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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達(dá)目的謊話連篇,也無所畏懼嗎?! 柏律師這就是你嗎?只要能脫罪,哪怕不擇手段?! 委托人還在舌燦蓮花般言辭灼灼,站在談話室的中央,如同州立選舉演講似的,不求共鳴,只求將自己腦海里的偉大藍(lán)圖向著面前的柏安一一述說。 保護那些社會渣滓!讓李順這樣的殺人犯也能茍活于世! 柏安本來置身于陳年舊事被掀到明面上的震驚,聽見委托人的這句話,突然就笑了,真心實意的笑了,像是聽見什么逗趣兒的事。 很多人對辯護律師的看法有兩個極端。 一種呢,認(rèn)為他們是神靈,能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 另一種呢,認(rèn)為他們是臭蟲,放走了本該死在世界上某個角落的眾人。 柏安看著面前情緒激動的委托人,有些分辨不出他心里的想法,他明明希望柏安能救世,卻又在抨擊她救世的方法。 沒等柏安為表尊重勉強卸掉臉上笑容時,談話室的門就被推開。 柏律師。錢航公事公辦的朝委托人點了個頭,繼而轉(zhuǎn)向柏安,跟她使了個先走的眼神,有些代理細(xì)節(jié),我跟委托人說一下,柏律師你先去整理委托合同。 柏安走出談話室,見跟個門神似的趙萌站在門口,站這兒干嘛。 啊....趙萌隨著她的腳步走向辦公室,猶豫著開口,柏律師...喝咖啡嗎? 柏安腳步一頓,拉開辦公室門之前,轉(zhuǎn)身拍了拍趙萌的肩側(cè),不喝,忙你的去吧。 還以為錢航要跟那發(fā)瘋的委托人周旋個一段時間,結(jié)果柏安前腳剛坐到椅子上,后腳就聽門鎖咔咔兩聲旋開,以至于她拉開抽屜的動作僵硬的停頓了下,又面色如常的合上了,然后看向來人,解決了?錢律師? 錢航掃了眼她沒來得及放回桌面的手,和柏安對視了幾秒,默默轉(zhuǎn)身離開,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拿了杯溫水。 就知道錢航這眼尖的瞞不過,柏安心里嘆了口氣,在辦公桌對面充滿指責(zé)的目光下,重新拉開抽屜拿出瓶沒有標(biāo)簽的藥,倒出兩粒,感覺頭頂?shù)哪抗馑坪跫怃J了些,又放回一粒,快速扔進嘴巴,拿起桌上溫水一飲而盡。 凌臨說你兩周沒去了。錢航一副興師問罪的態(tài)度看著柏安。 我不需要就沒去了唄。話說的利索,但柏安頭都沒抬,有點不敢跟他對視。 錢航語氣重了些,你是醫(yī)生,還是凌臨是醫(yī)生?你說不用就不用了? 柏安伸出舌尖舔了下這氣氛下有些口干舌燥的唇,我心里有數(shù)。然后在錢航再開口前,火速轉(zhuǎn)移話題,那委托人到底什么情況? 錢航看著她收回藥瓶的動作,頓了幾秒還是沒再啰嗦,陳連跟他說的,他其實也不知道什么具體的,這次李順的案子...錢航有些無奈地說,李順之前在學(xué)校霸凌同學(xué),逼得女學(xué)生轉(zhuǎn)校,委托人是那女學(xué)生的父親。 柏安倒是沒想到是這么狗血的事兒,讓人哭笑不得,所以就是見不得欺負(fù)他閨女的人好? 差不多吧,但其實也有點復(fù)雜,反正這案子你別管了,還是讓陳連自己接。 柏安聳了聳肩,麻煩事不攤在她身上最好了,她樂得清閑。 那我讓趙萌把案子轉(zhuǎn)給陳叔。 錢航點了點頭,陳連這個人其實也沒什么彎彎繞繞,就是單純心里放不下事... 哎!行了,打??!在錢航又長篇大論前,柏安匆忙開口,我壓根就沒覺得怎樣,我...也能理解陳叔... 話說到這兒,也沒什么再好啰嗦的,都是顛來倒去的那幾句,錢航站起身,拿走空的溫水杯,晚上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我就吃了一片,沒什么事兒! 