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佟永望
015 佟永望
抱歉,今晚是我的工作出了問題,稍后我會跟前臺說一聲,林小姐走的時候不用付錢。 佟永望垂下眼簾,再從推車上抽出新的浴巾,準(zhǔn)備為林小姐肩背也蓋上毛巾。 他習(xí)慣性地先檢查下半身浴巾有沒有蓋好,可這一檢查,竟摸到了一團(tuán)柔韌挺翹的軟rou。 和剛剛摸到的胸乳截然不同的手感。 手像被燒得guntang的烙鐵滋一聲燙傷,佟永望根本沒法去想為什么林小姐是裸著下身,浴室里應(yīng)該有準(zhǔn)備一次性用品才對。 他不敢再往那兒摸,趕緊抖開新的浴巾,替她從肩膀蓋到腰部。 磕磕碰碰地道了別,哆哆嗦嗦地打開盲杖,佟永望落荒而逃。 平日記得清楚的路線,許是今天邁的步子太急了,轉(zhuǎn)彎時他還撞到了墻,盲杖在地板上敲得急促,好不容易他才回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有其他失明人士正等著被安排上工,聽到砰一聲打開的門都嚇了一跳。 是我,抱歉,嚇到你們了。佟永望喘著氣,自報家門。 在這里工作的盲人都很熟悉彼此的聲音,聽見是佟永望,有人嘻嘻哈哈調(diào)侃道:阿望,你后面是有老虎追著嗎?跑得那么急。 佟永望硬擠出兩聲笑聲,深呼吸后走向自己的工位。 永望,你還好嗎? 問話的是坐他旁邊位置的柳娟娟,女人聲音里帶著些許擔(dān)憂,她感受得出佟永望情緒的波動。 她是先天性失明,在感知事物上比佟永望敏銳了許多。 佟永望坐下,收起盲杖:沒事,就是剛才打翻了精油,可能會收到客人的投訴。 啊,你別擔(dān)心,現(xiàn)在來咱們店的客人都挺善解人意的,如果真的投訴了,我?guī)湍愀航憬忉寧拙?,就說你今天身體不舒服就行了。柳娟娟耐心安慰,她覺得自己也挺善解人意的。 佟永望笑笑,雖然他知道柳娟娟看不到:嗯,謝謝你。 休息室里陸續(xù)有同事進(jìn)出,佟永望往耳朵里塞了耳機(jī),循環(huán)播放著,在法國的十三天。 是有一次林小姐邊做按摩時邊哼的調(diào)子,他記了下來,回家后用音樂app里的哼唱識別功能,一遍遍地唱,一首首地找,才找到它。 十三天。 13號。 就這樣湊巧? 不,這實(shí)在太荒唐了! 佟永望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 自從失明后他早應(yīng)該知道,不能寄托于希望。 他這樣的人不配擁有希望。 可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并不是他的幻覺,手掌心還殘留有那暖和軟糯的觸覺記憶,連挺翹的奶尖怎么刮過他的指節(jié),他都還能記得一清二楚。 3號,13號? 沉浸在音樂里的佟永望突然被拍了一下肩膀,他趕緊取下耳機(jī),轉(zhuǎn)過頭,眼睛虛無地看著斜上方。 哎喲,喊了你半天音樂不要開太大聲嘛,明知道自己 佟永望忽略話語里的尖刀和玻璃,扯起笑容:珊姐,不好意思,找我上工嗎? 不是,是你剛剛113房的那位客人提前離開了。 啪,心里的柿子掉了一顆。 他喉嚨有點(diǎn)緊:客人有投訴我嗎? 沒投訴啊,客人夸你做得好,還說是她不小心打翻了精油,跟我解釋了一下,希望別追究你的責(zé)任。 領(lǐng)班珊姐抱著臂,看眼前英俊清秀的男人,再一次在心里覺得實(shí)在太可惜了。 長得這么好看,卻是個瞎子。 她環(huán)顧四周,見沒人注意這邊,從西裝裙里拿出幾張紅鈔。 