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瑟比的靈魂不再扭曲了。

他握住少女伸來的手，重新站起身，恐懼從他心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的力量，周遭的腐臭味慢慢消失，在惡魔扭曲的面容之前，艾凡西斯兄妹并肩而立。

「我不會再說要保護(hù)你了……我還沒有那個臉皮在你面前擺出哥哥的樣子?！估壬焓帜ㄈヮa上的淚水，抬頭，「但是至少……讓我們一起度過這關(guān)吧，亞萊蒂?！?/br>
「你要怎麼想是你的事，我就是會叫你哥哥，因為我已經(jīng)這麼認(rèn)定了。」少女淡淡地說，卻仍緊緊牽著利瑟比的手，「我不是很喜歡那個叫律法的力量，但是你就教我吧?！?/br>
「教你？」利瑟比瞇起眼，「活人要使用那個力量，要花的力氣可不一般！」

「看著你使用，我花的力氣也不一般?！箒喨R蒂平靜地回答。

「什麼跟什麼……你在說什麼？」

【嘻嘻嘻……在我面前！兄妹還有空拌嘴?。?！】

倏地，惡魔的大掌朝他們拍下，亞萊蒂敏捷地推開身旁利瑟比，往右一跳避過了攻擊，而利瑟比也很快反應(yīng)過來，再次穩(wěn)住態(tài)勢。

「嘖！雖然我覺得你沒有這種天分……看好了！亞萊蒂！」他叫道，向空中伸出手，「在心中描繪魔皇的樣子，想像所有力量集中在你的指尖——訴請！」

一瞬間，利瑟比的手指又發(fā)出了藍(lán)光。

亞萊蒂感到心臟一陣抽痛，她瞇起眼。

在心中描繪魔皇的樣子……但她根本就不知道魔皇的樣子，或該說，魔皇根本就沒有樣子，亞萊蒂忍著痛，拼命按照利瑟比的指示想像，想像那股不存在的力量集中在自己的指尖。

「訴、訴請……」

并不像利瑟比所做的，她的手并沒有發(fā)出光芒。

她很早就知道了，自己是毫無魔法才能的人。

「看著我！亞萊蒂！看著我！」利瑟比盡管焦急，卻不因亞萊蒂使不出力量而感到生氣，「只要你是圣鳥的血脈！不管強(qiáng)弱，魔皇一定會回應(yīng)你的召喚！律法就是祂言靈的化身！」他用發(fā)光的手指迅速在空中描繪了七芒星的魔法陣，「我等秩序的守望者，在創(chuàng)世的魔皇名下，訴請約束的鎖銬！」

語落，魔法陣的前方以極慢的速度生成了光芒的鎖鏈，同時，一股不尋常的熱度從內(nèi)臟涌現(xiàn)，亞萊蒂感到喉頭一股腥甜，手腳極其冰冷。

不妙。

利瑟比在使用的這個力量對她很不妙。

她有種彷佛要被抽離這個軀體的飄浮感，還有一種不切實(shí)的超現(xiàn)實(shí)感。她開始感到頭暈?zāi)垦＃毫鞑坏酱竽X，視野逐漸暗下，少女踉蹌幾步，跌坐在地。

這是什麼？

我……會死嗎？

不可以，我不可以在這里結(jié)束。

我是亞萊蒂，我是亞萊蒂·艾凡西斯，我是十七歲的女高中生，我是艾凡西斯家的女人、我是……

意識消散得極快，她必須努力回想起關(guān)於自己的一切，就彷佛她的靈魂正拚了命抓住這副rou體一般。她有種模模糊糊的感覺，覺得自己正在被呼喚著，呼喚著前往深淵。

朦朧中，喬托·迪歐的臉龐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

那彷佛是她在沉沒前抓住的一根救命繩索，喬托的臉龐逐漸變得清晰，他們在圖書館的兩座書架之間初次見面的那個下午、她被他告白的那個發(fā)著溫暖光芒的噴水廣場、他們在陽臺披著毯子互訴情衷的夜晚，還有在被奇路斯的觸手拖走的那時候，喬托緊緊抓著她的手。

——如果你不反抗，還有誰救得了你？

那時候，喬托是這樣問她的。

那時候，她并不想反抗奇路斯，因為不覺得自己是受害者，因為他們只是一群呼喚著她的孩子。那是一種以亞萊蒂·艾凡西斯而言很奇異的想法，但她確實(shí)是這樣想的。

然而此刻，模糊地，她竟想起了喬托在圖書館里對她說過的話。

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然後盡情地去做或不去做，我覺得這就是人生的意義……

以常人的思考而言，那是很奇怪的答案，但卻莫名地觸動著她的心。她曾經(jīng)以為那是因為自己出生至今都沒有過明顯的好惡才被那番話觸動，現(xiàn)在，她似乎有點(diǎn)明白了。

「亞萊蒂·艾凡西斯」是她絕無僅有的唯一一次人生。

在「亞萊蒂」之前，她沒有過去；在「亞萊蒂」之後，她沒有未來。和威叔、奇路斯、陰裘、畢斯帝、艾思和韓德、斯萊、維爾連斯、利瑟比，還有喬托·迪歐——全都是她絕無僅有的唯一一次相遇，畢斯帝說得沒錯，只要她死去，這一切——都不會再重來。

