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許斐
一.許斐
近日來,京中發(fā)生了一樁大事。 莊家小姐莊憐兒在去學(xué)堂的路上,竟被一個大膽的愛慕者攔下馬車,當(dāng)街求婚。 據(jù)傳言說,莊憐兒當(dāng)時身穿杏色紗衣,一頭柔軟的烏絲散在雪白的胸脯前,她緩緩下了馬車,只瞧了那男子一眼,便皺眉叫丫鬟打發(fā)走了。 自然是根本對那男子看不上眼,但圍觀的眾人七嘴八舌,將此事傳的沸沸揚揚。 莊憐兒自及笄以來,就素有京中第一美人之稱。當(dāng)今世人偏愛富貴艷麗之姿,莊憐兒是其中翹楚,艷而不俗,又出身商賈之家,關(guān)于她的親事,眾人早就議論紛紛。 大夏女子及笄以后便可婚配,通常誰家的女兒若是不去學(xué)堂了,那就示意著在準(zhǔn)備看親事,可莊憐兒今年年初已經(jīng)滿了十八,還未曾有離開學(xué)堂的意思,莊家人也對她的婚事閉口不談。 當(dāng)街求婚的鬧劇一出,算是把這事兒挑明了,莊父近日出門會友,難免被人將此事拿出來打趣,他也只是笑著打太極,心里頭跟明鏡似的。 一群老鱉孫,都想著讓憐兒嫁到他們家里去呢! 幾日下來,莊父也憋不住了,滿身酒氣去了莊憐兒院子里,腳步沉重。 莊憐兒在院子里剪花。 她天生一頭濃密光澤的墨發(fā),披在身后,自身五官艷麗勾人,即使穿著素淡的衣裳,也遮掩不住她眉眼的風(fēng)情。 見父親來了,莊憐兒叫丫鬟收起剪子,自己上前迎道:父親,您怎么在門口站著?進來吧。 莊才盛看著眼前的女兒,重重嘆氣。 丫鬟們沏茶送上來,莊才盛一飲而盡,開門見山道:憐兒,最近京中的傳聞你也聽到了吧? 莊憐兒不作聲,點點頭。 莊才盛有些犯難:你也十八,婚事就算不是當(dāng)即嫁過去,也該物色起來了吧?心上可有人選? 面前的人還是不說話,父女兩人面面相覷。 半晌,莊才盛無奈道:總有個大致方向,我與你娘也幫你先留意起來。 莊憐兒硬著頭皮道:父親,女兒喜歡她沉吟著,我喜歡溫柔聽話的男子。 什么叫溫柔聽話,大男人這個樣子,簡直丟人現(xiàn)眼!莊才盛吃驚,憐兒莫不是喜歡從前那樣弱不禁風(fēng)的小白臉? 大夏從前曾經(jīng)盛行讀書之風(fēng),白面書生最為受追捧,如今雖然文人地位不減,但因這民風(fēng)日漸開放,閨房之樂也被人逐漸重視,孔武有力、身強力壯的男子,才是最佳的夫婿人選。 若是一對夫妻成親,房事不和,傳出去眾人是要笑話男方?jīng)]用的。 莊憐兒心一橫,語氣堅定道:是,父親,女兒喜歡文弱書生那樣的。 早已在門外偷聽半晌的莊小滿再也忍不了,推門而入:jiejie!我不允許!你不要嫁給書生啊! 莊小滿比憐兒小四歲,還有個同胞哥哥莊成則。小滿雖然年紀(jì)小,說話卻潑辣無比,掐著腰數(shù)落起來:jiejie,咱們家腰纏萬貫,又不需旁人貼補什么,你若是嫁個連床上都伺候不好你的男人,還不如不嫁呢! 莊才盛看著才十四歲的二女兒,頭疼道:小滿,你才多大,別摻和jiejie的事。 莊小滿人小鬼大,一溜煙跑到憐兒身邊,央求道:jiejie可要想清楚了啊。 憐兒面色尷尬道:快回去寫你的功課,jiejie自然有主意。 莊才盛見縫插針:什么主意? 我在二人的注視下,憐兒口不擇言,胡言亂語道:我喜歡許斐那樣的! 