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出畫中

    合歡宗之富天下聞名。

    這家客棧不過是合歡宗遍布天下的產業(yè)中小小的一個罷了。

    那宗主令一亮，店老板哪能不知色空空的身份？

    這些客棧常年會留出一兩間規(guī)格最高的房間，以備不時之需。

    既然是宗主親臨，那自然沒有沒房間的道理。

    店老板心知色空空便是合歡宗新上任的宗主，卻不知她身后牽著的女子又是何人。

    看起來是個修仙弟子模樣。

    客棧老板也是人精，只當自己是個啞巴，不該問的絕不多問一句。

    宗主，您請。

    客棧老板簡單與色空空交代了些事，還拍著胸脯保證最近店里生意特別好，叫她這個幕后大老板一切放心。

    色空空點了點頭，揮手叫老板出去。

    那老板滿目笑容沖色空空行了一禮，臨走的時候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想不到你這個合歡宗宗主這么威風。

    不像是他們蜀山，名氣大得很，卻沒幾個錢。

    素和青解下長劍，奔波一日頗為勞神，她閉上雙目，自行調息。

    色空空卻不依她，方才那副架子懈了下去，柔軟的雙手抓著她的衣袖搖啊搖的，像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一樣。

    素和青被她纏得沒了辦法，又覺得自己多少欠下一個人情，思量片刻還是睜眼開口說：

    我可以帶你去。

    色空空還來不及露出欣喜之色，就聽到素和青又說：

    但是，你要與我約法三章。

    色空空扁了扁嘴巴，心道不愧是蜀山弟子，就是這么愛守規(guī)矩。

    知道了知道了！說吧，怎么個約法三章？

    素和青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

    第一，你不能暴露身份，需要扮作蜀山弟子，與我前去無遮大會。

    色空空本來不想答應，可轉念一想，她若扮作蜀山弟子，引得大慈悲殿佛修為她心動，豈不是別有一番情趣？

    好吧好吧，我答應！第二條呢？

    素和青不知道色空空腦子里裝了這么多黃色廢料，她只是覺得大慈悲殿與蜀山還算友好，到時候她叫色空空換上弟子服，行事再低調些，總不會被人發(fā)現。

    這色空空長相妖艷卻心思單純，分明是與她差不了幾歲的年紀，在某些方面卻天真爛漫得很。

    素和青覺得她還是有幾分可愛之處，于是微勾嘴角對她說道：

    第二，你不許勾引大慈悲殿佛修，   素和青頓了一下，補充說道：若是他們主動的話，我不會多加干涉。

    色空空聽了這話轉了轉眼珠兒，氣氛一時間沉默下來。

    這個條件，她到底要不要答應呢？

    素和青不知道的是，這色空空與她的目標非常一致。

    亦是為了這無心和尚而來。

    無心和尚自幼長在大慈悲殿，二十余年從未踏出大慈悲殿一步，卻因為佛法精深、佛性天成而成了大慈悲殿住持。

    除了大慈悲殿弟子之外，外人連無心和尚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

    色空空身為合歡宗宗主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物，從小她娘就教她說她們這些妖女與高僧最是般配，等到她長成之后別說是一個無心和尚，整個大慈悲殿都是她的囊中之物。

    色空空對自家娘親夸下的?？谑趾诡?。

    可她垂涎這無心和尚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三年前，她動用了合歡宗門下所有勢力，也只是得了幅無心和尚的側顏。

    那畫畫得并不十分精致，寥寥幾筆只勾出一個輪廓。

    那似朧月般模糊的美感卻勾得人輾轉反側。

    只是一個側臉就叫人如此魂牽夢縈，真不知若是將這無心弄到手，會是什么滋味？

    色空空沒有再想下去。

    她知道拿下無心和尚還需徐徐圖之，這次前來不過是看看無心究竟長什么樣子。

    至于其他佛修嘛，等她攻略下無心之后再說吧。

    好，我答應。你說第三個條件吧！

    色空空這次想的時間久了點兒，素和青也不奇怪，你叫貓兒不吃魚，那可不是強人所難嗎？

    她猶豫了下才答應這一點反倒讓素和青放心幾分，若是她想都不想就滿口答應，素和青倒要懷疑她會不會陽奉陰違。

    第三嘛，   素和青站起身將人請到了房門外，她倚在門框上，斜斜地看著色空空，第三，就是空空姑娘今夜好好休息，別把自己的身子熬壞了。

    素和青覺得這色空空和她那些師姐妹沒什么兩樣，就算是修煉方式別致了些，可也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對她不自覺地露出幾分關懷來。

    色空空怔忪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沒有說話，最后不知怎么臉酡紅一片，又是含羞帶怯地搭了一眼欠著身跑開了。

