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之下采蚌珠

    澹青的嫩陰天，山鄉(xiāng)水澤之畔，霧氣沼沼。

    一列服飾鮮明的貴人儀仗行在藍(lán)山道上。小白旗上繡著一個楚字，意指新商楚王國之大王千歲。

    千歲乘一匹金鞍玉轡的白鼻梁烏騅，其賓客少年周冕跨一匹雄偉的青驄，走在最前列。

    周冕被河灘上捕魚的白鸛吸引，正定睛，不遠(yuǎn)處的碧波里，忽地冒出一顆伶俐的頭來，發(fā)極黑，膚極白，一雙精致的鳳眼追逐他們轉(zhuǎn)側(cè)。

    周冕覺得怪誕，問千歲：是河童水仙？

    千歲看清楚后，笑道：是人家小女。

    小女頭菡萏一樣，劃著魚尾紋，隨他們游了一段，忽地沉沒不見。碧波定定，又如平滑的玉。

    周冕惆悵，千歲安慰他：還會再見。

    ＊

    湘妃廟中的姬九妾朝霞先已得訊，在門旁迎候。她麻衣葛屢，荊釵而簪朵，山妻妝束令她更嬌艷。

    見禮畢，千歲問：姬先生病勢如何？

    朝霞答：三日昏迷，一日清醒，大限不遠(yuǎn)矣。廣信焦夫人不日亦將至。

    千歲了然，那很好，我一直想拜會焦夫人呢。

    朝霞轉(zhuǎn)問蒼奴：阿姁呢？

    蒼奴答：撈魚蝦未歸。

    話音未落，簾櫳響，阿姁捧著一個大蚌奔入，對蒼奴道：幫我開蚌。

    朝霞命她：問候松兄兄。

    阿姁咧口笑，露出門齒之缺，等我開了蚌，有大珠，就不必趨奉他。

    她一路入室，遺下一串濕足印，發(fā)毛亦未燥，分明是那朵菡萏樣小河童。幸而有門齒之缺，周冕方不疑她是精怪，只覺得她可愛煞人。

    千歲既不介意，蒼奴自腰間摘下匕首，替阿姁開蚌。翻開蚌rou看，只找到兩顆小梨珠。

    阿姁大失望，   偌樣大蚌，如許小珠？

    蒼奴笑道：這只蚌慣會欺世。

    朝霞促女兒，說話要算話欸。

    阿姁乃向千歲、周冕行叉手禮，松兄兄日安，周兄兄日安。

    她的禮儀是孃孃教的，姿態(tài)融合了倡女的媚術(shù)。千歲與周郎當(dāng)時不知，只覺得她比家中姊妹軟萌，一顰一笑，貓爪一樣撓人。

    ＊

    姬家的景況，周冕看在眼中，夜來同千歲嘀咕：姬先生行將就木，他那位妾夫人卻還姣花一樣，插花帶露，不見憔悴。

    千歲了解朝霞，道：她并非無心肝，不傷懷，只是太驕傲了。

    周冕又問：他們請大王來，是想借您之勢，助朝霞夫人抵擋來勢洶洶的焦夫人？

    千歲擺首，他們想把小姁姁托付給我。

    周冕張大嘴巴，許婚？

    收養(yǎng)。

    周冕掩飾不住艷羨，她比我見過的一切猧子、貍奴都可愛?，F(xiàn)在便如此，再長大些，大王的福氣在后頭呢。

    千歲打斷他的垂涎，她是個人、小孩子，不可輕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