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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洞仙歌在線閱讀 - 九十二、最可愛的賄賂

九十二、最可愛的賄賂

    李玄慈看她那呆樣,順手又丟了顆棗子過去,敲醒這個呆頭鵝。

“說點好聽的,我要是開心了,就容你留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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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雖是譏諷,他的眼睛卻像漂亮的琉璃,里面藏著點熱。

十六掌心握著顆棗子,花了些時間才反應(yīng)過來李玄慈是什么意思,可她沒有立刻高興起來,反而面上帶了一點愁色,頭又隱隱低了下去。

“你不懂?!彼辉敢饪蠢钚?,只瞧著自己的膝蓋,自言自語一樣說道。

李玄慈只需一眼就知道這人在矯情些什么,明明心慈手軟,卻還要做要勉強自己做那盡忠職守的好道士。

“要么鏗鏘手段,全了本分,要么心慈手軟,順了本性,當(dāng)斷不斷,才是最害人害己。”

這話說得既不客氣也極為狠辣,可句句都是剖她心的實話。

十六并不是笨蛋,自然知道此言不假,可人心有七竅,哪里能橫通豎直,這般簡單。

她無端對眼前這人生出些氣,為何他總是對什么都渾然不在乎,什么都高高在上置身事外,什么都能這樣輕描淡寫地割舍。即便這不關(guān)他事,明明只是十六自己的糾結(jié)。

可她偏偏就對他生氣。

這股氣十分無理又莫名,既沒有緣由,也站不住腳,十六性子一向不錯,皮實、大方又懂事,脾氣不壞,經(jīng)得起折騰,對師兄弟們這樣,對師父更是如此,她除了小時候與師兄搶食,其余時候,就算是比試得了倒數(shù)第一,也從不生這樣的無名氣。

可她偏偏就對他生氣。

這人雖然與她行了茍且之事,也救了她的命,可本質(zhì)上他們還是完全不同路上的兩個人,如今雖然短暫相交,可早晚要一拍兩散、各自快活,不該貪念,不該苛求,不該逾越本分,不該在界限之外生出無端的自私。

可她偏偏就對他生氣。

她心中過了千帆,嘴上卻一言不發(fā),李玄慈等得不耐煩了,那張嘴里吐出來的話變得更加鋒利,跟薄刀子一樣,割得人破rou見骨。

“世上從無周全,眾人各有緣法,你能解的頂多只有此刻因緣,至于后來,哪管它洪水滔天,最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br>
“我既然應(yīng)下,便不會讓你后悔?!?/br>
最后一字落地,十六猛地抬頭看他,只見眼極亮,如鋒刃破開烏夜,一往無前,再無疑云。

她的無名火瞬間被吹散了,那些方才墜在心頭的沉重都不見了,心底里干干凈凈的。

“那你要說話算話?!彼恢来藭r該說什么,最后只憋出這句有些不識好歹的話來。

上鉤了。

李玄慈逼近角落,落下的影子籠罩著十六蜷縮成顆豆子的身體,隱隱帶著壓迫。

下一刻,他伸手擒住十六的腰,單手將她提了起來,甚至都觸不到地,他眼里涌起極淡的笑意,嗤了句“小矮子”,然后讓十六的腳尖落在自己的靴子上。

“方才我說了,要說些好聽的,可你跟咬了食兒的王八一樣不開口,開口說的全是我不愛聽的,既然如此,你那舌頭也別用來說話了?!?/br>
他話尾帶著深意地停在那里,十六怔了下,下意識問了句:“那來做什么?”