不想結(jié)束。

我不能死在這里。

細(xì)微的求生念頭，打從出生以來第一次在她的心中涌現(xiàn)。

少女慢慢睜開了眼，寶藍(lán)色的眼眸中燃起了決心。

我不是魔皇。

我要作為「亞萊蒂·艾凡西斯」——繼續(xù)活下去！

倏地，痛苦消失了。

就彷佛她拒絕了那股召喚她的巨大力量一般，她與自己的五感又重新接合，眼前的視野再次明亮起來，她比任何時候更加真實(shí)地感覺到自己存在著，這是過去十七年不曾有過的切實(shí)感，亞萊蒂深深吸入一口氣，空氣進(jìn)入她的氣管，在肺里流動，又慢慢呼出，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呼吸」這件事情，她的意識彷佛比任何過去的時刻都要清晰。

力量回到她的手腳，她能站起來了。

「亞萊蒂……！亞萊蒂！」

利瑟比的呼聲響起，她回過頭，一切景物還是維持在她失去意識前的情況，魔法陣中的鎖鏈仍然在成形，惡魔也依然站在他們的前方，看來那感覺有如數(shù)分鐘的求生掙扎，在現(xiàn)實(shí)中只是不到幾秒的事情。

【嘻嘻嘻！嚇到腿軟了？這祭品丫頭只有嘴巴有氣勢啊？】

「不要再說祭品了！亞萊蒂不是祭品！」利瑟比憤怒地大吼，「那位大人根本不需要靠著人類來現(xiàn)世！你要我說幾遍！！」

「就是這樣?！?/br>
清冷而平靜的女音響起，亞萊蒂·艾凡西斯站起了身。

「我的身體是我的，我的生命也是我的——我不會讓祂有機(jī)會現(xiàn)世的?！咕従彽?，銀發(fā)少女向前伸出手，銳利地瞇起眼，「相對，那個不知道在哪里睡覺的魔皇，如果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我就代替祂回應(yīng)這些呼喚?！?/br>
「亞萊蒂，你該不會……律法的力量……！」

【嘻嘻嘻！沒用的！速度慢成這樣！再來幾百只圣鳥都沒有用！】

瞬間，惡魔的巨手朝她襲來。

她看過那惡魔掐住威廉的景象，她知道那只手能夠抓住靈體和人類的實(shí)體，那巨大的手一把抓住她纖弱的腰桿，利瑟比急得大叫出聲。

「亞萊蒂?。　?/br>
然而，少女不為所動。

那與少女體型相差懸殊的魔鬼，卻像在抓住亞萊蒂的身體後就僵住了。它的手顫抖著，無法往前、也無法後退，甚至，它似乎連少女的身體都舉不起來。

【奇、奇怪……】

「所以我說了……憑你，是動不了我的靈魂的?！股倥p聲說，懸在空中的手指點(diǎn)亮了幽藍(lán)的光芒，血色的紅光從她的虹膜發(fā)散，「——命令?！?/br>
尾音一落，利瑟比的身體突然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這是……！」

【你做了什麼！】

「向所有訴請魔皇力量的靈魂……」亞萊蒂冷冷地瞇起眼，「讓這家伙——跪下?！?/br>
光芒從她的指尖消失了。

取而代之，利瑟比的周遭散發(fā)出強(qiáng)烈的光輝，就像被啟動了什麼開關(guān)，他的眼神和動作都變了，只見他一躍而起，在半空滯留的瞬間，無數(shù)的魔法陣在他四面八方展開，剛才為止還溫吞成形的鎖鏈此刻竟有如噴射的子彈，一道道狠狠貫穿了惡魔的手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鬼發(fā)出凄厲的慘叫，松開了握著少女身體的手。

【這是什麼！這可不是律法的力量?。　?/br>
惡魔還沒反應(yīng)過來，利瑟比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了，它慌張地向四周張望，下一刻，強(qiáng)大的力道從天而降，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上方的利瑟比用腳跟狠狠踹中它的天頂蓋，毫無招架之力的魔鬼承受不住這股力道，撲通一聲，在銀發(fā)少女的前方跪倒下來，巨大的腦袋狠狠重?fù)舻孛妗?/br>
就在「跪下」這個條件達(dá)成的瞬間，利瑟比身上的光芒淡去了。

他終於慢慢回過神，這才注意到，他的背後不知何時已生出了一對純白的羽翼，他震驚地看著身後的翅膀，又看向亞萊蒂，久久說不出話。

「這是什麼……」他的雙眼瞪得像要凸出來，「亞萊蒂……你到底是……！」

【你這丫頭到底做了什麼……！】被踩在腳下的惡魔又驚又怒地吼道，【竟然有東西能命令圣鳥……能做到的就只有……就只有——】

惡魔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它像是明白了什麼，漆黑的身軀突然僵直。

利瑟比似乎也明白了那個答案，他不敢置信地望向亞萊蒂。

【不、不可能！】惡魔吼道，【你只是個祭品而已！魔皇的磐石明明??！】

「那上面的文字只是魔王威斯林格的小惡作劇……我是這樣聽說的?！箒喨R蒂神色平靜地注視著腳下的惡魔，「還有，祭品什麼的……我已經(jīng)聽膩了?！?/br>
她并沒有承認(rèn)她的身分。

但那平靜中帶著威壓感的氣場卻似乎間接證實(shí)了其中蘊(yùn)含的可能性，再加上，它明明已經(jīng)分得懼魔魔王的力量，卻無法挪動眼前少女的靈魂半絲半毫，那并不是人類的靈魂所擁有的權(quán)能。這個事實(shí)擺在眼前，就連惡魔自己也被說服了。它瞠目結(jié)舌地望著那個少女，僵硬的身體慢慢軟了下來。

