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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長夜

    段錦離會買琴自然也善琴,他看不上琴身自帶的琴弦,已盤腿在矮桌后,自顧換起來。

燕云歌見他不看自己,倒也自在許多,她將東西放下后,仔細(xì)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幽靜庭院,難以想像不起眼的大門里頭竟關(guān)著一處如此奇妙的人間絕境。

此處依勢而建,天然之中巧做雕飾,小溪蜿蜒,紅梅映帶,庭院走來皆以石階鋪就,雅致非常。

再看屋內(nèi)陳設(shè),大小應(yīng)用皆呈半舊,她隨手拿起一件器物,竟是件單柄云朵玉洗,玉呈青綠色,局部有浸斑,里頭殘留的墨塊墨色沉穩(wěn),用力下壓,質(zhì)地堅硬。

是上好的玄宗墨。

她又來過道打量,一件兩人高的絹素屏風(fēng)擺在此處為內(nèi)堂擋風(fēng),她輕輕一移,紋絲不動,稍微帶力,底下很快露出一個淺淺的印子來,顯然這屏風(fēng)擺在這處已久。

不是他臨時找的住處,燕云歌在心頭想。

她天生多疑,書生出現(xiàn)的又古怪,自然容易將此事想成一個局來。

眼下看來,或許真是巧合。

段錦離在她打量的這片刻功夫,已將新買的絲弦更替,輕輕一撥,鐺一聲,音色之深沉讓燕云歌突然想起寺廟里的撞鐘聲。

段錦離見她有贊嘆之意,心中得意又極力平靜,“區(qū)區(qū)雕蟲小技,想來還能入姑娘耳?”

燕云歌點頭笑回:“我雖不善琴,卻也聽得出剛才的音渾厚天成,極好。”

段錦離薄唇一勾,“就為你彈奏一曲。”說著起身點了一線香。

燕云歌沒想到他有這份興致,倒也不客氣,當(dāng)即盤腿而坐。

紅泥小爐,白煙裊裊,再配以極為動聽的高山流水,若非背后偶有冷風(fēng)灌入,當(dāng)真如仙境一般。

燕云歌聽得認(rèn)真,心頭驚艷不斷,要說先前那姑娘的琴音已然不錯,在這書生面前卻連和弦都不配。

書生指法圓轉(zhuǎn),琴音清雅悠揚,那雙無限丹青手cao起琴來,比他畫作絲毫不差。

他有這樣的技藝,怎會是無名小卒之輩?

燕云歌這么想著,卻見對面琴音戛然而止,再看段錦離臉色陰沉,十分難看。

“怎么不彈了?”

“姑娘為何走神!”

燕云歌驚訝,他這都能發(fā)現(xiàn)?她還來不及致歉,就見段錦離拿起一旁的裁剪,怒而剪弦。

那剪子平日做裁紙用,鋒利無比,蹭蹭兩聲,七根弦盡斷。

“你這是做什么!”她去將裁剪奪下,但是太晚了,琴弦已毀。

“好好的做什么毀琴,我不過是走神……”她想解釋,卻在段錦離極為冷淡的一眼下,怔住了。

段錦離沉默良久,久到燕云歌心虛起來,才道:“姑娘不是我的知音人?!?/br>
她本來就不是。燕云歌想說這話,又知說了會讓情況更糟。

“小生四歲學(xué)琴,五歲學(xué)畫,二十余年來除了恩師,從不肯輕易展示人前,你可知是為何?”

燕云歌沒說話。

段錦離看她一眼,恨恨道:“只因這兩樣是我心愛之物,非爭名奪利的手段,可恨我以為姑娘是可交心之人,竟拿它來取悅姑娘,倒是姑娘你好會打人臉面——”他一臉氣憤,說著抱琴要摔。

燕云歌趕緊攔下來,將琴奪過抱在手里退了幾步,看看琴,看看他,第一次見識男人也有這么大氣性的,神情頗為復(fù)雜。

“我給你賠不是?!彼谒樕y看前,說道。

段錦離哼了一聲,轉(zhuǎn)身,“我再不碰琴?!?/br>
燕云歌瞬間血液逆流,只覺自己里外不是人了。

段錦離又從內(nèi)室抱出一架琴來,燕云歌頓覺頭痛。按說他要砸自己的琴,由著砸就是,可事情因她而起,他若真將琴砸完,回頭又把罪怪她身上更不放人——豈不是還是要糾纏不清。

何況這么好的琴,也是可惜——她看了眼段錦離手里的琴,見他已經(jīng)坐下拿起裁剪,急忙忙按住他的手。

“別別,我給你賠不是,你消消氣?!?/br>
段錦離冷眼看她,“姑娘想如何賠不是?”

