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桌
談判桌
放棄自尊和廉恥,一個女孩子把這樣隱秘的事放到臺面上來說。臉面,她是真沒想過再要。 姜珀! 姜云翡首先繃不住,情緒噌地騰上來,拽著她面向自己,你說什么?! 手上的力道重得出奇,可她眉頭都不皺一下。臉灰著,心死了,一具空殼,要拽就拽吧。 我說他威脅我。 擔(dān)心她沒聽清,又說一遍: 媽,親密視頻。他,和我。 在場的人都聽在耳里,那一刻凝結(jié)了初冬所有寒意的冷空氣哐當(dāng)一聲就碎成了冰。 柯非昱突然朝這邊抬了眼,兜里抽出了手。 幾個詞被單獨(dú)摘出來,生生叫人心驚,姜云翡直愣愣盯著她,耳邊炸了似的,不敢相信。婚前性行為加上拍攝小視頻,原來破格的事還有這么多。太陽xue突突突地疼,抽了筋犯了病,想去按,將將要抬起手時柯非昱捕捉到這個動作,條件反射想沖上來擋下。 沛東 男人的聲音把窒息的空氣扯出一道口子,拉回姜云翡的手臂的同時叫??路顷诺哪_步,語氣還是冷靜。 有這回事嗎? 我沒威脅她。 第一反應(yīng):答非所問。 秦縉心下有了定論。理虧。 你覺得不是威脅? 那好。姜珀虛笑著沉下眼,今天叔叔和我媽都在,我問你幾句話,不是事實(shí)的你盡管否認(rèn)。 將早就說好刪除的視頻擅自保存至今。 沉默。 在我老板的生日會上拉我出去談復(fù)合。 沉默。 把手機(jī)里備份的親密視頻播放給我看。 還是沉默。 我問完了。 簡短,但拳拳到rou,擲地有聲,姜云翡在這時候才找回點(diǎn)理智。 教育失敗的事她可以回家關(guān)上門細(xì)談詳談甚至徹夜不眠持續(xù)三天三夜之談,怎么都可以,但放著,姜珀受人脅迫才是目前的首要問題。維護(hù)女兒迫在眉睫,姜云翡的語氣已經(jīng)變得過分森然地。 是這樣嗎東東? 阿姨。 態(tài)度軟下來了,百口莫辯:那份U盤是原件,我連原件都能給她,我能威脅她什么? 姜珀的眼神泛著冷光。 秦沛東,你覺得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什么。當(dāng)晚的人證很多,光我朋友就有五六個,至于物證,我相信警方一定有手段恢復(fù)你手機(jī)上的數(shù)據(jù)。你別忘了還有巷子的那份監(jiān)控,夠你告他一紙故意傷害的同時也夠我告你一狀人身威脅。 幾句話,秦縉聽出些別的意味,手一抬,按下秦沛東急于辯解的話頭,看柯非昱。 動手傷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無非就是判刑,由頭并不重要。 和秦沛東的那一眼里他們心領(lǐng)神會達(dá)成默契,出于對姜珀的保護(hù),他不會提到視頻一事,而自己將會謅個借口把真正的緣由瞞下來。 一開始柯非昱當(dāng)這對中年男女是受害者家屬,沒放心上,直到姜珀喊出那聲媽,懵了,再加上這一通彎彎繞繞聽下來,他總算明白。 姜珀是在用近乎自毀的方式保他。 看不過眼。 握緊了拳頭。 喉嚨滾了幾十遭,想不到她竟打的這個主意。 昨晚的抵死纏綿有了解釋,都當(dāng)最后一次來的,誰都想為對方放棄自己。早知道她打了這個主意,他死都不會放她走。哪怕拿繩子綁起來,哪怕恨他,也千萬別犧牲她,真的千萬,別。 秦縉若有所思看向兩人,你們什么關(guān)系? 抬頭,反應(yīng)很快。幾乎是喊出來的。 尾音相同,兩個人的回答生生被柯非昱壓成一句。 朋友。 姜珀的指甲陷進(jìn)掌心的rou里,從前他那么想要的一個名分,卻在這時委曲求全地為她做回朋友。 柯非昱快速瞥她一眼,生怕她反口,再重復(fù)一句: 我們是朋友。 嘆出的一聲氣,很輕,落在姜云翡耳里,姜珀的回答,她也隱約聽了個三成。 