數(shù)了數(shù),扣起六張,剩下的四張塞到佟永望手里:客人給了八百塊錢的小費(fèi),按規(guī)矩,你自己一半,另一半歸公司。 啪,心里的柿子又掉了一顆。 他說:我知道的,謝謝珊姐。 佟永望低頭,讓視線落在手中攥著的紙幣上。 仿佛自己能看到似的。 領(lǐng)班離開后,佟永望摸著紙幣邊角的盲文,樹枝上的柿子一顆顆往下掉,噼噼啪啪,全都在泥地里摔得千瘡百孔。 今晚之前,他還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真叫他碰上了,卻讓自己一手給推開。 佟永望不知道之后還能不能有所期待,他遺憾的是,今晚又沒能跟她提起,他不叫13號,他叫佟永望。 * 良伯看著后視鏡里垂頭小憩的男人,再看看時間,決定還是叫醒沉睡的閻羅。 他清了清喉嚨:歐生,到家了。 歐晏落撩起眼簾,看了眼手表,松開抱在胸前的手臂,應(yīng)一聲:嗯。 他下了車,良伯等他走進(jìn)電梯,才駛離車庫。 電梯上行,在一樓停了下來。 門打開,歐晏落抬眼看見來人,伸手按住開門按鈕,笑著打招呼:王師奶,這么晚了還去遛狗啊? 哎呀,歐生!王師奶一手拿著便攜小風(fēng)扇,另一手牽著狗繩,走進(jìn)轎廂:你又是這么晚才收鋪啊? 嗯,近期好日子多,結(jié)婚的人也多。 王師奶還想寒暄幾句,突然發(fā)現(xiàn)自家的彼得仔沒跟著她一起走進(jìn)來,而是站在電梯口,呲著一嘴尖牙,低聲嗚嗚,渾身毛發(fā)都要豎起。 彼得仔!進(jìn)來呀!歐生不好意思啊,麻煩你按一下電梯。 王師奶著急,趕緊走出電梯,把呲牙咧嘴的棕毛貴賓犬抱進(jìn)懷里,訓(xùn)斥道:沒禮貌!這是23樓的歐叔叔,不認(rèn)得人了? 貴賓黑豆一樣的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人類,喉嚨低頻嘶鳴,卻又不敢大聲吠叫。 歐晏落笑笑,替王師奶按下21樓。 這小畜生倒是挺機(jī)靈的嘛。 21樓到了,歐晏落與王師奶道別,順便瞪了眼趴在婦人肩膀上的小狗。 下一秒,貴賓縮著脖子躲到主人懷里。 歐晏落開鎖進(jìn)了家門,客廳沒留燈,廚房燈亮著。 他走進(jìn)廚房,電壓力鍋亮著保溫?zé)?,打開鍋蓋,濃烈的陳皮味道撲面而來,湯水顏色棕褐,表面浮著薄油,連燉得軟爛的冬瓜也被湯水浸成深色。 姚菲的廚藝師承姚母,煲湯總愛放許多陳皮或姜,說是怕湯水太寒涼。 歐晏落一直覺得好矛盾。 為什么既要利用寒性的冬瓜解暑,卻又放進(jìn)溫性的陳皮或熱性的姜做中和,那解暑的意義何在? 他舀起一碗湯,再全數(shù)傾倒進(jìn)洗菜盆的下水口。 洗了碗,將瓷碗倒扣在瀝水架上,熄了燈走出廚房。 房子不大,三房兩廳,不到150平方,被姚菲布置得挺溫馨,許多小物件都來自宜家。 盡管這些風(fēng)格全都不是歐晏落喜歡的美學(xué),但他無所謂。 歐美珠九月份要上小學(xué)一年級了,目前正學(xué)習(xí)著自己獨(dú)立睡一間房間。 門上掛著塊小黑板,寫著「美珠s room」,旁邊貼著艾莎安娜的立體貼紙。 美劇港劇里,總有晚歸的父親走進(jìn)孩子的房間,在孩子額頭落下一吻,替孩子掖掖被角才離開。 歐晏落沒有,他徑直走向主臥。 剛進(jìn)門,浴室門也剛好打開。 姚菲頭發(fā)裹著浴巾剛走出,見到臥室里突然無聲無息出現(xiàn)了個人時止不住被嚇了一跳,再看清是歐晏落,才欣喜道:老公,你回來啦。 歐晏落解著襯衫紐扣:是啊,我剛才就回來了,在廚房喝了湯。 好喝么? 他溫柔地笑:老婆煲的湯最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