【創(chuàng)世的……魔皇……】

緩緩地，它帶著敬畏，呼喚了那個稱謂。

少女只是平靜地看著它，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

「不……會吧……」利瑟比雙腿癱軟，從惡魔身上跌了下來，仰頭看著少女。

生前薄弱的記憶又慢慢涌現(xiàn)，他想起來，在那個馬房里，男人由人類變成巨狼，又由巨狼化身成巨龍的畫面，而後，他想起了不畏懼怪物的奇路斯·克里尼斯，還有在他被巨狼拍扁之後憑空而生的巨大觸手，利瑟比的臉色頓時刷得鐵青。

「奇路斯·克里尼斯是……第一魔王？」他摀住自己的嘴，睜大了雙眼，「那頭狼是第五魔王……！有兩個魔王跟在你的身邊，那麼說，你果然是……！」他看向亞萊蒂，「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為什麼……」

「我不知道。」亞萊蒂平靜地說，「我是亞萊蒂·艾凡西斯，只是這樣。」

利瑟比愣愣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是巧合？是謊言？不可能。創(chuàng)世的魔皇從來不需要活祭品，祭品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特權(quán)，亞萊蒂·艾凡西斯確實(shí)就是魔界的創(chuàng)世主，若不是如此，不能解釋她那股特殊的力量。

「千年之後……交會的血脈將賜予生命……」喃喃地，他情不自禁念出那刻在靈魂里的記憶，「但那個時候，祂將不再是祂……」

像是明白了什麼，利瑟比愣愣地瞪大了眼。

「那個女人……茱莉亞·米哈拉瓦……難道就是另外一支圣鳥的血脈……？」

亞萊蒂沒有回答他，恐怕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利瑟比覺得自己彷佛被當(dāng)頭喝了一棒——圣鳥交織的血脈就在他的眼前，千年來所追求的終點(diǎn)就是這里，父親的出軌只是一種必然。他們的主人——構(gòu)筑了整個魔界，力量無遠(yuǎn)弗屆的創(chuàng)世主——如今就在這里，成了一個少女的型態(tài)。

她是祂，卻又不再是祂。

那我呢？

倏地，他突然這樣想。

沒有必要將血脈再傳承下去的利瑟比·艾凡西斯，卻繼承了圣鳥血統(tǒng)的力量。生前的他連自己的血統(tǒng)都不知道，但在這時候——他竟清楚看見了他的命運(yùn)。

他是為了這個少女而存在的。

為了在這一刻，他能與她站在一起。

「原來……如此……」他愣愣地睜大雙眼，「我的生命……不是毫無意義的……」

亞萊蒂并沒有聽清他的喃喃自語，也沒有追問的打算。她慢慢彎下身來，伸手撫上了那個已經(jīng)放棄掙扎的魔鬼的腦袋。他們的接觸終於讓利瑟比回過神，他重新繃緊了神經(jīng)，起身站到亞萊蒂身旁。

【陛下……】那魔鬼輕聲低喃，【請饒恕我，陛下……】

「我問最後一次，你是什麼東西？」亞萊蒂輕聲說，「為什麼會在這里？」

那魔鬼張口，卻答不出話來，身體開始了細(xì)微的顫抖。

「它是混合體……」利瑟比代為回答，「死魔是崇高的魔種，不會隨便做出搗亂平衡或秩序的事……它已經(jīng)被扭曲成不是自己原本的樣子了?！?/br>
隨著利瑟比的解釋，魔鬼的身體顫抖得更劇烈了。

【請饒恕我……陛下……我是因為……害怕……】惡魔發(fā)出了就像嗚咽一樣的低吟，【我無法違抗……那位大人……所以……！】

「那位大人？」亞萊蒂稍稍瞇起了眼，「是魔王嗎？」

「懼魔……第二十四魔王，懼魔弗明。」利瑟比摸了摸自己的唇，試圖探索更多的記憶，「在八百多年前，曾經(jīng)有圣鳥的血脈之一在這個世界與他接觸的記憶……看來應(yīng)該是他了?！?/br>
「懼魔弗明？」

亞萊蒂低頭思索，在威斯林格給他念的童話書里，并沒有出現(xiàn)過這個名字。

那麼說，威斯林格的童話書并沒有描述所有魔王的故事。

「那個懼魔弗明控制了你嗎？」少女繼續(xù)問下去，「那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我從黃泉??從死亡的夾縫中被拖到這個現(xiàn)實(shí)世界……變成能直接接觸靈體的樣子……然後遇到了那位大人??】惡魔娓娓訴說著，再沒有了之前猖狂的神態(tài)，【我因為害怕，將得到的靈魂定期獻(xiàn)給那位大人……作為糧食??】

利瑟比的表情稍稍扭曲。

「果然啊……」他惡聲惡氣地說，「和我想的一樣，你早就把尊嚴(yán)舍棄了?！?/br>
惡魔低著頭不敢回話，亞萊蒂側(cè)頭望向利瑟比。

「尊嚴(yán)……指的是什麼？」她想起剛踏進(jìn)休息室時魔鬼和利瑟比的對話，「從魔皇那里背負(fù)的使命是什麼？」

利瑟比有點(diǎn)訝異她會問這個問題，但轉(zhuǎn)念一想也不太意外，即使她的靈魂是魔界的創(chuàng)世主，也不代表亞萊蒂·艾凡西斯擁有魔皇創(chuàng)世時的記憶。