錢航扯出一絲假意的笑看向柏安,沒事兒?然后等又追了人家尾,躲在車?yán)锊桓蚁碌臅r候再給我打電話? 柏安有這方面的前科,理虧的話頭被噎住,半晌才倔強開口,就那么一次你要說多久。 錢航都快走到門口了,就聽身后柏安不服氣的這話,隨口接,就那么一次差點把我嚇?biāo)?,你還想幾次!話音還沒落,錢航像說錯什么話,猛地禁聲收尾,我今天下班早,老老實實在這兒等著。 于是下班時候,柏安就坐進了錢航的車,行云流水般調(diào)了下副駕座椅位置,跟個大爺似的倚在靠背。 跟柏一說過了嗎?錢航開出車庫時問。 說過了。柏安劃開手機邊打字邊說,他說正好想請你吃飯。 我請吧,本來應(yīng)該去接接他也沒去成。到了紅綠燈,錢航打上轉(zhuǎn)向燈回頭看柏安,想吃什么? 一聽有免費的晚餐柏安就來勁,眼珠子滴流滴流轉(zhuǎn),一副不吃垮他不罷休的神色,去醉猿亭吧? 錢航瞪了她一眼,想吃掉我倆月工資是嗎? 柏安得逞般笑了笑,吃火鍋去吧,夏天吹著空調(diào)吃火鍋,爽! 行。錢航把自己手機從儲物盒里拿出來遞到柏安跟前,先定一下位置,就去你家旁邊那個,咱們上次去過的。 好。柏安接過手機劃了兩下,突然想到什么,瞥了眼錢航,柏一要是問為什么你開車,就說我車壞了。 錢航微微蹙眉,疑惑道,直接說不就行了。 哎呀你不懂... 他不知道是吧。柏安剛一開口就被錢航利落打斷,不知道你沒停藥? 話問出去半天沒收到回復(fù),錢航抬頭見前方路況良好,快速看了眼柏安,見她一臉心虛,突然有點不好的預(yù)感,他不會不知道吧? 還有五分鐘就到,你再不說話我就到時候直說了,柏安。 嗯...他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錢航說完想到什么,你不是在他進去前就已經(jīng)去醫(yī)院了? 反正是過去的事兒了,柏安玩著手機不甚在意的解釋,一開始是沒機會說,后來探視的時候半小時,說別的都來不及呢,就一直沒跟他提,再說了,跟他講有什么用,他是能替我吃藥,還是能替我被催眠。 柏安說的輕松,大概是因為再難過的事,只要過去了,那就是可以隨口而言的,但聽在錢航心里,卻是個從頭到尾都過不去的坎,讓他心里發(fā)堵發(fā)脹。 偏偏柏安還在心大地一字一句說著,所以既然一直沒說,現(xiàn)在也沒必要了,再說凌醫(yī)生不都說我已經(jīng)好了。 好了你今天還在吃什么!話說出口是錢航自己都沒想到的薄怒,車廂內(nèi)一時寂靜,等車開到塑料工廠,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柏一站在門口時,錢航一邊把車停穩(wěn)一邊對著柏安下最后通牒,這周老老實實的去。 等柏一上了車,柏安就等著他問怎么是錢航開車,結(jié)果等到車停在火鍋店門口,柏一也沒問什么,就好像錢航帶著柏安來接自己是個很正常的事似的,柏安也沒多想,不問正好,省的自己萬一說謊被識破更麻煩。 錢航選的這家火鍋店就在柏安公寓相隔一條馬路上,離著陳錢律師所也只差個紅綠燈,聽說是個小明星的副業(yè),所以估計著偶爾也會有藝人來吧,反正因此里面大多都是包間,就比較適合像律師這種行業(yè)的聚餐,不需要太正式,但也足夠私密。 一行三人跟著服務(wù)生走向預(yù)定的包廂走廊時,就見前面一男一女正拉開房間門準(zhǔn)備走進,柏安看著那女孩一身的行頭簡直就是行走的人民幣,挑了個眉,揶揄地口氣開口,趙萌? 突然被點名,趙萌踩著高跟鞋的腳一趔趄,柏...柏律師...啊,錢...錢律師。 柏安也是看見自己的助理順口喊一聲,見她這么慌就忍不住逗她,干什么虧心事兒了,這么慌? 