李玄慈卻沒有回答,只是這樣看著她,目光在她面容上游移,每帶過一寸都似乎凝著熱度,如有實質(zhì),讓她無端短覺得癢。

他們靠得這樣近,瞳孔里都是彼此,連光影都消失,距離不再有意義,度量單位不再是寸短尺長,而是在咫尺間交匯的呼吸。

一個閃光間,十六突然就懂了,對他目光里炙熱的占有欲已經(jīng)越來越熟悉。

她不知道自己的呼吸有沒有亂,不知道自己的瞳孔有沒有放大,不知道自己耳朵里脈搏的回響有沒有失控,只知道自己被裹進那帶著熱度的目光里,如同深墜泥濘,沉淪到底。

皂色靴子上,一雙生得有些小的腳踩著他,慢慢踮了起來。

三寸,兩寸,一寸。

帶著溫?zé)岬拇剑K于彼此相觸,再無距離。

呼吸交融,彼此廝磨,那一點點體溫成了維系生命的泉眼。

只是輕輕觸著,但氣息卻成了醉人的陳酒,頭腦昏沉,骨頭發(fā)軟,什么都不做,也足夠漂浮到最輕的云朵上。

他們已經(jīng)分享過最直接而濃烈的情欲,卻在此時,才交換了一個無比單純又天真的吻。

在吻上他的那一刻,十六就閉了眼睛,等她終于從這個吻中醒來,一雙眼睛醉得像喝飽了蜂蜜的蝴蝶。

一切都短暫地蒙了一層紗,潔白又朦朧。

她的腳跟重新落回李玄慈的靴子上,好一會兒才終于找回視線的焦距。

而這次,李玄慈沒有緊追不舍,他任由十六在自己唇上天真又單純地撒嬌,也任由她在自己尚未饜足時便收回了唇。

只要她還落在他的靴子上,便算聽話乖巧。

可下一刻,清醒過來的十六猛地跳了下來,難得動作極為敏捷地跑開,撒開了腿往樓梯上跑。

跑了一半,又在轉(zhuǎn)角處回身,只露了個腦袋,紅著臉沖他小聲喊:“你答應(yīng)我的,不許反悔”,就又跑了。

剩下李玄慈交叉著手臂,斜靠在墻上,眉眼舒展,舌尖飛快地劃過唇,汲取她留下的味道。

然后嘴角浮了一絲淺淡的笑。

九十三、山下的男人是老虎

樓上。

十六蹬蹬蹬不帶歇,直跑到了自己房間才算停下。

方才踏過的每一個臺階,都像是一朵騰空而起的云,厚厚軟軟的,將她馱到高高的天空上。

她說不出為什么,卻只覺得不對,連帶著渾身都不得勁,心臟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生長,變成了細小的枝蔓,生根發(fā)芽,連枝條抽動的聲音都這么清晰。

十六捂住耳朵,此刻在身體里回蕩的心跳聲太響了,她不要聽。

但壓得越緊,那聲音便越無法忽視。

砰砰砰。

她說不出哪里不對,卻總覺得像做錯事了一樣,可自己早就與這人做過比這還錯的事情了,那時也沒現(xiàn)在這樣忐忑。

心臟難受,耳朵難受,連剛剛踏在他靴上的足尖都覺得難受。

十六不能喊,卻又無處發(fā)泄,只能十分愚蠢地在房間里蹦個不停,狠狠地跳,跳到腿都發(fā)麻,才將那異樣的感受給遮掩住,跌到床上喘不個停,腦子里除了累,什么都沒了。

樓下。

李玄慈靠著墻,面色如往常一般淡,只唯獨在微微抬頭時,從眸中露出一絲淺淡又明亮的笑意,不再那么冷,反而像被握暖了的玉,連折射的光彩都帶了溫度。

突然,樓上傳來響動,動靜還不小,震得從頂上木板的縫隙里落了灰下來。

李玄慈被灰嗆了個正著,一個不妨咳了幾下,他處事向來狂妄又淡定,便是血濺三尺也未有半分動容,如今卻難得有些狼狽,可他掩住口鼻咳著,眼睛里的笑意卻越發(fā)濃了。

可真夠沉不住氣的,十足是個呆子,他翹了唇角,得意而愉快地想著。

十六發(fā)泄夠了,癱在床上半天,才想起來之前從白童子那離開時,是借口再去給他多買些吃食的,他此刻大概還在等著自己呢,便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色令智昏,真是色令智昏,她在心底頗為不齒地呸呸呸了幾下。

隨即又回過神來,更為激烈地呸了自己幾口唾沫,什么色,哪有色,色什么,根本沒有這回事。

雖說李玄慈長得算是十分十分差強人意,可她十六從來“酒rou穿腸過,道祖心中留”,絕對不會為美色,不,差強人意之色而動的。

她又在心中猛念了幾聲道號,才終于振作精神,去找白童子了。

十六悄摸下樓,動作輕到不能再輕,又小心翼翼地在拐角那看了眼,李玄慈已經(jīng)不在那了,這才長舒一口氣,飛快沖下樓去買零嘴。

也沒空想想自己為何心虛成這樣。

回來時,因一下子買了太多,十六兩只手都被占著,只能姿態(tài)有些不雅地轉(zhuǎn)身用屁股頂開了白童子房間的門,再高高興興地轉(zhuǎn)回來,邀功道:“瞧我買了什么?“

然而屋子里空蕩蕩的,一片寂靜,只有窗戶開著,被風(fēng)吹得直響。

人丟了。

何沖趕來時,只剩下十六罰站一般站在房里,垂頭喪氣。

方才他在樓下房間里,聽見十六趴在樓上窗戶沖下面大喊快來,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上來才發(fā)現(xiàn),是真出事了。

他不自覺帶上了師兄的口吻,問道:“怎么連個孩子都看不住,方才你做什么去了?”

十六剛要張口,門又開了,一只皂色靴子踏了進來。

她瞬間像被貓叼了舌頭,話也不說了,低著頭繼續(xù)罰站。

何沖有些著急,催問道:“說呀,方才你干什么去了?“

回答卻從他身后傳來,“方才她”

“方才我去買吃的了!”被貓叼走的舌頭迅速重新生了回來,十六急急截斷了李玄慈的熱心回答,掐頭去尾地說了一半實話。

確實是去買了吃食,她倒也不算撒謊,李玄慈暗暗翹了下唇角,懶得拆穿她。

何沖一聽這答案,就信了三分,這世上若有什么事最能誘惑住十六,那也就只有吃的了。

他想再數(shù)落幾句,可覺得到底當(dāng)著外人的面,因此也按捺下幾分脾氣,問道:“你是何時離開,又是何時發(fā)現(xiàn)他不見的?”

十六面色有些為難,何時發(fā)現(xiàn)不難講,可她離開的時間就有些說不清了,她與李玄慈在樓下廝混,又上來發(fā)瘋了許久,這叫她如何說啊。

“人是從窗戶被帶走的。”李玄慈截斷了何沖的盤問,“方才無人下過樓?!?/br>
他突然一頓,那雙桃花眼斜了一分過來,睨了如今和鵪鶉一樣安分的十六一眼,補了句,“除了中間有人撅著腚、做賊一樣沖下樓外,無人經(jīng)過。”

十六下意識收了下臀,心中打起鼓來,自己方才沖下樓的模樣全被他瞧見了,可她明明確認過沒人的,這人莫不是開了天眼吧!