燕云歌愣了下,“你想我如何?”

只見段錦離將琴一轉(zhuǎn),七弦琴已在燕云歌身前。

“彈?!?/br>
“你……”

“瀟湘水云。”

“我不會……”她甚至都沒有聽過這曲。

段錦離冷笑一聲,“姑娘這算哪門子賠不是。”

燕云歌忍了忍,雙手非常生硬地放在琴弦上。

段錦離瞧了眼,“手法錯了。”

“閉嘴!”

燕云歌怕是前世書院結(jié)業(yè)后就再沒有摸過琴了。

別說指法,連有限的曲子都記不得幾首,偏她彈得磕磕絆絆,那頭的人聽得更加興致盎然,甚至煨起紅泥小火爐煮起茶、取起暖。

她曲子忘得差不多,因此彈了兩節(jié)就彈不下去。

段錦離咦了一聲,“你這是什么曲子,我竟沒有聽過?!?/br>
燕云歌臉色微紅,“陽春白雪?!?/br>
段錦離忍不住輕輕笑,“可憐陽春白雪被你彈成這樣?!?/br>
他自然聽得出來,拿她打趣罷了。

燕云歌苦著臉,“我以前的教琴先生也這么說。”

“哈哈哈哈……”段錦離眼底的笑再也藏不住,撫掌大笑,“姑娘,你真是好生有趣。”

燕云歌被笑得臉面全無,氣得將琴推回給他,“不知好歹,等閑人還聽不到我彈琴。”

段錦離簡直要笑岔氣,好半晌搖搖頭,“罷了,罷了,姑娘既將小生視為自己人,先前的事小生既往不咎就是。”

燕云歌可真要傻眼,得了便宜還賣乖,天下真沒道理可講了。

多難得能見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段錦離莞爾,半起身來,卻低低俯下身去,嘴唇溫柔地吻上她,

速度快到燕云歌甚至來不及拒絕,他已經(jīng)坐回去。

“小生為姑娘再撫琴一曲。”

燕云歌這會正襟危坐,不敢走神。

只是說好一曲,段錦離卻足Q足彈了半個時辰有余。

燕云歌一夜未睡,又聽得這低沉悠揚之音,如何擋得住困意來襲。

迷糊間她見到有人影靠近,一雙手摸著自己的脖子,緊了緊,松了松。

直到再沒有意識。

段錦離轉(zhuǎn)了頭,看院子里月色斑駁,人影婆娑,停了手中的工筆,淡淡道:“主子深夜前來,有何示下?”

紫衣華袍男子悠悠前來,低頭望著燕云歌的睡顏,她身上甚至罩著明顯寬大的披風(fēng),嘖嘖笑道:“難得見你有客,好奇來看看。”

段錦離沉默作畫。

男子手中折扇敲了敲手心,低頭再看燕云歌睡得沉靜,忍不住用腳踢了踢,自然沒踹動,“倒是睡得沉?!氨亲右宦?,“你點了香。”

段錦離伸手將線香下面的一段竹枝截斷,揮散了余煙。

男子在燕云歌身邊坐下,折扇抵著她的下巴,生生將垂著的小臉給抬了起來,眼里有一瞬的驚艷,語調(diào)上揚道:“孤倒是好奇了,按說你與這位軒轅使臣素不相識,為何要做這一出戲,姿容雖然不錯,但你什么顏色沒見過,偏還是個男子,莫非……”他雙眼一瞇,手已朝她領(lǐng)口探去。

