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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夫子與學(xué)生

    

一八七、夫子與學(xué)生



    當(dāng)時死了的,可不止一個。

    這話倒有深意。

    十六狠狠錘了下掌心,對啊,當(dāng)時還有一個侍女一起落的水,如今卻只見這一個。

    你再想想,不過是具不會動的尸體,又何須找這些個人如此看守?

    且如今還沒有入殮,一同尋來的尸身卻少了一個,這又是什么意思?

    十六心思轉(zhuǎn)了過來,這怕是不想讓任何人接近,小姐身份貴重只能好好守著,可一個家生子侍女的去處,便能隨意處置了,也不會有任何人追問。

    這般小心,果然有蹊蹺。她點了頭,可隨即又有些喪氣,可如今那侍女的尸身怕早不知被弄到何處了。

    說完便被彈了個腦蹦。

    你當(dāng)人人做事都如你一般顧頭不顧尾?李玄慈眼尾微翹,就這樣瞟了她一眼。

    十六挨了打,卻高興得雙腳一蹦,眼睛里都放光,直瞧著他說:你有法子?

    隨即篤定了不少,你有法子。

    那自然是有的,五城兵馬司尋到人那一刻,李玄慈比忠義侯府都早得了消息,后來更是把侯府的小門都盯個死緊。

    那侍女的尸身,待五城兵馬司的人一走,天一黑,便被扔去了城郊的亂葬崗。

    十六當(dāng)即便決定趁夜去亂葬崗。

    微博:化作滿河星

    亂葬崗。

    如果說薛家姑娘過身后尚能有一處安穩(wěn)之地,這亂葬崗便只?;牟萜嗥?,間或有那叼人的野狗寒鴉沾著血腥四處亂動。

    他們尋著那侍女的尸身時,她已快被那用腐rou滋養(yǎng)野了的黑狗圍住,十六連忙扔了石頭過去,驚起一片發(fā)綠的眼睛,直溜溜朝她望來,身體低伏著嘶吼,伺機要撲上來,叫人毛骨悚然。

    下一刻,李玄慈便橫劍攔了在她身前,手里的劍在不甚明朗的月色下都閃著寒光,一劍下去,便將其中一只犬劈了個對半,極腥熱的血rou橫飛空中,一下便將那群野狗全嚇走了。

    聞著那漫天的狗血混著尸腐味,十六硬生生將自己的翻涌的胃袋給摁住了,捏著鼻子趕了過去。

    待到了尸體身旁,她捻了帕子把口鼻掩住,低下身來,才借著昏暗的月光,看見尸身已被狗咬壞了些。

    她忍不住急得跺腳,早知道便該早早狠打那狗才是!

    又仔細看了看,好在傷口不深,將額面、脖頸和上胸咬出了些口子。

    既已有損毀,十六暗忖了下,終于下定了決心,她抬手借了李玄慈的劍,剖開了侍女的喉管,細細看了,又查了周身。

    最后,明知道前面這具冰涼的身體,早已沒了呼吸,不會疼,不會難過,十六卻還是將她衣服仔細斂好,將亂了的發(fā)攏住,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一角下來,將她破了的頸重新包扎好。

    在她做這一切的時候,李玄慈便站在身后,不作聲地瞧著她。

    他從不懂得慈悲,便是死在他劍下的,也不會有半分憐憫愧疚,更別說一個都沒進過他眼里的陌生侍女。

    可瞧著十六這心慈手軟、多管閑事的模樣,他卻沒有像對其他滿口仁義道德的人那樣感到厭惡。

    反倒是看著她那胡亂綁得毛絨絨的頭發(fā),心頭莫名動了下。

    這些十六全然不知,只又默了一遍,才終于起身,轉(zhuǎn)向李玄慈。

    我查了,她口鼻里也有那細綠藻,身上的痕跡倒也是泡了這些天泡出來的。

    然后呢?他望著十六,仿佛都聽見了她還沒說出的話。

    然后,我剖了她的喉管,卻發(fā)現(xiàn)里面幾乎沒有任何殘留。

    口鼻有藻,喉管里卻沒有,說明這人是死了之后才拋進水里,但死人與活人不同,不會因落水受嗆,因此只有口鼻進了河水,卻沒真正吸進肺里。

    李玄慈聽了這話,卻一點不驚訝,反笑了下,說了二字,果然。

    十六睜了眼睛,怎么這他也果然,怎么他什么都果然!

    你......你又早知道了?她磕磕巴巴問道。

    李玄慈拿眼睨了她下,不答反問:我問你,尋到人時,是怎樣的光景?

    先找著的侍女,隔了二里,又找著了薛家姑娘..........說著說著,十六的眼神便飄了起來,出神一般呆呆地沒了言語。

    我懂了!突然,她蹦出來一句,接著興奮地說著:兩人同時落的水,那支流湍急又無分岔,輕易不會擱淺,按理說應(yīng)該離得不遠,可最后尋著她倆的地方卻隔了足有二里地。

    所以?李玄慈好整以暇地拿問題繼續(xù)勾著她。

    所以,是這侍女與薛家姑娘同時落水后,中途上了岸,卻又被人殺了,再丟下河里的,因為中間耽誤了許久,最后尋著尸體的地方,才會差了那么遠。

    十六乖乖上當(dāng),如同個上課被夫子提問的好生徒,兢兢業(yè)業(yè)地答著。

    李玄慈瞧著她那眸子,在如此的昏月下,都閃著光,跟個攥著勁兒蹦達的兔子一般,便覺得有股子笑意憑白從肺里往上冒,又被他壓了下去。

    黑心眼的夫子正了面上顏色,方才十分吝嗇地評了句。

    倒不算太笨。

    十六得了表揚,倒不驕不躁不生氣,反而舉一反三,想得更遠了些。

    這侍女既然喉管無藻,那說明雖然支流如此湍急,她卻只是假作出落水之象,中途還能上岸,怕是其實極為善于泅水。

    既會水,卻又裝出不會的模樣,這般遮掩,想來,這落水之事,必與她脫不了干系!

    李玄慈眼中閃過一點贊賞,接了她的話,繼續(xù)說。

    這背后之人,要么是能使喚得了侯府家生子,要么是能在侯府嫡女身旁埋下這樣深的釘子,無論是哪樣,之后該往哪查,倒是一清二楚了。

    他回首望向侯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