容不得她細想,何沖便一樣疑慮地問道:“你一直守在下面?”

李玄慈卻還是看著那邊,意味深長地說:“我房間斜對著樓道,門上留了條縫,自然就能瞧見?!?/br>
何沖雖有些奇怪他為何要如此,可此刻也顧不上問,只是細細打量起房間。

十六則指著窗戶說:“那便是從窗戶逃的,我方才進來時,窗戶便是打開的?!?/br>
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轉(zhuǎn)向李玄慈,問道:“你方才說,白童子是被帶走的?”

李玄慈眼里有淡淡笑意,襯著那雙眼睛,更顯得驕矜不馴。

“終于回過味來了?”他眉間一挑,問得有些挑釁。

“他肩上有傷,若不走樓梯,想自己從窗戶爬下去,怕是極為困難,因此肯定是被人帶走的?!?/br>
“你方才說無人經(jīng)過樓梯,這扇窗又正對著街,若有人從窗進入,還帶著個孩子一起跳下去,青天白日的,一定有人注意到,旁邊就現(xiàn)成幾個鋪子呢,我去問問?!?/br>
人是在十六手上丟的,因此她也分外積極,一點不敢躲懶。

可她剛要沖出去,從李玄慈身邊經(jīng)過時,卻被他揪著后脖領(lǐng)子拽了回來。

“老實待著。”

他只是靠近了一步,十六的脈搏卻又下意識地有些不聽話了。

這時,金展從門外走了進來,躬身回道:“主子,盤問過樓下商鋪、小販,無人看見有人從這扇窗里進出?!?/br>
十六頓時有些奇怪,難道她猜錯了?

不對啊,就算她猜錯了,李玄慈的腦子,不可能猜錯啊。

卻聽見身旁響起他的聲音。

“果然如此?!?/br>
李玄慈眼里起了些興味,望著金展身后敞開的門,笑著說道。

九十四、逃路(2600)

“果然如此?!?/br>
李玄慈眼里起了些興味,望著金展身后敞開的門,笑著說道。

“我說他是從窗戶被帶走的,卻沒說是房里這扇窗走的?!崩钚攘昧讼屡?,踏步走向門外,在走廊上四處望了下,然后朝走廊盡頭走去。

十六等人連忙跟了上去,只見走廊盡頭處,是一扇開在高處的小窗,釘了幾根木條,想來是換氣用的。

李玄慈先一步上去查看,卻不愿碰,只抽了劍,用劍尖抵著窗上的木條隨意撥弄了下,然后目中流露出一絲冷淡的得意,腕間輕折,將劍收了回來。

十六趕了過來,看著那個小窗,發(fā)問道:“這上面有木條,雖然有縫隙,可是這點空檔,連小孩通過都費勁啊。”

李玄慈漂亮的眼尾輕睨了她一眼,然后半帶著挑釁說道:“你自己看看不就清楚了?!?/br>
窗子在高處,十六只能有些費力地跳起來,一下又一下,若從外面來看,只能看見個毛茸茸的腦袋頂,不時出現(xiàn)在窗臺的邊緣。

在下一次十六又準備起跳的時候,李玄慈伸手將那再次躍躍欲試的腦袋給按了下去。

“生成個矮冬瓜便算了,連跳也跳得這樣滑稽,倒也算天賦異稟。”

他毫不客氣地取笑了句,眼里閃動著一點狡黠而愉悅的光。

跟田間洞里鉆出頭的地鼠一樣被按住的十六,只覺得心臟也不亂跳了,脈搏也平了,骨頭也不癢了,臉不紅氣不喘,就差當(dāng)場羽化登仙。

平平淡淡才是真。

她平靜地想著,頓覺自己漫漫修煉路上的阻礙又少了些障礙。

李玄慈看著她不自覺抿起的嘴,眼中笑意越發(fā)濃了,收了劍,然后伸出一臂,環(huán)住她的小腰,一下子便舉了起來。

十六沒料到這出,一下子騰了空,手下意識地抓了下,一手按住他的肩,另一只手卻正好抓住了李玄慈束起高高馬尾的紅繩。

她覺得手心有些發(fā)緊,不敢用力拉扯那根細細的繩,卻也到底沒有松開。

“現(xiàn)在看得見了吧,還發(fā)什么呆?”