秦縉作為旁觀者看得門兒清,是有些貓膩的關(guān)系。 但說到底,朋友還是男友根本無所謂,混混女婿自有姜云翡發(fā)愁,無需他來cao心,他此刻最在意的是姜珀的訴求。 小珀,咱們一碼事歸一碼事,沛東是有錯,但錯不至此。 心涼到底反而硬起來。 秦叔叔,您站在我的立場想一想,他存著視頻已經(jīng)是別有居心??粗荒樥痼@的秦沛東,她不介意把話說得再重。 如果他傳播開了呢?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不到十個字,從民事到刑事。 我沒有! 秦沛東猛地支起上半身,卻不想狠狠牽動了術(shù)后幾處脆弱的縫合傷口,扭曲著表情,呲地一聲又狼狽倒下。倒吸涼氣,說不出話。 正因?yàn)榉績?nèi)太過安靜,所以聽著才更為揪心。 秦家對秦沛東的管教絕對不輸姜家嚴(yán)苛。 高壓下長成的苗子,一直規(guī)矩板正,前途一片大好,可一旦報警立案,不管是拘留還是判刑,他的人生就會留下無法磨滅的污點(diǎn),還是這樣下作的污點(diǎn),這是軍人出身的秦縉無法忍受的事。 姜珀在賭,她不惜豁出所有,籌碼拋下去,賭一份秦縉對家風(fēng)的看重。 姜云翡目視這一切。 私密照,一種足以讓人社會性死亡甚至生理性死亡的東西,對當(dāng)事男方不僅毫無影響甚至還會成為談資功勛的東西,后怕和擔(dān)憂恐怕只有女性才能共情。 她往前一步護(hù)在姜珀身前。 就算我女兒不愿深究,我也不肯,老秦。 很硬的口氣。 事情可以再商量。 呵一口氣,姜云翡皮笑rou不笑。 這便是要撕破臉皮了。 秦縉依然平靜。你我都是父母,就像你對小珀所言無條件信任,我也一樣,我不認(rèn)為沛東是惡意威脅乃至大肆傳揚(yáng),真要報警處理,一切證據(jù)都需要警方先行過目。其次,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就算小珀朋友是出于情誼出手傷的人,畢竟造成一級傷情,這筆帳也不該就這么抹平。云翡,大家是差一步做親家的街坊鄰里,事情鬧大了不好看。 話說得穩(wěn)健,好聽入耳,恩威并施。姜云翡尚未給出確切回應(yīng),姜珀就先一步發(fā)問。您怎么想? 我替沛東作保簽一份協(xié)議,承諾視頻銷毀干凈,賠償我會給到位。另外,你朋友傷人,我們同意簽下諒解書。 姜珀搖頭。 撤案。 秦縉著實(shí)吃了一驚。 小姑娘,心太狠。沒松口,法律程序得走。 那就一起法庭見吧。 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當(dāng)然有,姜珀的姿態(tài)堅(jiān)固如磐石,不搭腔。 寫在臉上的,絲毫不退讓。 一番僵持伴在秦沛東壓抑在喉嚨的痛苦呻吟里,氣氛一時緊張,姜云翡握住她的手。姜珀,叫她名字,手上不輕不重摁兩下。 自己的事要緊,犯不著為別人死磕。 姜珀不管暗示,重新申明一遍: 不需要保證書也不需要賠償金,就一個要求,撤案。 不可能。 秦縉的態(tài)度也堅(jiān)決。 好好一個人被打廢半條命,傷疤留在臉上是一輩子的事,啞巴虧吃不下。 局勢至此太過明了。秦縉希望秦沛東干凈,姜云翡掛心姜珀清白,姜珀力圖柯非昱無罪。各懷莫測心思,顧慮著。放不下,怎么都談不攏。 用不著。 在旁沉默許久的柯非昱突然出了聲,誰都不看,站住了,脊背和脖頸挺得筆直。 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什么后果我都接受,用不著妥協(xié)和遮掩,該怎么判怎么判。 他看著所有人。 我只求坦坦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