「這不能說，泄密者消失，這是規(guī)矩?！估葒@了口氣，「在人類的黑魔教中，死魔是靈魂死後的引渡者，實(shí)際上，他們做的事情和這個很像，而這是不能公開給任何惡魔知道的秘密，也是所有死魔種都要守護(hù)的戒律……我只能說這麼多。」

亞萊蒂望著他，沒有回話，像在思考著什麼。

「如果你還沒有消失，表示你沒有把死魔的戒律告訴弗明，沒錯吧？」利瑟比質(zhì)問，看見地上的惡魔緩緩點(diǎn)頭，他瞇起眼，「但是，你逃避了自己的使命，這是事實(shí)。」

惡魔的身體縮了一下，又開始顫抖起來。

【我??只是??】

「圣鳥是秩序的守望者，換言之，我的職責(zé)就是制裁你這樣的家伙?！咕従彽?，利瑟比向前伸出了手，指尖發(fā)出了藍(lán)光，「為自己逃避過而後悔吧，罪劫的死魔?！?/br>
「——沒有必要?！?/br>
少女平靜的嗓音讓利瑟比一愣，指尖的光芒消失了。

「什麼？」

「沒有必要，制裁什麼的。逃避這種事，誰都曾經(jīng)有過，那只是一種選擇。」她輕輕撫摸著惡魔的頭，彷佛是在安撫它一般，「而且，我就在這里?！?/br>
惡魔抬起頭來望著她，身體的顫抖停止了。

【陛下……】

「我讓你做選擇吧?！箒喨R蒂重新站起身，「在這里相遇也是一種必然，我給你選擇自己命運(yùn)的機(jī)會，只要你說出口?！?/br>
【我……】惡魔的臉龐因痛苦而扭曲，【我想回去??陛下??我想回到魔界、至少回到死魔的夾縫??我想忘記這些恐懼??想重新成為死魔??我想贖罪??】

「你會不會要得太多了？」利瑟比惡聲惡氣指責(zé)。

「就這麼做吧?！股倥耐缀缒び蛛[約散發(fā)出紅色的微光，她的神情變得比平時更加冷靜、更加淡漠和超然，「做得到嗎？利瑟比?！?/br>
她的聲音聽來有些空靈，卻清澈地撼動著他的靈魂，利瑟比的身體又發(fā)出了光，一股平靜的能量籠罩著他的全身，令他感到安心。

「是，陛下。」

「命令?！顾p聲說著，手指散發(fā)出光芒，宛若威嚴(yán)的皇帝，她下達(dá)了指令，「賜予這幼小的死魔之子——死亡，還有，重生?！?/br>
「遵命?！?/br>
【死亡？等等??但是??！】

惡魔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圣鳥的藍(lán)光籠罩了它，那是一股平靜而強(qiáng)大的力量，它知道這個感覺，所有的惡魔都知道，他們的圣域——血色大海中央的那座城堡，只要朝向那里祈禱，就能感受到這股能量，那是來自萬魔的皇帝的恩典。

惡魔的身體開始崩解了。

它并不感到痛苦，不感到震驚，它抬起頭來，感激地仰望著眼前的銀發(fā)少女，少女彷佛不再是少女的樣子了，她化成了黑暗，無垠又寧靜的黑暗，有如溫柔的夜晚包圍著它，而在那之中引導(dǎo)著它的幽冥藍(lán)光，那便是圣鳥。

啊啊??久違了。

我終於??回到魔界了??

（待續(xù)）

這周末雖然還是加班了，但是也努力了一波寫了一萬字，剩的存稿會設(shè)定在下周三八點(diǎn)自動發(fā)，感謝小天使不離不棄地投珠，簡版已經(jīng)超過一千三百珠啦～（灑花）

百九八、別離

惡魔的身體終於完全崩毀。

它漆黑又巨大的身體化成細(xì)小的沙屑，集中到利瑟比的掌心，化為一顆黑暗的球體，濃縮，又成為了藍(lán)光的結(jié)晶，而後，光芒褪去，完全從利瑟比手中消失。

「在那邊會有其他圣鳥引導(dǎo)他的??帶他回到他的魔王身邊，再次重生。」利瑟比輕聲說著，望向亞萊蒂，「這樣，就可以了吧？」

亞萊蒂慢慢回過神來，也望向了利瑟比。

「嗯?！顾c(diǎn)點(diǎn)頭，神情似乎有點(diǎn)疲倦。

她在思考剛才那個惡魔說過的話，它說它從某個地方被拖出來之後遇見弗明，那意味著，將它拖出來的可能另有其人。

暫且不去思考是不是有什麼幕後主使者，除了幾個yin魔之王和威斯林格之外，在這個世界上竟還存在著其他魔王，這個事實(shí)讓亞萊蒂感到有點(diǎn)心累。她扶著額，慢慢坐回沙發(fā)上。

「??那個叫弗明的魔王，為什麼要扭曲其他的魔鬼？」半晌，她問。

「不知道，看來還有很多情報值得我們調(diào)查??」利瑟比聳肩，「之後，我靈魂里圣鳥血脈的記憶還會慢慢蘇醒，應(yīng)該可以給你更多解答吧?！?/br>
亞萊蒂抬頭望向他，抿唇。

「你不離開嗎？」她問，「我是??希望你能安息，才帶你來這里的?！?/br>
「哈！傻瓜，你以為帶我來看屍體，我就會安息嗎？」利瑟比嘲笑道，伸手彈了下少女的額頭，看著她捂上自己的前額，他的眼神又變得溫柔起來，「??真的，你真是??傻meimei啊。」