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含著笑意的聲音懶洋洋地從下面?zhèn)鱽?,十六如夢初醒,連忙轉(zhuǎn)向窗邊,仔細查看。

這一看,她輕輕啊了一聲,轉(zhuǎn)頭對師兄說:“這有根木條底下是松的。”隨即又伸手搖了下,果然下方已經(jīng)松動開來,這樣一來,便能拉出一個較大的空隙,能供孩童通過。

她又湊近仔細瞧了下,眉頭皺了起來,然后拍了拍抱著自己的手臂,扭著身要下來。

等剛落了地,十六便一個人往回跑,何沖有些疑惑,可她不一會兒便回來了,氣喘吁吁地說:“我我知道了。”

何沖和金展還是一臉茫然,李玄慈卻翹了唇角,淡淡說道:“還不算蠢到?jīng)]救?!?/br>
十六才不想理他,轉(zhuǎn)向自家?guī)熜终f:“白童子應(yīng)該是從這邊逃的。”

“可這窗戶的縫隙,就算木條松了,也只夠孩童通過,難道,是那個紅童子帶走他的?”何沖猜到。

十六卻搖搖頭,“這木條的缺口是從內(nèi)里破開的,里面裂痕深,外面裂痕淺,說明是從里面破壞的,可這段時間沒人上過樓,紅童子也不可能憑空出現(xiàn)?!?/br>
“帶走他的,不是人,也不是成形的精怪,而是老鼠。”十六正色說道。

“老鼠?”何沖也皺起眉來。

“我方才看那木條,上面有齒痕,且都是兩道痕跡挨在一起,細且長,一看便是老鼠咬壞的?!?/br>
“所以我又去白童子的房間看了看,我出門時應(yīng)該上了閂,可現(xiàn)在回憶起來,我回來時手上拿了東西,是用背頂開的門,根本沒動門閂,門卻就這樣推開了。方才去仔細看了,在門閂那里也發(fā)現(xiàn)了這樣的齒痕。”

“白童子曾和我說過,他身邊有個鼠娘娘,想來這老鼠,應(yīng)是那鼠娘娘派來的,老鼠數(shù)量多了,既能堆起來讓他爬上那扇氣窗,也能咬著彼此的尾巴連成繩子,吊著他的腰放他下去?!?/br>
十六能想到這樣離奇的事,是因為白童子說的那句鼠娘娘,可李玄慈是如何想到的,她有些疑惑地問出了口。

李玄慈卻只意味深長地看了下她,說道:“我方才一直留意著樓上,既沒有人上樓,樓上除了你,也沒有什么人走動。”

“若單是個孩子走過便罷了,一個成人再帶個孩子,還要破壞窗子、翻窗跳墻,這樣的動靜我絕不至于注意不到?!?/br>
“你就在旁邊,我們就在樓下,但凡有可疑之人出現(xiàn),不可能不被發(fā)現(xiàn)??伤芮臒o聲息地潛入,還能悄無聲息地帶他走,要么它沒有腳,要么就是體型極小,看見了也不會奇怪?!?/br>
“再看一看門上和窗上的齒痕,就都清楚了。”

何沖也點了點頭,“若是妖怪靠近,我倆定會發(fā)現(xiàn)妖氣,可若是老鼠,倒真是能潛入各處打探下落,再不動聲色地將他帶走。畢竟昨日剛起了火,就算是白日見了老鼠,也只會覺得是從著火的房子逃出來的?!?/br>
十六咬著唇說:“可就算知道是老鼠帶走了人,我們又如何去找呢?”

這下,師兄也沉默起來,人都丟了,誰知道那老鼠將人藏在哪個老鼠洞里去了。

李玄慈卻挑了眉,將這難題說得輕松極了,“我應(yīng)下的事,自然不會有失?!?/br>
十六眼睛亮起來,“真的,你知道如何找?”

李玄慈屈起兩指,在她額頭上敲了下,眼睛里藏著狂妄,游刃有余地說道:“你以為,誰的腦子都和你一樣塞了漿糊?”

隨即轉(zhuǎn)身指了下遠處房間。

“你回來時,房門關(guān)著,窗戶卻開著?”他尾音上挑,意味深長地問道。

十六知道這人又在她眼前放餌,無非是要像那開屏的孔雀,打鳴的公雞一樣,炫耀自己的頭腦與手段。

可她心中亦有小小不甘心,雖然低下身段求他也能知道答案,可她偏要自己鬧個明白。

十六的腦袋里全是智慧,才不是漿糊。

她苦苦思索起來,房門關(guān)著,窗戶卻開著,房門關(guān)著,窗戶卻開著。

她突然開了竅。

“我懂了,他們明明不是從房間的窗戶里逃的,卻刻意開了窗,走前還關(guān)上了門,便是想誘導(dǎo)我們是從那邊逃的。”

“還不算太笨?!崩钚让佳坶g帶了些笑,“還有這木條,明明已經(jīng)松開,卻只咬了底端,還特意按裂痕合上,分明是不想被發(fā)現(xiàn)?!?/br>
“此處正好在鎮(zhèn)上邊緣,房里窗戶朝南,不遠便通往鎮(zhèn)上南市,混入人群再難找。這扇小窗卻朝西,正好在高宅背后,只有一條長長的窄巷,并無出口。而出了這條窄巷,就沒多少人家了,通的,是城隍廟?!?/br>
“你是說,他們?nèi)チ顺勤驈R,不想被我們察覺,故意誘導(dǎo)我們往城里找?可你如何確定他們往西,就一定是去城隍廟呢?”十六還是不懂。

“昨夜大火禍及全城,便是縣衙,也不會將官府拿來安置這些多的流民的,不少人無處可去,自然就只能聚集在地方空曠,又還能有瓦遮蓋的城隍廟了。”

“而那白童子,與這場火災(zāi)聯(lián)系頗深,帶走他之人,肯定也與此有關(guān),往城隍廟找,自然比你跟無頭蒼蠅一樣亂轉(zhuǎn),要可靠得多?!?/br>
末了,還是不忘損她一句。

可十六顧不了這么多,立刻便想去城隍廟找人。

九十五、一只臟耳朵(2700)

