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Chapter 9
向陽有個秘密。眾所皆知,卻又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是一個愛幻想的女孩,從小的時候就如此,經(jīng)常自言自語,說一些大人聽不懂的話。 幻想是片段的,也有故事情節(jié),每次幻想像在腦海里上演一段電視劇,甚至每個細節(jié)都能演繹出來。 印象中,在她五六歲時有一只玩了很久的兔子娃娃,叫花花,她經(jīng)常跟她一起玩家家酒。 有天向陽去上學,她mama看娃娃已經(jīng)好幾年了,臟得不行,洗不乾凈,就給丟了。 向陽發(fā)現(xiàn)後哭得不行,她mama對她講理,說她大了,不玩娃娃了。 她聽不進,說花花是她的朋友,不能把她丟了??蘖嗽S久,她爸帶她去垃圾場找了圈,最後還是沒能把花花找回,要再給她買一只。向陽不要,就要原本的,她爸媽沒辦法,想著過一陣子她便會忘記。 但向陽沒忘,甚至時常提起花花,要跟她一起玩。她爸媽聽了沒認真當回事,倒是又給她買了不少娃娃。 花花是真的,玩家家酒是真的,可惜的是他們不知道,花花沒丟,也是真的。 種種現(xiàn)象都被她爸媽歸類為小孩子愛做夢,很正常。 到了小學,愛做夢的習慣還是一樣,但也顯得不太正常了。 在同學眼中,她是個奇怪的人。 她常常發(fā)呆,又喜歡自言自語,幾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次自習課班上安安靜靜的,她忽然很興奮地說了一句摸不著頭腦的話。 同學們?nèi)炕仡^用驚詫的眼神看著她,她卻絲毫未覺,低下頭咬著筆蓋做題。 慢慢的,向陽也察覺出自己與旁人的不同。 她的幻想已經(jīng)超出了所有人可以理解的程度。 只需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里就會有無數(shù)的畫面浮現(xiàn)。 她可以辨別出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但她控制不了自己去幻想,經(jīng)常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沉浸在安全感和溫暖的包圍之中。 當向陽回到現(xiàn)實,她會把剛剛的事畫下來,一幅幅的彩色,不管那是哪里,遇到了什麼人,都是一個很美好的世界。 沒有人知道,她剛剛就在里面,和里面的人對話。 高中之後,向陽盡量顯得正常融合,但她之前的各種奇談早已傳了遍。她仍舊被歸在異類,孤立在廣大的校園中。 不覺得她怪的只有她爸媽,她是他們的獨生女,再怪也要當做不怪,又或者說,他們還當她是小孩,做點白日夢不犯罪。 其實他們本來也不怎麼去關(guān)心她,他們很忙,忙著賺錢,忙著給她一個物質(zhì)很好的生活。 向陽的任務(wù)只要飯吃得好,考試考得好,那便夠了。 陪伴她的,一直是她自己,和大家以為丟失的花花。 向陽的高中生活很不好受,能依靠的便是她造出來的世界,以及一臺打著聽英聽旗號買的CD隨身聽,再偷偷用零用錢買了一張張學友的最新專輯。 張學友的歌聲陪伴了她高中整整兩年。 聽著音樂,隨著歌聲的情緒起伏,幻想的畫面也跟著變幻。 直到高三那年,爸爸因為工作上的調(diào)動,從新竹搬到了臺南。 向陽得到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可盡管如此,獨處的時候她還是喜歡躲在音樂里,踏著音符,去世界之外。 張宇昂...她喃喃地念著新鄰居告訴她的名字,搜刮近十年的記憶與人。 在這座小島上遇見同校同屆的人是多難得的緣分,然而十幾分鐘後她依然完全沒有印象。 她打算回家翻一翻當年的畢業(yè)紀念冊,如果她哪天回家的話。 從音響里傳來的音樂還沒停止,向陽一邊輕哼著,一邊收拾已經(jīng)打烊的咖啡店,以及那杯與果汁同樣命運,一口未動,且被孤伶伶遺留下來的冷咖啡。 張宇昂自報完名字,把咖啡杯放到了唇邊時,下一秒又把它放了下去,隨即再次匆匆離開。 向陽當時注意到他眉頭皺著,唇線抿得密不透風,不禁以為是自己咖啡做得不好。 抬起杯子湊近細看細聞,除了咖啡香淡了些,并沒有不對的。她又喝了一口,雖然冷了,味道仍然讓她自己都不由自主地微笑。 剛烈的白蘭地被淡化了不少,燃燒過的方糖變成焦糖色和咖啡攪拌均勻後,帶出一股甘甜的味道,細細地抓住舌尖。 這比例是她和徐明洋一起在一個禮拜內(nèi)試了好多杯,把他幾乎喝醉才調(diào)出來的。 是Sunday獨一無二的味道,在美國曾有幸試過的朋友也都說好。 可是,為什麼張宇昂要皺眉呢? 「是我做的不好喝嗎?」她不解的問站在一旁微笑看她的徐明洋。 張宇昂離開後,他就出現(xiàn)了。 他有一頭微蜷的頭發(fā),剪得很短,眉毛是好看的劍眉,整個氣質(zhì)頗有幾分武俠里的颯爽俊朗的英姿之感,還要加上幾分的書卷氣。 可向陽知道,也可以說最了解,他柔起來時,比里的男主都要似水柔情。 至少在她眼里是這樣的,且泛著光。 