“元隰!”段錦離冷了聲音。

男子手指才探進(jìn)去一寸,不得不收回來。

“許久沒有人敢叫孤的本名了,阿離?!蹦凶拥哪樕嗍蛛y看。

段錦離淡然道:“我不介意再喊一聲?!?/br>
元隰‘嗖’地收起折扇,表情陰沉。

段錦離再不看人,停了筆,拾起畫布吹了吹,淡淡回道:“主子若無示下,還請快快回去,就是再不喜歡公主,也不能在這幾天被人捉到錯處?!?/br>
元隰臉色黑得能和外頭的天色相較,咬牙道:“那個公主……”

段錦離將畫布擱置,取水、烹茗、分茶,動靜之間抬眼,慢悠悠地回應(yīng),“二八年華,天真浪漫,配主子這樣的心黑之人,委實可惜。”

元隰變了臉色,很快嗤笑一聲,扇子一開,“不過一個蠢貨,能天真到幾時。倒不若你的這個——”扇子收起,又彎腰將燕云歌的下巴抬起。

段錦離捏著杯子的手一緊。

“長得一臉機靈?!?/br>
扇子離開,杯子也安然落下。

不知何時,段錦離的耳邊有人輕笑,“阿衡莫不是動心了……”

段錦離面不改色地喝茶。

元隰身子一歪,也坐在茶幾前,輕搖手中的山水折扇,頷首地挑釁,“若非動心,你何以將這把燕吟琴取出?”視線落在他手中杯盞,元隰伸手取過自己的茶,冷不丁哼了聲,“竟連茶也是難得的好貨。”啜飲一小口,回味無窮。

元隰口中的燕吟琴以梧桐作面,杉木為底,琴身木質(zhì)烏亮不說,上頭的七根弦更是以纏絲法揉制而成,利于余音回旋,是把極為難得好琴。

而往日,他想聽琴,還得拉下來臉來仗勢欺人方有成效。

聽的也不過是尋常音色。

“你對此人當(dāng)真用心?!彼曇袈杂胁桓?。

“主子若是為這幾句而來,還請回罷?!岸五\離的聲音不急不慢,威壓之勢撲面而來。

細(xì)長的丹鳳眼微微不悅,很快折扇一收,元隰搖著笑著起身。

“你當(dāng)孤愛說?不過是可惜你琴聲雖可狀,琴意誰可聽,可笑你當(dāng)這小子是難得知音人她偏連彈琴都不會。”

元隰離去前,留有好心的忠告,“處置了罷,別逼宮里那位出手?!?/br>
段錦離一襲廣袖儒衫,青絲高束,跪坐在茶幾前,久久不動。直到外面北風(fēng)大作,那熟睡著的人皺眉輕吟,似有醒來征兆。

“來人?!彼愿馈?/br>
暗中守衛(wèi)的仆人三步并作兩步進(jìn)來,“公子有何吩咐?”

“焚香,更衣?!?/br>
氤氳水汽中,是結(jié)實的胸肌袒露,紋理分明的腹肌若隱若現(xiàn),是嘩啦啦的水聲勾得人心猿意馬又得極力忍住。

燕云歌認(rèn)真喝著茶,對醒來能見此美景除了最初的意外后,是沉定下來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梳洗換裝。

余香裊繞,她細(xì)嗅之下竟覺渾身溫暖,忍不住問:“這是什么茶?”