——為了我這樣的人做到這一地步，真傻。

亞萊蒂愣愣地望著他。

「哥哥??？」

「像你說的，我已經(jīng)可以安息了??我會離開一陣子，作為圣鳥回到該去的地方。」他輕聲說，「當(dāng)我變得更有力量的時候，我會再回到你身邊?！?/br>
「回來？」亞萊蒂稍稍蹙眉，「明明可以安息了??？」

利瑟比微笑，大手輕輕撫上少女的頭。

「因為我想做個稱職的哥哥??而你，就算在我死後，也還是給了我這個機(jī)會?！顾f著，眼眶酸澀起來，嘴角揚(yáng)起的弧度卻依然滿溢溫柔，「不是因為圣鳥的職責(zé)是侍奉魔皇，而是因為我想待在你身邊??好嗎？」

亞萊蒂望著他，緩緩斂下了睫。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利瑟比。

如果他能留下來，她固然感到高興，但她身邊的人總是無一例外會為了保護(hù)她而受傷，利瑟比已經(jīng)為此歷經(jīng)死亡的痛苦，若繼續(xù)留下只會讓他在死後繼續(xù)延長這份苦痛，那麼這并不是她所期望的未來。

「不要誤會了，我可不是保護(hù)你的rou盾?！贯莘鹂创┥倥闹兴?，利瑟比又彈了下她的額頭，「能執(zhí)行你命令的就只有我，我是你的武器，是你力量的一部分?！?/br>
「我力量的一部分??？」少女捂上自己發(fā)紅的額，眨眨眼。

「對，命令我防守，我會成為最強(qiáng)的盾：命令我攻擊，我會成為最強(qiáng)的炮??同樣，只要你命令我無敵，我就不可能受傷?！顾f，而後移開視線，像是想起什麼不好的東西，板起面孔，「??再加上，那幾個魔王像蒼蠅一樣在你身邊繞來繞去，我根本就不放心??不管你說什麼，我是跟定你了！」

利瑟比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讓亞萊蒂微笑起來。

「如果你不後悔的話??」她柔聲說，「我會等你的?！?/br>
青年也露出了微笑。

他上前，將少女緊緊擁入懷中。

「幫我告訴羅倫和威廉，抱歉我這個不成材的兄弟讓他們傷心了，就算我死了，也會一直愛著他們?！顾f著，嗓音有幾分哽咽，「還有??亞萊蒂，亞萊蒂·艾凡西斯，我的meimei——謝謝你了?！?/br>
「這點(diǎn)事??還比不上你為我做的。」雙手覆上利瑟比的背，在沒有溫度的懷中，少女微笑著，慢慢閉上了雙眼，「再見了，哥哥?！?/br>
利瑟比哭著笑了，他的靈體漸漸散發(fā)出幽藍(lán)色的光芒，人形崩解，藍(lán)光凝聚成了鳥的形狀，光之鳥輕柔地用喙廝磨少女的側(cè)臉，而後撲翅騰空，留戀地在室內(nèi)盤旋了幾圈，這才終於消失不見。

亞萊蒂站在原地目送著圣鳥離去。

午後的陽光穿透玻璃窗灑落在她的側(cè)臉，空氣暖洋洋的，很舒暢。她斂下了雪似的羽睫，抬起頭，只見倒在休息室門口的威廉已經(jīng)醒來了，在沙發(fā)上昏過去的羅倫也是，羅倫還在扶著發(fā)暈的腦袋，威廉卻已坐起身，愣愣地注視著她。

「我剛剛??好像看到了利瑟比??」他喃喃地說，「你到底是??」

他更想問的是，那個把他逼到死境的魔鬼去哪里了。

然而，少女只是淡淡地回過頭來，微笑。

她什麼都沒有說，周遭卻散發(fā)著一股令人平靜的氣場，威廉慢慢瞪大了雙眼，撫上自己的胸口，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感到這麼平靜過了，甚至是和瑟裘·布斯在一起的時候也未曾這麼平靜過。

此時，羅倫也慢慢抬起頭來，淚水從他的兩頰滑落。

「我剛剛好像夢見了利瑟比??」他側(cè)頭望向窗邊的少女，「他為了救我們，和你一起戰(zhàn)斗，趕走了魔鬼??我做了這樣的夢?！?/br>
威廉和亞萊蒂都望向羅倫，不語。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羅倫用手指撫去眼角的淚水，吸了吸鼻子，「如果你是看見了利瑟比最後的人??他走之前，有沒有說什麼？」

「說了謝謝?！箒喨R蒂輕聲說，「還有，要我轉(zhuǎn)達(dá)，抱歉讓你們傷心，就算他死了，也會一直愛著你們。」

羅倫愣愣地抬起頭來，威廉的身體也僵住了。

「你??怎麼會知道我夢里的利瑟比說的??」他訝異地張大了嘴，淚水又滾落眼眶，「你??你到底是??！」

他說不下去，那番話并不是夢的可能性彷佛得到了驗證，他的淚水又再度潰堤，讓說不完的話化成嗚咽。威廉也慢慢站了起身，他愣愣地注視著眼前的銀發(fā)少女，那頭和奧里洛·艾凡西斯如出一轍的銀發(fā)，方才一閃而逝的利瑟比也是這樣的銀發(fā)。

