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又見書生

    舒窈一番夢境過后，灌了幾口涼茶入肚，卻是再睡不著了。夢中所歷一切，盡皆上輩子所發(fā)生的。

    她面色guntang，掩面俯身于炕上的洋漆小幾上頭。一側(cè)紅透的嬌靨貼著微涼的桌面，總算降了些熱度下去。

    蘇窈目光瑩瑩，抿著粉唇。越是不想著記起的，可偏偏總是撞上李修祁，前世的那些個記憶甭管好的壞的竟都清晰了起來。

    至卯時，柳玉進(jìn)了蘇窈屋中。暖閣外懸著的撒花軟簾被挑起了一側(cè)角。

    蘇窈聽著衣裙的窸窣聲，從榻上坐起了身。

    她見柳玉從外頭進(jìn)來，將軟簾勾在了一旁的鏨銅勾上。身后并著兩個穿著桃紅比甲的小丫鬟。

    蘇窈下了榻，被伺候著凈了面。

    后漱了口，轉(zhuǎn)了烏黑的瞳仁過去，開了口同柳玉說起：今日我要去后街對面那書鋪里去瞧瞧，柳玉可得空？

    柳玉半蹲在蘇窈身前，替人系著腰間的軟煙羅。

    府里左右無事，大爺今日休沐，大奶奶也在跟前，倒是那兩個心性不定的成日不在府中。

    蘇窈聽了，彎著眼兒笑了笑，柳玉說的可是我四哥，五哥？

    四哥學(xué)業(yè)繁重，我見那大儒對著門下弟子甚是嚴(yán)厲，自不能時?；馗?。再說五哥，這人打小就靜不下來，見著大哥便渾身不自在。今日大哥休沐在府，自然也不會回府了。

    知道姑娘同你那兩哥哥關(guān)系親厚了。柳玉替蘇窈整了整外衫，笑著道。

    蘇窈聽了，面上顯著理所當(dāng)然。

    府中六兄弟姊妹，蘇清平和蘇華章同蘇窈是年歲最相近的。

    大哥蘇海晏時常在大理寺任職辦公，蘇窈自然見的少。二jiejie又是嫁去了金陵，逢年過節(jié)的也道是不常見了。三jiejie也于前年嫁了人。也就蘇清平和蘇華章兩人時常帶著蘇窈玩鬧。

    隔了半晌，見著蘇窈從里間出來，在外守著的丫鬟開始伺候端菜。

    吃過早膳，蘇窈攜著柳玉出了府去。她頭上戴著帷帽，垂掛的白紗簾子一直蓋至了胸前。

    因著時辰尚早，后街上歇著些生意擔(dān)子。那些菜籃子里青翠翠的葉子上還凝著晨間的露水，沾著地里的黃泥?？粗坏佬迈r。

    蘇窈動了動鼻子，除了一些賣小飾物的，還有一些滾著沸水熱油賣早食的。

    蘇窈未見過這些個吃食，聞著味道香是香，不過也不甚突出。

    柳玉上前去買了一張白面餅子，并著一碗rou湯。蘇窈站在路旁的牙子上等了片刻。

    柳玉是早上未吃飽？蘇窈心中疑惑，出聲問起。

    柳玉笑著搖了頭，是給對門那啞巴阿婆帶去的。她家中子女不在，我幼時又受她恩惠，可不緊著看顧一些。

    柳玉八九歲當(dāng)時，出府采買東西。啞巴阿婆見她一瘦瘦小小的姑娘采買不易，便時常給她送些吃的用的。柳玉雖也不缺，可這阿婆熱心腸，將柳玉當(dāng)了孫女看待。

    柳玉見自己推辭過后，這阿婆面色感傷的樣子也就受了。之后出府便時常去看望對方。

    等到了書鋪，日頭已經(jīng)高了。

    蘇窈提著裙子進(jìn)了門。

    來了一穿著圓領(lǐng)藏青短褂的伙計(jì)。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詢問起蘇窈可有甚需求。

    蘇窈只說得了空隨意逛逛，不用在她跟前候著。

    這小伙計(jì)見蘇窈穿著綢緞，這料子是上好的云錦。腕上又戴著水頭極佳的玉鐲。便知這女郎非富即貴。當(dāng)即上了前來招呼。

    蘇窈挑著幾本話本子給包了。她正走出鋪?zhàn)娱T去，剛下了一石磯，走了不過兩步，就叫一玩鬧的小童撞了開去。

    幸而柳玉在旁攙住了。

    蘇窈手里的話本子卻是散了，掉在了地上。

    她剛彎腰去撿，便見眼下修長瑩潤的手指，是一男子的手掌。

    蘇窈見其彎腰幫她撿起了話本子。末了，起身后還伸著手撣了撣書籍封皮上沾著的灰。包好了遞還了自己。

    蘇窈從帷帽中看去，原是那書生。

    此時瞧見了正面，這男子生的風(fēng)神俊秀，霽月清風(fēng)。嘴邊天然一段笑意，端是一副好樣貌。

    蘇窈接過了話本子，道了一聲：多謝。

    林瑜閆眼里蘊(yùn)著些笑意，這可不是姑娘這未出閣的女子看得。

    蘇窈聽了，登時紅了臉頰。幸而戴著帷帽，旁人瞧不見她幾要紅的冒氣兒的面孔。

    姑娘若是喜讀話本，不若在下給推薦上幾本？林瑜閆溫聲問道。

    蘇窈抓著手中的布包，站了一旁，半日才道：我，我在這兒等著，你挑了話本子出來給我，介時付你銀錢。

    林瑜閆笑著應(yīng)了。心下好笑，見了蘇窈戴著帷帽，身段風(fēng)流。

    蘇窈兩字在嘴邊過了一遭，只覺是上天給的緣分。那日墻頭的少女心心念念許久，竟是今日得見了。

    林瑜閆挑了三本風(fēng)格各異的話本給了蘇窈。蘇窈接了，開了口問道，如何稱呼？

    林瑜閆嘴邊的笑意漸深，鄙姓林，單名瑜閆。茂林修竹之林，懷瑾握瑜之瑜，門三閆。

    蘇窈聽了，心中暗自嘆道，原是狀元郎。

    林瑜閆在明年三月的春闈中拔得了頭籌，考取了殿試一甲。

    蘇窈見著手中的話本子，即是下屆的狀元郎薦的，指定是有些過人之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