聽了這個名字,不僅莊才盛直接站了起來,連小滿都張大了嘴,可謂是瞠目結(jié)舌,臉色精彩。 許斐這個名字,京中的眾人并不陌生。 當(dāng)年文壇之中百花齊放,各家爭鳴,許廣文獨領(lǐng)風(fēng)sao,有一字千金之稱,而許斐,則是他的兒子。 出身書香門第,母親也是當(dāng)年出了名的美人兒,許斐有一幅好看到過分的皮相,面如冠玉,高鼻薄唇,眼如桃花,也有著不輸父親的才學(xué),寫得一手好文章。 可就是這樣的人兒,不知染了什么怪病。 憐兒與許斐從小在一個書院,也算一同長大。許斐十五歲時,倏然在席間咳出了鮮紅的血,嚇得學(xué)堂的夫子當(dāng)即把他送回了家,自那以后,許斐就總是臉色蒼白,身子也愈發(fā)消瘦,據(jù)說這病斷斷續(xù)續(xù),總是不好,一時之間,許斐成了人盡皆知的病秧子。 這樣的男子,與其他身強體壯的少年格格不入,許斐只得一人坐在廊下獨自看書,憐兒幾次路過,覺得他可憐,也與他說過幾句話,許斐性情溫和,總是含笑與她閑聊,憐兒在他身上感覺不到任何危險性,她是喜歡與許斐相處的。 但莊才盛對此事難以接受,連小滿都鄙夷,不知憐兒是什么眼光。 翌日,莊憐兒懷著尷尬的心情去了學(xué)堂,偏偏是巧了,今日又教她遇見許斐。 如今生病的許斐,挑起的桃花眼里也不含風(fēng)流之態(tài),只余深沉,再加上他時不時咳嗽,面頰上總是浮著病態(tài)的紅,看起來好不可憐。 他坐在書房內(nèi)看其他學(xué)生的文章,這幾年他身子不好,閑暇時就來學(xué)堂里幫其他夫子看看文章功課,如今房內(nèi)只有他一人,連書童都不在,更顯得他孤單落寞。 憐兒支開丫鬟,輕聲扣門:許公子。 許斐看清來人,神情微滯,低聲道:莊姑娘。 二人從前經(jīng)常閑聊,憐兒順勢就進去了,許斐放下手里的東西,忽然問道:我見你好像不大高興,可是有什么事? 憐兒喜歡與許斐說話,正是因為他慣會察言觀色,說話不帶鋒芒,能夠在不逾越的情況下傾聽她的煩心事。 憐兒長嘆:最近的事情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了,父親母親都在催我成婚。 許斐沉默,視線在憐兒雪白的十指上留戀,半晌才笑了笑,又似自嘲:不好么?莊姑娘花容月貌,城中男子都任你挑選。不像我這般,恐怕這一生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而已,所以才遲遲不曾婚配姑娘與我也算有交情,望姑娘能找到良人,廝守一生。 憐兒啞然,許斐雖然一直病重,卻很少自怨自艾,恐怕是自己今日的話刺激到他了。 她當(dāng)即改口:你誤會了,我卻不要這福氣! 許斐望著她的眼,憐兒咬了咬唇:許公子,我最討厭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不,應(yīng)該說,我是害怕。 許斐的面色漸漸凝重,他低聲:愿聞其詳。 憐兒對眼前的男子全然信任,再加之當(dāng)今本就民風(fēng)開放,憐兒敞開心扉,憎惡道:我幼時見過男子jian污其他女子,從此對房事就心生抵觸當(dāng)今盛行的風(fēng)氣,并不是我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