他記得有人曾經(jīng)說過，銀發(fā)是力量的證明。

當(dāng)時的他根本不以為意，盡管是少見的發(fā)色，但自己的父親和弟弟就是銀發(fā)的情況下，他根本不認(rèn)為銀發(fā)是力量的象徵，但現(xiàn)在??看著少女那頭在陽光下閃爍著粼粼光輝的銀發(fā)，他似乎開始相信了。

「亞萊蒂大人！」

突然，走廊傳來了急促地腳步聲和呼喚。

「亞萊蒂大人！亞萊蒂大人！」奇路斯·克里尼斯莽撞地推開門口的威廉，沖進(jìn)休息室，看見窗邊沙發(fā)旁的亞萊蒂時，他彷佛得救般發(fā)出了軟弱的哭音，「沒事吧??！剛才那個黑黑的魔鬼有來這里嗎！」

「我沒事，奇路斯?！?/br>
「黑黑的魔鬼??？」羅倫愣了一下，「等等??難道那不是夢？」

羅倫的問句讓奇路斯僵了一下，威廉也一震。

「呃??我說的是??是??蟑、螂??」他眼神飄移地辯解。

羅倫半信半疑地瞇起眼，威廉抿了抿唇，踏入休息室內(nèi)。

「不要談那些怪力亂神的事情，羅倫?！顾现星姨撊醯纳碜有凶撸ひ魠s恢復(fù)了以往的威嚴(yán)，「既然已經(jīng)確定死者是利瑟比，你也哭夠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和我去跟樓下殯儀館的人談辦喪禮的事，我們準(zhǔn)備要走了?！?/br>
「可、可是??」羅倫看著他，又看向亞萊蒂，顯得有點(diǎn)不知所措。

「同樣的話別讓我說第二遍?！雇秃龋闷鹱约簰煸诹_倫對面的沙發(fā)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那瞬間，他顯得猶豫了，但很快又恢復(fù)原本的撲克臉，轉(zhuǎn)身，將名片遞向不遠(yuǎn)處的銀發(fā)少女。

「我很抱歉沒有自我介紹，亞萊蒂。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大哥，威廉·艾凡西斯?！拐f著，他嚴(yán)肅的神情軟化下來，「過來看利瑟比??謝謝你?！?/br>
乍看之下，他似乎是個為人處世態(tài)度和奧里洛·艾凡西斯一樣嚴(yán)厲的人，然而，從他口中訴說的感謝和那之中溫柔的情感，卻是父親不曾顯露的。

「我只是因為想看利瑟比才來的，沒有接受道謝的理由。」亞萊蒂淡淡地回答，卻還是上前接下了那張名片。

「上面有我的手機(jī)和公司分機(jī)，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聯(lián)絡(luò)我。」威廉說著，垂下眼簾，「既然你是利瑟比的遺物，我會代替他好好照看你。」

亞萊蒂抬頭望著他，沒有說話。

「喪禮的時候，我會再聯(lián)絡(luò)你，為他祭奠的人一定不多，如果那之中也有你，我想他也會欣慰吧。」威廉說著，眼眶有些濕潤，但他眨眨眼，很快撇開了這股情緒，轉(zhuǎn)身望向正在沙發(fā)邊收拾物品的弟弟，「羅倫，你有這孩子的聯(lián)絡(luò)方式嗎？」

「咦？我??我沒有??」似乎是出於尷尬，羅倫避開和亞萊蒂四目相接，「但她就住在我那一棟，要找就會找得到的??」

「那是什麼不可靠的回答？」威廉?dāng)Q起眉，他再度望向亞萊蒂，眼神變得溫和許多，「我們雖然是兄妹，但是素未謀面，也許你不想留聯(lián)絡(luò)方式，我也不勉強(qiáng)?！?/br>
「我無所謂?！箒喨R蒂伸手探向口袋，卻愣了一下，「手機(jī)放在家了??」

出門時是被綁走的，當(dāng)時太突然，手機(jī)和鑰匙都留在了房間里。

「記得號碼嗎？」

亞萊蒂不太確定地?fù)u搖頭，威廉嘆了口氣。

「那你回去以後，如果有想再聯(lián)絡(luò)，就傳簡訊到我的手機(jī)，告訴我說你是誰，我就知道你的聯(lián)絡(luò)方式了?！雇f著，稍稍停頓了一會兒，抿唇，眼神顯得有些悲傷，「還有，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可以??」

亞萊蒂望著他，等待他接下去的話，但威廉卻只咬緊了下唇。

「我會再找時間和你談?wù)??！顾D(zhuǎn)身，大步走向門口，「羅倫，走了。」

「等、等等??大哥！」

羅倫趕忙跟上他的腳步，踏出門前最後回頭望了亞萊蒂一眼，羅倫的表情很復(fù)雜，他似乎像是在生氣、不甘心，又有點(diǎn)羞愧和感激，而後，他向亞萊蒂點(diǎn)頭致意，轉(zhuǎn)身離開了休息室。

「他們走了??」聽著那兩人遠(yuǎn)去的腳步聲，奇路斯終於開口，「我們趕快去追那個黑黑的惡魔吧，亞萊蒂大人?！?/br>
「不用追了。」銀發(fā)少女淡淡地說，「它走了?！?/br>
「它走了？！」奇路斯一愣，「逃走了嗎？我可以追回來的?！?/br>
「追不回來的。」亞萊蒂說，「我送它回魔界了。」