城隍廟中。

天際堆了濃云,泛著些淡淡的烏色,如同吸飽了水的羊毫在宣紙上暈染出大片大片的淺墨,說陰不陰,說明不明,沉沉蓄了雨,卻落不下來,空氣里滿是令人焦灼的濕潤與燥熱。

這是所失了香火的城隍廟。

或許是因為城中早已有更靈驗、更方便的寺廟,平日里,這座老舊的城隍廟并沒有多少人跡,沒了人氣兒的老房子,從墻根兒里都透著股灰敗的衰落。

瓦是殘的,墻皮也缺了,露出里面斑駁的土塊,大殿前鋪的青石磚縫隙里生了細細的蒲草,殿外的柳樹無人打理,生得極高極盛,無數(shù)柳條隨風(fēng)飄舞,如同細弱又頑強的爪牙。

此刻,本該蕭寂的城隍廟卻擠滿了人,荒廢的大殿里傳來一陣陣低啞的呻吟。

那是被燒傷的人發(fā)出的哀鳴。

當(dāng)他們一行人步入大殿時,地上躺著的人甚至沒有多看一眼,只是麻木而虛弱地喘息著。

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面盤著扭曲而恐怖的傷疤,暗紅色的嫩rou從傷口中翻了出來,滲著透明的液體,將傷口染上一層怪異的亮色,空氣中彌漫著陌生的氣味,無孔不入,鉆進人的鼻腔里。

十六下意識皺了眉,想要捂住口鼻,可手還沒抬起來,卻看見靠在門后的一個小女孩。

瘦小的身子蜷縮著,手臂瘦得跟把骨頭一樣,上面也有燒傷的疤痕,比她身后靠著的朱紅色大門還要斑駁,兩只赤著的腳疊在一起,見十六望了過去,有些難堪地縮成一團。

十六不知為何生出些隱秘的愧疚,蹲了下來,低著頭與她平視,小聲問道:“娃娃,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可是與家人走散了?”

她本想著幫忙尋人,可那女娃娃眼里的光卻黯淡下來,只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比黃豆大不了多少。

“沒有家人了,都沒了。”她眼睛里溢出一點晶亮,卻被死死壓抑住,始終沒有滾成淚珠。

這樣的年紀,又遭了火災(zāi),一個女娃娃要怎樣活下去,十六不愿意去想。

她心里有種古怪的難受,往自己懷里掏了錢袋出來,可十六沒本事做善財童子,她的那點私房錢一路上花了不少,剩下的也全丟火場里了,就現(xiàn)在這點銅錢,還是賒的賬。

十六數(shù)了下那幾枚寒酸的銅錢,只能瞪著那雙大眼睛回頭瞧她的“債主”。

李玄慈眼神卻并沒有看向這邊,而是望著大殿深處,目光深遠又冷淡,毫無慈悲,仿佛這滿殿的血色慘淡都如幻象不入法眼。

沒法子,十六只能將目光挪到自家?guī)熜稚砩希竿苤г恍?/br>
何沖接了她的目光,再看了看那瘦瘦小小的女娃娃,知道她怕是物傷其類,嘆了口氣,也打算解囊。

十六小小松了口氣,笑著看向自家?guī)熜?,卻突然覺得頭上一疼,啪嗒,一小塊硬物正砸在腦袋上,然后掉進她攤開的手心里。

一小粒碎銀子落在她那幾枚寒酸的銅錢里。

“兩個窮光蛋,還在這爭著充闊佬。”

一句涼薄的諷刺從頭上傳來,十六和師兄都鬧了個大紅臉,這話倒是真的,何沖的錢袋也全損在火場,他的錢,和自己一樣,也是賒賬的。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十六被刺了一句,也只能咽下這口氣,乖乖接了銀子,遞給那女娃娃,想再囑咐她幾句別露財了。

卻聽見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了過來。

“好啊,又在這躲懶,看我這回逮著你了吧?!币粋€身形瘦削的婦人邊罵邊往這邊走,一雙眼睛熬得凹陷,嘴卻生得凸出,一口極為不謙虛的牙橫七豎八、張牙舞爪,連那雙大嘴都險些包不住了。

那婦人直沖著女娃娃去,一臉的兇神惡煞,伸了手便要擰她,十六連忙攔了一下,那婦人卻潑辣得很,不過被十六輕輕一碰,就順勢插了腰要連帶著她一起破口大罵。

“好啊,你個小孽障,這么一會兒就找著幫手了,真是個小娘養(yǎng)的,不過眼珠子稍微不盯在你身上,就和這外面的男人勾勾搭搭,枉費我們家好心收留你這喪門星,供你吃供你穿,你克死父母還不夠,還克到我們家來了,真是狼心狗肺!”