    誒，空空姑娘

    你東西掉了。

    素和青后半句話還沒說完，眼前哪里還有色空空的影子。

    沒想到這合歡宗宗主武功不行，身法卻是數一數二的好。

    素和青莞爾一笑，伸手將她遺落的物什撿了起來。

    那是張畫像。

    畫的是一個男人的側臉。

    素和青當然不知這畫中的男人便是她的目標人物，她只是隨手將這半尺宣紙揣進懷中，打算下次見到色空空的時候再將畫像還給她。

    許是她的意中人？

    素和青腦海里冒出這么個念頭，隨后又退回房中，靜坐修煉。

    翌日。

    一大早色空空就敲開了素和青的房門，見到素和青衣衫整齊的樣子，她又是佩服又是失落地說：

    蜀山弟子就是比我合歡宗門人刻苦得多啊。

    天天除了修煉還是修煉，不像他們合歡宗的人，能躲懶就躲懶，從不肯多出半分功夫。

    素和青長嘆一聲，用著安慰的語氣說：

    空空姑娘不必難過，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就比如她這么玩命修煉也不是為了什么遠大的理想目標，不過是為了在保住自己小命的同時能夠回家。

    順便拿到無心和尚的元陽、云岫仙君的寶劍、閻君的勾魂鈴和魔尊的心頭血。

    而已。

    好吧好吧，青青說什么都對！那青青什么時候帶我去無遮大會呀？

    這無遮大會共分三場，第一場今日正式開始。

    凡是信奉佛教之人，不論是佛修還是信眾，皆可參與第一場辯經。

    若像是素和青這樣的修仙門派弟子，只要遞了帖子，進去圍觀也是可以的。

    素和青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也不與她多說什么，打了個響指，就給色空空來了個一鍵換衣。

    這身蜀山弟子服穿在色空空身上也是凹凸有致，那一片透亮的冰藍色絲毫沒有減去她半分美麗，卻又平白給她添了幾分韻味。

    素和青滿意地看著她說道：

    這就可以了，以后你就是我的空空師妹。知道了么？

    色空空無所謂自己穿什么衣裳，她心里想的都是那無心和尚。

    昨天夜里她終于收到了準確消息，大慈悲殿住持親自主持本次無遮大會，無心是肯定會在世人面前一展風采的了。

    要是運氣足夠好的話，沒準兒今天她就會見到無心呢！

    色空空心情好，說話的語氣也輕快了幾分。

    知道了！青青師姐！

    二人不再耽擱，前往無遮大會。

    這次的無遮大會的場地設在錦官城城中心，四面八方的人將此處圍了個水泄不通。

    好在素和青御劍而行，不多時就飛至入口處。

    有兩個小沙彌正在登記，其中一人詢問素和青的身份姓名。

    蜀山派云岫仙君座下弟子素和青。

    她這話一說完，周遭都靜了一瞬。

    原因無他，實在是在云岫仙君名聲太大，連帶著他的徒弟都叫人高看一眼。

    那小沙彌很快就反應過來，眉開眼笑地說道：

    原來是云岫仙君的弟子，說起來云岫仙君還與我大慈悲殿有舊

    那小沙彌還想再多聊兩句，礙于人多還是抱歉一笑，登記好了素和青的信息后，隨口問了問色空空是什么人，被一句這是我門中師妹就打發(fā)了。

    二人一前一后進了門去，門里門外一樣熱鬧非凡。

    色空空扯了扯她的衣袖，神色帶了幾分小心翼翼。

    你、你師父是云岫仙君？

    素和青這才想起來，她竟忘了提及此事。

    是又如何？

    素和青也很好奇今天會不會見到那無心和尚，一想到那個充滿了顏色的任務，她就渾身上下腦袋疼，說話也冷淡幾分。

    色空空心中卻是嗚呼哀哉、慘叫連連。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路上隨便遇到個蜀山弟子的師父竟然就是那冷血無情的云岫仙君！

    這云岫仙君也是絕無僅有的美男子，可色空空連肖想他一下都不敢。

    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勾搭云岫？怕不是會被他從頭到腳劈成兩半！

    色空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血腥畫面，整個人都垮了下去，那因要見到無心的喜悅也因此沖淡了幾分。

    兩個女人各懷心思，在會場中走走停停。

    會場正中心正是參賽選手們的坐席，桌椅按照同心圓的形狀擺了一圈又一圈，幾十排桌椅被過道分成八個扇形，參賽者繞著中心排座開去，一眼望過去卻好似望不到盡頭一般。

    素和青心中估算怎么也有千余人參與了第一場辯經。

    甭管這無遮大會最后辨出來個什么東西，至少宣揚佛法的目的是肯定達到了。

    四周人聲鼎沸，除了高談闊論的大慈悲殿弟子，還有不少修仙門派的弟子寒暄問好。

    就連上前和素和青打招呼的人都有七八個。

    那些人雖然沒認出色空空是誰，但見她和素和青一同前來，也都很是友好地與她打了招呼。

    色空空頗有些受寵若驚之感。

    素和青卻沒了社交的心思，吩咐色空空謹慎些，便一個人找了處人少的地方躲清靜去了。

    她的臉孔隱藏在半明半暗之中，望著那沸反盈天的人潮，心中卻猛然升起一股凄愴之感。

    這些人都有家可回，可她的家又在哪兒呢？

    施主是在為何事傷神？

    素和青回頭看去，但見一人身著袈裟，手持禪杖，分明是個和尚。

    色若明月皎皎，眸如星漢燦爛。

    她心中一動，這不就是那畫中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