錢航也不是個正經(jīng)上司,這時也湊過來,跟男朋友出來吃飯?。渴窃蹅兟伤膫€小男孩? 不是律所的。趙萌話說的快,說完臉上緋紅又補了句,不是男朋友.... 差不多得了,就算離開公司,上下級天生的緊迫感還是會讓人際關(guān)系尷尬,柏安扯了幾句,就把人放走了,三人又跟著服務(wù)生走向自己的房間。 柏一站在兩人身后看著他們寒暄,大概聽出來這位看起來就家世良好的年輕女孩是律所的同事,但柏一對她并不好奇,只不過... 等走過趙萌的包間,柏一又回頭看了眼緊閉的門,總覺得那個一直沒回頭的男人,似乎是趙萌男朋友的那位,背影有些莫名熟悉,好像在哪兒剛剛見過。但柏一也沒糾結(jié)多久,只當(dāng)是自己看錯了,畢竟律師行業(yè)的人,自己怎么會認(rèn)識呢。 在平板上點好餐,柏安順手遞給柏一,讓他看看還有什么其他想要的,柏一掃了一圈,自己喜歡的菜無一例外的已經(jīng)被勾選了,正準(zhǔn)備遞給服務(wù)生,發(fā)現(xiàn)最下面一欄的小食區(qū)空著,就點了個酒釀小丸子。 等甜品優(yōu)先送上來時,錢航?jīng)]怎么猶豫,就直接遞給了柏一,但還沒放下,就見他朝柏安方向抬了個頭,錢航動作沒停,你吃,她不能吃,這家的酒精含量高。 柏安本來一愣,很快反應(yīng)過來,鎮(zhèn)靜催眠類藥物在藥效期間不能喝酒,怕柏一會多想,想著只吃了一片應(yīng)該問題不大,想接過那碗小丸子時,卻被柏一摁下了。 不能吃就別吃。柏一語氣有些冷,明明也不是一句嗆人的話,可聽起來卻帶了點情緒,話說完自顧自的拿起湯匙吃了個干凈。 再遲鈍的人也要反應(yīng)過來了,柏一平時也不是話多的性子,但只要柏安在一旁嘰嘰喳喳,他總是會接上一兩句的,但今天從車上到現(xiàn)在,柏一話少的有些離奇了,難得的開口聽著也不讓人舒服。 柏安趁錢航執(zhí)著于筷子上的毛肚時,把手放在桌下輕輕的牽了下柏一的手,意料之中的被躲掉,于是湊近一些,低聲問,怎么了? 柏一夾了筷蝦滑放在她碗里,桌下的手還在被她不依不饒的撓著手心,正要妥協(xié)的時候,就聽錢航跟個沒事兒人似的開口,蝦不要吃,發(fā)物不行。 下一秒柏一筷子一轉(zhuǎn),蝦滑送進自己嘴里,手也快速抽出放到桌面斷了柏安的念想,然后回了她的問題,沒什么,吃你的飯吧。 柏安:......? 給我拿個紙巾。柏安試探著說,想要分辨一下柏一這突然來的是哪門子的脾氣,看著他伸手向紙巾盒,柏安想著應(yīng)該不是生自己的氣。 安安,你調(diào)料還有嗎?錢航起身時說。 幫我也加一點!我要小米辣和麻汁!柏安把手上吃空的調(diào)料碟遞給錢航,看著他走出包間,才又回頭看向柏一,結(jié)果就見本該遞到自己手上的紙巾,正被柏一擦掉桌上紅油扔進垃圾桶,并且沒有打算再幫她抽一張的動作。 柏安:???? 于是柏安推翻了剛才自己的結(jié)論,把應(yīng)該不是生我的氣換成了應(yīng)該不是生我的氣吧...。 柏安有點摸不透柏一的心思,感覺好像已經(jīng)要脫口而出了,偏偏隔著一層薄薄的紗,讓她鉆研不下去。 柏一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有點像在超市里相中了別人手里玩具的小朋友,理智上知道先來后到的原則,同時并不妨礙他感覺到委屈的情緒。 而玩具本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塊香餑餑,也不知道原來這塊香餑餑已經(jīng)有主人了。 直到錢航把兩人送到公寓樓下,柏安還是能感覺到柏一帶著一絲賭氣的怒意,和他二十九歲的年齡,以及近一米九的身高十分不符合的那種幼稚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