她罵得極難聽,十六長這么大還沒聽過這樣的混賬話,一下子漲紅了臉,不知如何反駁。

身后,李玄慈的目光望了過來,比天邊積的暗云還要沉,隱隱有刀斧加身的凌厲。

那婦人卻不知不覺,還要撒潑,周圍的人想來是見識過這婆娘的厲害,有那愛看熱鬧的搭了幾句,“陳婆子,你那不是為了白得個童養(yǎng)媳嘛,你那兒子肥成那樣,哪里討得到婆娘哦,這么小的女娃娃,造孽哦?!?/br>
這下讓那陳婆子徹底炸了,指著鼻子大罵起來:“我兒子怎么了,我兒子福氣厚著呢,倒是這個掃把星,克死了家里人,燒了個干凈,連一點銀錢都沒帶來,要不是我給口吃的,早拉去窯子里被那流膿水的、倒糞的騎了千遍萬遍了,如今好好待她,還這般水性楊花,和這野男人勾勾搭搭,真是賤到骨頭里了?!?/br>
那女娃娃看上去才不過十歲,被這樣劈頭蓋臉地罵,卻也不敢說話,只是紅了眼圈,將自己蜷縮得更緊了。

婦人還在說:“你等著,我今日便把你賣到窯子里,讓你這身賤骨頭被千人壓,萬人騎?!?/br>
十六垂在身側(cè)的手,握得死緊,指甲深深刻進手心里,幾乎要將皮膚刺破,她耳朵尖紅了起來,卻不是害羞,而是氣的。

她不會同人吵架,師門也百般叮囑過,不能與普通百姓起沖突,不可依仗武力打壓平民。

可她此刻只想不管門規(guī),不顧忌諱,將面前這張還在不停張合的嘴狠狠打一巴掌。

一道劍光卻比她更快。

只見眼前閃過雪亮,那本來還在喋喋不休的婦人,左耳上突然出現(xiàn)細細一道血口,接著響起詭異的滋滋聲,有血從那極細的刀口間迸出,婦人甚至還沒反應(yīng)過來。

一只血耳朵滾落在地上,沾了灰,變得臟污不堪。

那婦人后知后覺地捂住左耳尖叫起來,叫聲凄厲不堪,周圍的人都嚇壞了,連受了傷的人都掙扎著往后退。

李玄慈卻只是收了劍,淡漠地望了眼劍尖。

即便他的劍再快,到底還是沾了滴血,正順著鋒刃往下滑。

他眼底涌了些厭惡和不耐,嘖,臟死了。

李玄慈脾氣越發(fā)差了,只像看一塊死rou一樣,冷冷說道:“閉嘴,舌頭也不想要了嗎?”

那婆子捂著耳朵上的血洞,眼里全是恐懼,卻還是牢牢閉住嘴,連痛叫也不敢了,無力地坐在地上,臉上的血色漸漸褪掉。

李玄慈得了清凈,便不再理這婆子,轉(zhuǎn)身看向女娃娃,可這女娃觸到他的目光,整個人抖得幾乎要暈過去一樣。

十六心里其實也被驚了下,可她自見李玄慈第一面起,早就被嚇了個夠本。

別說人了,連那幾丈的海頭鰻都在她眼前被李玄慈活生生剖開過,如今只是看人沒了個耳朵,還是她厭惡之人的耳朵,十六實在分不出多少同情給這婆子,因此小心地看了眼李玄慈,轉(zhuǎn)頭靠攏女娃,用極小的聲音哄她道:“別怕,有我在,他聽我的?!?/br>
或許是她的語氣太過篤定,目光過于堅決,女娃娃也冷靜了一點,終于不再抖得跟篩糠一樣了。

李玄慈卻不耐煩了,下巴一點,問道:“小鬼,你家之前就被燒了?”

這是方才從那婆子的辱罵中泄露出來的一點消息,方才十六太過義憤,竟連這個也漏掉了。

十六瞪大眼睛,望向那個女娃娃,只見她眼神里藏著掙扎,目光閃躲,但李玄慈可不會有多少耐心,不過沉默了一瞬,那柄還墜著一滴血的劍便又舉了起來。

十六抽了口冷氣,開口想勸,那女娃娃的目光卻落在哀哀叫著的陳婆子,和地上那只臟耳朵上,似乎下定了決心,開口回道:“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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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連環(huán)計

那女娃娃的目光卻落在哀哀叫著的陳婆子,和地上那只臟耳朵上,似乎下定了決心,開口回道:“是。”

女娃站了起來,才更顯得真是瘦成了一把骨頭,像是田間被野草偷走了養(yǎng)分而分外孱弱的秧,卻還藏著些不愿折腰的固執(zhí)。

她赤著腳走了出去,瘦弱的背直了起來,將仍在哀哀喘息著的陳婆撇在身后,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十六望著她瘦弱的背影,還是跟了上去。

直等走到城隍廟大殿屋檐延伸的盡頭,女娃娃才終于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十六一行人,指著北邊遠處渺渺群山,自陳起身世。

“我叫雅娘,原來住在那邊山里面,那是個小屯子,爹爹是個獵戶,平日里打到了獐子、野兔什么的去市集換糧,也能過得下去?!?/br>
“可后來有次屯子里起了把火,也不知是從哪里燒起來的,把屯子里好多家都燒沒了,我家也是,我娘死在火災(zāi)里,爹為了救我,把腿燒壞了?!?/br>
雅娘的眼睛里空洞洞的,沒有痛,也沒有怕,反而像麻木了一般。

十六與師兄對視一眼,果然,也是這樣大范圍的失火,她看向雅娘,問道:“那后來呢?”

