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季秋子坐在沙發(fā)左面，這個方向，云霧里的光正好透進來，照在趴在沙發(fā)邊那只皮毛光滑的金毛身上，它吐著舌頭，朝著來人撒撒嬌，任那個人把腳背搭在自己背上。

    一張桀驁的臉，高挺的鼻骨，在寥寥煙霧下顯得落寞。

    是我跟他說的，我要走。，她說。

    很平淡的一句話，或許放在平時還不算怎樣，可放在這，這個家里，就有了些不同的味道。

    這時候，她那垂下的頭顱多少帶了些冷酷，壓低的聲音也是刻意的挑釁，至少在汪擇看來，這個女人做什么是故意的。

    你要是真想走，我不攔你，只要你別死在我家里。

    他發(fā)了狠，語氣里帶著惡意，可對她，這些都毫無意義。

    季秋子只是頓了頓，汪鐸，這些天打擾你了，不好意思。

    回應(yīng)她的是狗爪子在地板上摩擦過的踉踉幾聲，還有一記沉重的關(guān)門聲。

    汪鐸在房間里打了會游戲，游戲里傳來獲勝的音效，而他卻完全興奮不起來。

    身邊的電話響了，上面顯示著死鬼兩個字，   他接了，干嘛，找我什么事？

    聽著他憋屈的語氣，那邊沒忍住笑出了聲，有話說話，沒事就別他媽來煩我。汪鐸說。

    電話里，傳來微弱的噼啪聲，李函嘉問他，不是戒煙了么，怎么又抽上了啊?

    電子煙，汪鐸揉揉眼，靠在轉(zhuǎn)椅上，你小子到底要干嘛?

    季秋子走沒走呢?

    沒呢，不過也快了。你找她有事??？汪鐸問他。

    李函嘉沒回答，沉默了一會兒，一個說不上什么語氣，他開口:你們那兒還要封多久??？等秋子走的時候，我去送她一趟。

    那你怕是趕不上，她這幾天就要走了。

    這不還沒解封呢么，她怎么走啊?李函嘉聽他語氣發(fā)怪，不解的問道。

    汪鐸聞言諷刺的笑笑，人家都跟社區(qū)申報完了，你問我干嘛，我也只是個領(lǐng)通知的。

    李函嘉被這倆人弄得沒脾氣了，他嘆口氣，你倆真是孽緣。本來都分開這么些年了，橋歸橋，路歸路的，偏偏因為這個疫情又被迫聚到一塊兒了。

    汪鐸聽到這暫時沒聲了，李函嘉也沒見好就收，他問汪鐸:你對她還有感覺嗎？

    什么感覺?我和這女的還有什么關(guān)系?汪鐸反過來問他。

    可得了吧，李函嘉就差翻個白眼，那時候你可沒在我耳邊念叨死，又愛又恨的，聽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李函嘉稍微頓了下，我知道你恨她當(dāng)年不告而別，把你甩了，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汪鐸在心里默默回答，七年。

    適當(dāng)?shù)陌察o后，李函嘉收收情緒，重新開口勸他，現(xiàn)在難得有這個機會，你倆把話說開了，都過去那么久了，大家也不至于連朋友都不做不了。

    行了，別說了，又不是我要趕她走。

    汪鐸把手里的煙放下，磕在桌子上砰的一聲響，李函嘉知道他聽進去了，也就沒再廢話。

    你勸勸她，外面這么亂，她一個女孩子就別窮折騰了。

    最后，又加上一句，要是勸不動，你也就別犯倔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倆早不是一路人了，自討苦吃沒什么意思。

    等到掛了電話，汪鐸還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金子趴著門，慢悠悠走進來，把肚子敞開，期待著主人像往常那樣摸摸它的肚皮。

    沒想到它剛躺好，就被汪鐸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它只好轉(zhuǎn)個身，咬著主人落下的拖鞋再回了大廳。

    比起剛才的冷場，現(xiàn)在的大廳可是熱鬧得不行。

    季秋子手里的挎包就在這幾分鐘就幾次易手，汪鐸擋在她前面，剛才電話里李函嘉說的話全被他忘到腦后面去了，他聲音驟然升高，一雙多情的桃花眼此刻猝了火，極有氣勢地，居高臨下地問:你跟我說明白了，你到底要去哪兒？

    我去這附近的賓館，小張都幫我聯(lián)系好了。季秋子抿著唇，手上使著勁，掰著他的手指。

    什么小張小王的，你倒是記得清楚，叫的親切啊。

    汪鐸抓住她搗亂的手，把包直接扔遠了。

    你進屋的時候，連金子的名字都忘了吧。被叫到名字的金毛甩了甩尾巴，把拖鞋叼到他身后。

    我沒有！季秋子也急了，她無措地辯解道，我只是...我沒想到金子已經(jīng)這么大了。

    一說這個，汪鐸的火氣更大，他怒極反笑，是啊，你抱來金子的時候它還沒一個沙發(fā)墊大，可是你把它拋棄了，七年，你沒回來看過它一眼。

    我..季秋子陡然失了聲，她撇過頭咬緊了唇。

    汪鐸仍不解氣，他把她的兩個手腕都攥紅了，別著勁跟她說:反正你別想走。

    我已經(jīng)說好了，等會小張會領(lǐng)我去附近的隔離點。季秋子冷靜下來，她讓他撒開手，可他還是執(zhí)拗地握著。

    哪個小張，你什么時候跟他說好的?汪鐸問。

    昨天晚上，我跟他說...突然地，季秋子被他頂?shù)綁ι?，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她，仿佛她是一個犯人一樣。

    他抓住了她話里的錯漏，毫不留情地質(zhì)問，昨天晚上你還在我床上呢吧，你哪來的時間跟他

    季秋子像是被戳穿了謊言一樣，抓著他肩膀的手一下子卸了力，臉紅得好像快被戳破的氣球。

    汪鐸反而更起興致，他說得刻薄，幾乎是口不擇言，你嘴里有一句實話嗎？你來這說是為了看一眼金子，但還不是和我睡了嗎?

    啪！

    一個巴掌，汪鐸沒反應(yīng)過來，往后退了兩步。

    季秋子手上沒使勁，可偏偏汪鐸皮白rou嫩的，不一會兒，一個紅印子就浮在他的下半張臉上，配上他茫然的表情，倒顯得他怪可憐的。

    對不起。季秋子也傻了，她站在原地，把手狠狠地攥住了。

    金子趴在沙發(fā)腳，安靜地不發(fā)一聲。

    汪鐸只覺得臉上熱辣辣的，可一點也不覺得痛，他的聲音發(fā)空，你寧愿去外面找死，我攔不住你，你隨意，可是金子你不能帶走，它是我的。

    我沒有要帶走金子。季秋子囁嚅著，靠著墻壁慢慢坐了下來。

    金子走過去，和這個它熟悉卻又陌生的女人靠成一團，它把頭湊到她的膝蓋旁，聽到了她苦苦壓抑的低泣聲。

    練筆文   無三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