奇路斯吃驚地張大了嘴。

「回到魔界？」他差點(diǎn)沒大叫出聲，但他控制了自己的音量，「從這里回到魔界是可能的嗎？我剛剛才聽說??不是??我以為??」

「我不確定?！箒喨R蒂誠實(shí)地回答，「但是利瑟比辦得到?！?/br>
「利瑟比??副導(dǎo)演？」奇路斯錯愣地眨眨眼，「可是??他不是死了??難道說??幽靈？但是??他怎麼會知道魔界??」

「他是圣鳥?！箒喨R蒂說，「他是這麼告訴我的。」

聞言，奇路斯瞪大了眼，豁然開朗。

「圣鳥??果然有圣鳥??和維爾連斯說的一樣?！顾袷撬闪丝跉猓α?，「太好了??只要有圣鳥在，就沒有任何東西能加害亞萊蒂大人??太好了??」

奇路斯的話讓少女揚(yáng)起眉。

「圣鳥是那麼厲害的生物嗎？」

「嗯??與其說是生物??不如說是一種力量??」奇路斯苦惱地搓著下巴，「祂們比死魔還要神秘，而且非常強(qiáng)大，在某些情況下甚至足以壓制魔王，祂們被視為魔皇的傳話者，也是祂們的存在讓魔界十萬年來都維持著對魔皇的信仰?！?/br>
亞萊蒂聽著，眨眨眼。

這些事情，她在威斯林格的童話書里從來沒有讀過。

「不過！那麼說！」奇路斯的表情興奮起來，他激動地握著亞萊蒂的手，道，「亞萊蒂大人已經(jīng)能夠召喚圣鳥??表示身為魔皇的力量也已經(jīng)覺醒了吧！」

然而，少女只是緩緩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并不是魔皇?！顾f，像是當(dāng)頭給奇路斯?jié)娏艘淮笸袄渌?，隨後，少女的嘴角勾起了微笑，「我是亞萊蒂·艾凡西斯，我會以這個身份活下去?！?/br>
「當(dāng)然、這是當(dāng)然的！」奇路斯紅了臉，笑了起來，「不管您是亞萊蒂大人還是陛下??我都會一直愛著您??一直守在您身邊！一直！」

隱約，亞萊蒂覺得這番話似乎沒有傳達(dá)到奇路斯的心里。

但她并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踮起腳尖，溫柔地摸了摸少年的頭。

（待續(xù)）

感謝簡版一千三百珠加更～

如果有留言請待我假日回～

百九九、傾斜的平衡

坐在電腦桌前的金發(fā)男孩慢慢抬起了頭。

男孩約莫十歲，盡管衣著居家，但皮膚白皙，雙眼清澈，手腳細(xì)長，精致有如雕像的五官彷佛有著一股不可褻瀆神圣氛圍。男孩放下游戲手把，起身推開窗戶，他神色嚴(yán)肅地凝視著天空，好一會兒，他的房門被敲響了。

「進(jìn)來。」

門被推開了，金發(fā)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前，他的身材高大結(jié)實(shí)，模樣頗具威嚴(yán)。

「感覺到了嗎？」

男人率先開口，男孩點(diǎn)點(diǎn)頭。

「世界的平衡又傾斜了……代表那邊的力量又增強(qiáng)了?！顾卣f，「如果我們繼續(xù)毫無作為，幾百年前的那場大慘劇只會重演。」

「是惡魔開始慢慢覺醒了嗎？」

「恐怕，而且??不只是惡魔。」男孩的神色越發(fā)凝重，「魔皇的轉(zhuǎn)生也就在這個世界上，要是對方比我主更早現(xiàn)世，不是只有平衡傾斜這麼簡單而已??」

中年男人沒有回話，臉色有些鐵青。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我主卻還沒有進(jìn)一步的指示?！鼓泻⒆ゾo了窗框，咬牙，「杰沃登和夏樂緹到底在干什麼？雀絲也一樣，讓他們跟著載體去了，卻沒有任何一個能夠阻止魔王覺醒，甚至連激發(fā)載體的力量也辦不到。」

「請息怒，加斯貝爾?！怪心昴腥斯Ь吹氐拖骂^，「杰沃登向我報告過這件事，選擇旁觀是載體自身的意志，他們無從插手?！?/br>
「什麼時候起載體被允許擁有自由意志了？」男孩向後一個冷瞪，男人便閉上嘴，「如果載體無法引出我主的力量，那是載體本身的失職。夏樂緹和杰沃登……他們該做的是導(dǎo)正載體的心靈，而不是把他寵壞?！?/br>
中年男人又陷入了沉默，名為加斯貝爾的少年緊握拳頭。

「我只能再給喬托一個月?！?/br>
「加斯貝爾……！」

「——再一個月，我們不知道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打斷男人的反駁，加斯貝爾的神色凝重，「再一個月，如果喬托還沒辦法發(fā)揮功能……」

加斯貝爾沒有把話說完，但男人彷佛已猜到他所想，握緊了拳頭。

「上一次那是個莫大的悲劇，加斯貝爾……」他神色凝重地說，「夏樂緹一直沒有辦法從那個陰影走出來，杰沃登也是自責(zé)至今……」

「——所以才讓他們這次也擔(dān)任載體的輔佐，為了讓他們彌補(bǔ)過錯?！辜铀关悹柪淅涞卮驍嗔四腥说脑挘肝抑鞯默F(xiàn)世這一次不允許再失敗，要是走錯一步，不止這個人界，天界也會跟著覆滅，如果你明白喬托背負(fù)的責(zé)任，就趕緊想辦法讓他覺醒！」