她總覺得,若是雅娘父親還在,斷不會讓她淪落到這地步。

“后來,火災(zāi)后屯子里又在起了病,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傳得好快,屯子里幸存的人家也不敢再收留我們這些沒了家的人,不少人都被趕走了?!?/br>
“我爹拖著傷腿,帶著病,領(lǐng)我去投靠城里的親戚,但是進城前,爹撐不下去了,還怕城里親戚嫌他身上有病,但我沒有發(fā)病,就讓我別管他,自己進城里去。我不肯,爹就拿著拐狠狠打我,讓我聽話,不然他眼睛都閉不上?!?/br>
“我聽爹的話,走了好遠,等著日頭快落了,才又走了回去。爹躺在草里,已經(jīng)沒氣了,眼睛也沒閉上,我沒力氣挖墳,只給他合了眼,就走了。”

“我聽他的話。”

說完最后這句,雅娘小小的身子顫抖著出了口濁氣,她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眼眸里卻滿是麻木的疲憊。

十六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她又被那種帶著愧疚的僥幸包圍了,她與雅娘像是在人生某個碎片上重疊的鏡像,卻享受了命運許多許多的額外饋贈。

李玄慈卻冷淡得像凍了千年萬年的冰錐,風(fēng)雨不侵,在這時候絲毫不為所動,直刺重點,“???什么病?”

雅娘搖搖頭,木然地說:“不知道,當(dāng)時失了房子的人都擠在一塊,不少人還帶傷,發(fā)熱了也只當(dāng)是燒傷弄的,等越來越多人開始咳血、嘔吐、發(fā)痛,早來不及了,屯里人害怕,不管病不病,也都全趕了出去。”

李玄慈挑了一邊眉毛,側(cè)眼望向荒敗的城隍廟。

寬闊的大殿中,彩衣斑駁的神像冷漠地注視著他的子民,神龕下,無數(shù)渺小的身影或躺或坐在地上,或哀哀,或忿忿,或郁郁,勾勒出一副詭異的眾生相。

他轉(zhuǎn)過來,說道:“那與你一起逃出那些人呢,他們都去哪了,難道也都死了?”

雅娘卻有些茫然,抬起頭回答:“爹的腿傷得厲害,我力氣也小,所以走得最慢,被落在后面,那之后我就再沒見過他們了?!?/br>
“進了城也沒有?一個都沒再見過?”十六也覺出些味兒來。

雅娘點頭,“再也沒見過了,我被陳婆子收養(yǎng)以后,被打得厲害時,也曾想過去找相熟的人家,他們也是要來投靠城中親戚的,但一家都沒有找到過。”

李玄慈轉(zhuǎn)身,遙遙與殿中垂眼的神像相對,眼角眉梢全是冷凝的凌厲之氣。

倒正應(yīng)了那句菩薩垂眉,金剛怒目。

“倒是個連環(huán)局。”他淡淡說道,“是我小瞧了?!?/br>
十六似乎有些明白了,卻又還有些不明白,蹭蹭蹭跑到李玄慈身旁,拽著他的袖子,將這樽金剛拽進凡塵煙火氣,不再莊嚴不可犯,要打破砂鍋問個明白。

“說清楚些嘛?!彼浑p眼睛溜圓,看著他問道。

李玄慈剛飛了個眼神過來,十六便先堵了他的嘴,“我們都是凡人、俗人,你那么聰明,自然要為我們這些俗人降些標(biāo)準,不要搞故弄玄虛、神神叨叨那一套,講個清楚明白,我們才聽得懂?!?/br>
她倒是臉皮厚得理直氣壯、自在逍遙,這招以退為進,練得越發(fā)爐火純青了。

李玄慈心里明鏡一樣,耐不住他還偏偏吃這套,倒真解釋起來。

“紅童子縱火,白童子撿球,無論他本意如何,結(jié)果便是有人無家可歸,有人幸免于難。”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無家可歸的,自然就成了低一等的,只能依附著沒遭難的人。這些人本就大多受傷,又失了錢財護身,你猜他們會如何?”

十六咬著下唇,望了眼雅娘,回道:“會被趕出來?!彪S即又說道:“可那是在山中野村,這兒是城里,官府自然會管他們?!?/br>
李玄慈輕蔑地勾了下唇角,“若只是火災(zāi),自然會管,所謂的管,便是將他們放到這荒了的城隍廟,只要不成四處流竄的流民,便算管了。”

“可若是又添了疫病呢?”他看向十六,問道。

這回,十六不說話了。這么多的人聚集到一起,若生了疫病,會傳得極快,且若是有錢有勢的,根本不會落到這里來,只有那全身家當(dāng)被燒了個干凈,又不得親友收留的,才會被迫到這城隍廟中將就吧。

李玄慈繼續(xù)說道:“你說,這城中有錢有勢、無病無災(zāi)的人,若是知道城隍廟中這群人全得了疫病,會如何想,官府又會如何做?”

