng)浪費時間聽他磨磨唧唧。

    他們應(yīng)該趕快去做一些能讓彼此溫暖又舒服的事。

    于是她果斷地抓住少年的衣領(lǐng)把他拽到面前，在他怔愣的神情中吻上了他的嘴唇，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話。

    他想說什么，她并不關(guān)心。

    只要有人陪在身邊，回應(yīng)她滿足她，就夠了。

    小竹馬：她跟我一起看流星，還吻我，她就是喜歡我！

    妍妍：想找個人解悶，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