他重重地下了結(jié)論，這讓男人沉默不語。

「……我知道了?！拱肷?，男人才打破沉默，面色沉重地低頭，「我會想辦法的?！?/br>
「去想吧，阿伯辛，最好在一個月之內(nèi)想出來。」男孩冷漠地哼了一聲，嘲弄，「在天界逍遙得越久，越不知道何謂堅持和努力?！?/br>
被喚作阿伯辛的中年男人沒有回答，僅僅只是投以憐憫的眼神，便轉(zhuǎn)身離開。

＊

「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

一輛不起眼的轎車在市區(qū)道路上奔馳，車內(nèi)，伴隨著引擎運(yùn)轉(zhuǎn)的聲音、奇路斯的說話聲，以及車內(nèi)某乘客的嘔吐聲不時響起。維爾連斯用眼角余光嫌惡地瞥了眼側(cè)座的畢斯帝，又透過後照鏡望向後座兩人，沒有被這嘔吐聲影響的就只有亞萊蒂。

「……原來如此?！?/br>
聽完奇路斯的說明，維爾連斯喃喃地說。

「只不過去趟認(rèn)屍，竟然發(fā)生了這麼多事，看來今後我不能擅自離開主人身邊了?！顾D(zhuǎn)過方向盤拐過一個大彎，繼續(xù)說道，「我以為圣鳥之血的交會點(diǎn)什麼的全都是威斯林格的謊言，但照主人說的，如果那個叫利瑟比的家伙確實(shí)是圣鳥，那看來磐石上寫的內(nèi)容應(yīng)該也不全是謊言?！?/br>
及此，他停頓了一下，奇路斯也側(cè)頭望向亞萊蒂。

「主人，無法使用魔法的您突然能使用魔法，是什麼契機(jī)造成的呢？」

「我沒有。」亞萊蒂淡淡地說，「我不知道?！?/br>
「是梅菲斯托那時對您動過什麼手腳嗎？」維爾連斯不放棄地追問，「那時在森林里??我們沒看見的時候，威斯林格那邊的人有沒有對你做出什麼事？」

「我昏過去，不記得了?！箒喨R蒂簡短帶過。

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維爾連斯沉默了好一會兒。

亞萊蒂不回答，他感到沮喪，但她對他冷淡，他又感到興奮。

他想起昨晚亞萊蒂和畢斯帝在草原上zuoai的畫面，想起當(dāng)時亞萊蒂下腹閃爍的藍(lán)光，他不會看錯，那和那一晚他試圖讓磐石覺醒時的光芒是一樣的，同時，也和七個魔王在魔皇大殿中祈禱時，圣杯所散發(fā)的光芒是相同的。

只要有那個力量??就可以??

維爾連斯興奮地抓緊了方向盤，微笑。

「轉(zhuǎn)眼之間已經(jīng)有兩個魔王覺醒了呢?！顾龡l斯理卻又單刀直入，透過後視鏡與後方的少女四目相接，「主人，有沒有考慮下一個就讓我覺醒呢？」

聞言，亞萊蒂稍稍瞇起眼。

「我不知道讓你覺醒的方法??」

「——我可以教你，我敬愛的主人?！咕S爾連斯插嘴的語氣十分優(yōu)雅，「就當(dāng)作是我這次主動支援的謝禮？如果光靠這兩個家伙，恐怕現(xiàn)在您還在拍獸交片呢?！?/br>
「你小子說什麼！」畢斯帝惱怒地低吼，「我可不能當(dāng)作沒聽嘔嘔嘔嘔嘔……」

「我也不喜歡這個說法，但是??他說的是事實(shí)，亞萊蒂大人……」奇路斯無奈地看了眼狂吐的畢斯帝，「如果沒有維爾連斯支援，我們那時候完全不知道怎麼追上你，至少，光靠我和畢斯帝兩個人是沒辦法的?！?/br>
「……抱歉?！箒喨R蒂輕聲說，低下頭，沉默了幾秒，而後終於又開口，「我知道了，就當(dāng)作謝禮，我會試試讓你覺醒?！?/br>
聞言，維爾連斯欣喜若狂地笑了，笑聲聽起來像個變態(tài)的大惡黨。

奇路斯不安地?fù)崤种福虼剑骸妇S爾連斯，先說在前頭，要是你讓陛下受傷……」

「——哈！受傷？」維爾連斯瘋狂地瞪大雙眼，回頭瞪向奇路斯的臉，「你在跟我說笑？奇路斯大人，為奴的我讓主人受傷？那是什麼世紀(jì)笑話？」

「前面！拜托你看前面?。　?/br>
「哼！」他轉(zhuǎn)頭扭過方向盤，車身瞬間閃過前方的待轉(zhuǎn)車輛，蛇行了幾十公尺後穩(wěn)住車身，重回正軌，副駕駛座的畢斯帝吐得更厲害了。

「不需要你cao心，奇路斯大人。」他優(yōu)雅又自傲地說，「在主人面前，我會履行身為一個rou奴的義務(wù)和責(zé)任，既沒有尊嚴(yán)，也沒有人權(quán)，這可是我定下的法律。」

「呃……你高興就好……」奇路斯苦笑，回頭看向少女，「亞萊蒂大人注意別受傷了，雖然比起人類，維爾連斯還算信得過，但是……」

「——不用擔(dān)心，奇路斯?！箒喨R蒂輕聲回答，「我會往死里打?！?/br>
奇路斯無言以對，維爾連斯笑得更樂了。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