還用說嗎,不過也是像雅娘屯子那樣趕走吧。

“你說的連環(huán)局,便是這人禍加上天災(zāi)?”十六眼神復(fù)雜地看向他。

“天災(zāi)是假,鼠疫是真?!崩钚赛c到為止。

何沖深深吸了口氣,驚道:“你是說,這是紅白童子與那個所謂的鼠娘娘串通起來的,他們二人選擇性放火,造成城中百姓對立,鼠娘娘再以老鼠到災(zāi)民聚集到地方傳播疫病,最后讓另一邊的人逼迫這些災(zāi)民遠走,然后再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李玄慈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十六,她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實,她在李玄慈還沒說完時,便猜到了這個結(jié)局,可她想起白童子那雙眼睛,想起他笑著說自己像他的jiejie,心里到底存了僥幸,希望事情并非如自己所料。

何沖也發(fā)現(xiàn)了十六的異常,可情勢危急,他也只能催促道:“那我們?nèi)缃?,怎么找那鼠娘娘呢??/br>
李玄慈回身看他,語氣淡漠,“不難,等這群人也全染了病再被趕走,跟著他們,自然能順藤摸瓜。”

這是條最容易也最省力的路,他并沒有多少慈悲,也不剩什么心軟,吃人的世道,死人,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這些人的死活,是閻王爺簿上劃定的命數(shù),與他又有何干。

可他縱有千萬的冷硬心腸,奈何偏偏親手往自己胸中種了個心善的軟肋。

“若我求你呢?”十六那雙眼睛望著他,里面干凈得望得到底,“若我求你幫幫他們呢?”

九十七、今夜,翻倍

“你愛做濫好人,偏偏次次拖我下水?”李玄慈眼角微微一挑,滿是遮不住的邪氣往外溢。

十六不知如何哄他,最后只輕輕過去,踮起腳尖,用除了二人誰也聽不見的聲音說:“求你了,我不想求別人,只能求你?!?/br>
李玄慈低頭深深望向她,眼中是比刀子還利的霜刃,淺淺刮過皮膚,每一寸都是赤裸。

“你欠的債,自己算得清嗎,如今還想拿什么賒賬?”他面上無甚表情,但連頭發(fā)絲都隱隱透著戲弄的惡意。

十六只恨自己嘴笨,也恨自己臉皮不夠厚,只能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結(jié)賬就是了,又跑不掉,你要如何,我隨你處置。”

若是以前,十六大概只會以為這人又要想什么辦法折磨她了,可如今,靠得這樣近,呼吸交錯,連彼此的睫毛都看得清,哪怕是青天白日,哪怕滔天禍患在前,暗里糾纏的那些曖昧,依然像蒲草一樣柔軟又韌性地滋長著。

兩人就這樣背著其他人,說著耳語,李玄慈微微垂眼,緩慢又刻意地靠近她的耳朵,呼吸毫無間距地撲在軟骨上,只漏了一分進小小的耳洞里,便像灼熱的舌尖無聲的舔舐。

“今晚,一筆還清?!?/br>
矜貴無匹的小王爺,破天荒地,讓他的同命人替他含了一回孽根,從此便嗜骨銷魂,食髓知味。

十六胡亂地點了頭,身后傳來師兄頗為嚴厲的咳嗽聲,忙隔開些距離,刻意提高音量問道:“你可有什么更妥帖的辦法?”

“白童子既然已被帶走,那鼠娘娘如今一定離得不遠,這兒估計也早藏好了老鼠,就等著夜里肆虐,趁著白天,將這些老鼠全逼出來,看它們最后藏到何處,大概便是那鼠娘娘藏身之地了?!?/br>
十六剛要欣喜,只聽李玄慈毫不客氣地說:“這辦法不僅麻煩,還臟得很,你若指望我動手,不如自己拿褲腰帶在這吊死來得快?!?/br>
十六按捺住自己不能對這剛出了好主意的聰明人翻白眼,張了口剛要說自己去做,李玄慈卻跟開了天眼一樣,截了她的話頭,“若是你自己動手,今夜我便把你剝個干凈,吊到井中泡上一夜洗干凈?!?/br>
他要拆卸入腹的點心,要從手指頭嘗到舌兒尖,全須全尾,都得歸他。

所以最后,兩位任勞任怨的好師兄與好下屬,便灰頭土臉地在各處地方找著鼠洞。

這廟荒廢多年,因此鼠洞不少,得一個個排查,找那種洞口光滑、附近還有老鼠屎的,再尋了干草點燃,丟進洞里一個個熏,堵上小半個時辰,才能看見動靜。

可這樣只能零星熏出來些老鼠,更多的卻依然沒有動靜。

十六沒說話,只是偶爾會賊頭賊腦地轉(zhuǎn)過那顆圓腦袋,悄摸地瞅一眼李玄慈,待他那刀子樣的眼神看過來,又若無其事地轉(zhuǎn)回去,裝作無事發(fā)生。

李玄慈懶得睬這賊眉鼠眼、河都沒過,就惦記著拆橋的小沒良心,只示意金展繼續(xù)熏,將洞掩得死死的。

自己則隱到眾人視線之外,在這荒費的城隍廟周圍信步走著。

突然,他停在了一處不起眼的假山旁,被青苔掩蓋的潮灰色石塊下,竟然隱隱有極細的煙在緩緩上旋,稍不注意,便會錯過。

他提劍刺過去,在堅硬的石塊上探了一會兒,終于,咔的一聲,劍尖卡了進去。

李玄慈眼里閃過一點光,抬頭高聲道:“過來。”

跟叫小狗一樣。

不一會兒,小狗眼巴巴跑過來了,眼睛里全是期待的光,李玄慈望著這就差握手坐好的小狗兒,眉眼間全是得意的邪氣,氣聚于劍,狠狠用力,竟生生將石塊沿著刺入的縫隙斬斷挑破,地下露出個淺淺的通道。

趁著兩個苦力還在氣喘吁吁咳著來煞風(fēng)景之前,李玄慈伏下,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

“今夜,翻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