徐明洋一直望著她,望到不禁使她微微臉紅,才終於走了過來,摸摸她的頭,笑了笑「妳一直都做的很好」 向陽微微地噘嘴,眉眼間卻是不掩藏的開心「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那我的畫呢?」她指向那面已經(jīng)完成大半的畫墻。等待的日子里,她沒有浪費時間,一有空閒就往墻上撲。 真正拿起筆之後,又畫得很慢。 點著華燈的城市緊鄰大海,大海之上是擁有繁星的夜空。 大概的模樣已經(jīng)出來,現(xiàn)在只要再添個幾筆,就能再次回到那里。 但徐明洋不這麼認為,他說「我覺得少了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 「我們」 一字一句,語氣堅鏘有力地打在向陽心上。 潛意識里,向陽知道這些都是幻想的,可是她經(jīng)不住。她有些想哭,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還想問問他,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我們,曾站在那里,站在同一塊大地上,天空下,相摟著彼此。 如今那幅畫快好了,年又是一年,何時他們才能再次站在那里,迎著咸咸的海水味,交換彼此的溫度,說著彼此間最動人的情話。 向陽問了,徐明洋沒有答案,只是很糾結(jié)地看著她。 「別難過,很快會見面的」他親了親她,說得和信里的一模一樣。 不難過,不難過,好像也只能這麼說了。 // 今日店休,向陽睡了個懶覺。 中午時分,一陣奶油香在空氣里飄盪著,混著淡淡的咖啡香。 新買的烤箱烘烤著向陽的新菜單,奶油厚片。 向陽原本不打算放進去的,店里不多的咖啡品項對一間小店已經(jīng)足夠。 會決定放進菜單里全是因為一個月前來的一個小客人,差不多十歲的女孩,穿著漂亮的碎花裙,小大人模樣學她爸爸mama點咖啡,還會要求拿鐵的糖多放一些。 小客人不僅學的有模有樣,甚至知道咖啡的靈魂伴侶。 「mama,這里不好」她說。 「為什麼,咖啡不好喝嗎?」 「咖啡很好喝,但是沒有蛋糕甜點,咖啡就是要配這些?。 ?/br> 於是向陽想到了奶油厚片。 別看她會做咖啡,其實她的廚藝實在不精,更別說烘焙,在美國時三餐都是買來的,方便省時。 和徐明洋在一起之後,他什麼也沒說,自動攬下了下廚這件事,每當他有空,就會為她洗手做羹湯。 向陽喜歡吃他煮的飯,不僅好吃,更多的是一種家居感。他炒菜,她就在一旁打下手,順便搗他的亂。 那時,她第一次感受到幻想是一回事,真實的又是另一回事。 看過的那些童話故事,芭比公主與王子都比不上徐明洋。 因為他們的幸福結(jié)局之後,沒有之後。 有一次向陽問他廚藝為什麼那麼好,他先是笑著謝謝她又是捧場又是贊美,而後解釋是到了美國後為了省錢,把自己從只會煮泡面,練到學會可以出四菜一湯。 向陽自愧不如,好在她還能為他盡點心,負責起早餐。 奶油厚片是向陽最拿手的,雖然說非常的簡單。吐司機烤烤,奶油一抹,再一杯徐明洋喜歡的美式就大功告成。 但細節(jié)她是下了功夫的,吐司是她吃遍了附近面包店才唯一一個滿意的,奶油是超市里便宜好吃的牌子,還有咖啡,每天起床磨豆子是她的第一要務(wù)。 徐明洋很喜歡,吃完以後每次都會再對她說一聲「謝謝妳的早餐,很好吃」 滿滿的西洋紳士Style,自然也不忘要給她一個Breakfast Kiss。 這次吐司也是向陽精選的,是島上她吃過最好的一間面包店,奶油是她在美國吃慣的牌子,特別從海外訂購來,昨天才到。 而咖啡豆自然是徐明洋精選的品牌,再加上從他一手教她的咖啡技巧。 說起來,向陽是他唯一的徒弟,且算是資優(yōu)生了。 對於這點,她還挺開心自豪。 把吐司機換成了大烤箱,厚片還在烤箱里就已經(jīng)香氣四溢,烤出來後的顏色也很均勻。 向陽戴著隔熱手套期待的等著,目光卻往上一抬。 烤箱的位置在小廚房里,廚房有個窗口,面對著被綠藤攀爬的斑駁泥墻。窗又寬有長,裝了防盜設(shè)施,往上看能看見隔壁二樓陽臺的側(cè)邊,再稍稍探出頭去,便隱隱約約地發(fā)現(xiàn)一個人坐在那。 向陽是最近發(fā)現(xiàn)的。 張宇昂有時候會一個人坐在那里。通常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向陽能看見他有時拿著一臺掌上型游戲機,有時是一本書,他低著頭,能想像出他聚精會神的表情。 今天是他放假吧,她一面想著,一面把烤得酥軟的厚片拿出裝盤,再把剛剛打好的果汁放上,端著托盤往外走。 不到一分鐘的距離,向陽已經(jīng)站在那間似鬼屋的老屋外?;抖Y貌,她想著還是得先敲敲門,但其實只是不想讓他覺得她在偷窺他。 她看了看,沒有門鈴,只好用手大力地鎚。 雖然已經(jīng)快入秋了,中午的太陽熱烈的程度依然不減。 門沒有要被打開的跡象。向陽頂著太陽,又敲了敲,怕果汁里的碎冰很快就化完。 她敲得很大聲,但她天真以為不夠大,沒聽見,正想走去他陽臺下喊他時,門終於開了。 她揚起笑容,對愣愣看著她的來人,說「張宇昂,這是我剛烤出來的,你吃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