“是種花酒,以香丸同煮,能調(diào)五臟,卻腹中諸疾,每冒寒夙,小生便有飲此酒的習(xí)慣。”他伸手掀簾,目光閃耀著淺淺的笑意而出。

他已換上一襲白色的居家常服,不若穿青衫時偉岸,腰帶系以同色,勾勒出松緊有致的腰肌,竟被他穿出瀟灑不羈的風(fēng)流。

他的頭發(fā)被簡單束在背后,天青色的束發(fā)緞帶隨著他踏步走來,也跟在身后活躍飄動。

燕云歌努力平靜地與他對視,卻連一眼都擋不住,竟要忍不住閉目,暗自調(diào)息起來。

分明是孤高傲冷的人,卻在換了身衣裳后,俊逸更添麗色。

尤其是此刻眼神奇亮,仿佛看見什么心愛之物一般。

這個人……

燕云歌有心要躲避他的視線,身前的男人卻輕輕笑了兩聲。

“姑娘如此拘泥,倒令小生不敢親近了?!?/br>
燕云歌差點底氣不足,轉(zhuǎn)了話題問:“不是說府中無人,那是何人掌的燈?”同時打量外頭的天色。

此時華燈映水,明燭煌煌,梅花窗格望出去,是庭外一株紅梅搖晃,仔細(xì)聆聽窗外動靜竟還有各家院子中傳出的絲竹和歡笑之聲,他們唱曲鬧酒,男聲女笑里夾雜著嘈嘈的牌九之聲,當(dāng)真是小隱隱于市,不可小看。

更教她意外的發(fā)現(xiàn),她一個打盹的功夫竟過去了兩個時辰?

段錦離正搗弄著香灰,聽到話也不過是慢慢抬了眼,見她看著中庭出神,不由輕笑著將香搗到蓬松,燒起紅碳,將香丸放在灰里半埋半露,由它慢慢出香。

“是小生自己掌的燈,自己燒的水,以及這一室的香氣,姑娘手中的酒,皆出小生之手,姑娘是覺得哪里不妥?”他將逐漸出煙的蓮花爐放在地板上,一腿盤坐,另一腿曲高,這般坐姿頗為慵懶。

略帶輕飄的反問,不若平常沉穩(wěn),又顯幾分親近之意。燕云歌心砰砰一跳,腦海里突然涌現(xiàn)出個荒唐的想法來——仔細(xì)再看書生神態(tài),平靜無波,更無輕浮之色,她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手指捏杯而起,面作吃驚地問:“看段兄雙手金貴,想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物,怎好做這些。”

“與姑娘比,小生輕微寒士算哪里金貴?!彼貞?yīng),又抿嘴笑道,“先前一別,還當(dāng)此生無緣再見姑娘,如今相逢即是有緣,小生想與姑娘暢飲都來不及,再談俗事難免俗套。姑娘,居衡敬你一杯?!?/br>
燕云歌不動聲色地回了笑,卻是輕抿了一口,不像往常一口飲盡。

“酒中無毒,姑娘放心飲就是?!彼а鄣?。

燕云歌有被看穿的惱意,面上只作微笑,打趣道:“我只怕唐突了佳人,上次春風(fēng)一度不就因它而起么?”

“姑娘真是會說,當(dāng)日我勸姑娘莫要貪杯,姑娘偏要勉強,今日小生想幾杯淺酌,姑娘倒要瞻前顧后起來,真怕小生強了姑娘,會以身相許不成?”他挑眉嗔怒,端杯飲盡,仰頭垂眉之間慵慵懶懶,卻更顯大方。

燕云歌啞然,很快失笑。

看來這酒不喝,以身相許這四個字就要繞不過去了。

“我喝就是?!彼裏o奈飲酒。

段錦離唇角勾起,很快又為她斟酒,語氣兀自低落,“莫說現(xiàn)在落魄,便是先前,我這等手上cao持著官非的生計,也不是個能叫人托付的。小生貴有自知,豈會去耽誤姑娘?!彼豢陲嫳M,很快滿上,又是一杯。

燕云歌沒想到會聽到這么句喪氣話,皺了眉,“段兄何以……”微頓,她無意探究他的失意,她知道失勢的滋味,倒不好勸他寬心。

“妄自菲薄么?”他自若接了話,搖頭斟酒,又問,“姑娘覺得我此處如何?”

燕云歌打量著他的書房,微微頷首道:“雖藏匿于市井,卻不與世爭,更無視他人與嘈雜于不見,是處難得的悠然自得處。”

“不過是尋常宅院……”

“若說尋常,我也有宅院一處,前山后水,風(fēng)光不盡相同,可塵世的污濁日日傾軋,我每日奔波不停,哪有功夫停下來欣賞,相較之下,段兄這里身處塵世,又能忘卻塵世,教我不過片刻功夫,已想沉湎于此,不怪是叫仙都要流連的居所?!?/br>
她這番話討好的恰當(dāng)好處,段錦離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他的愉悅掩藏不住,單手提著酒壺,想為她斟酒卻因多飲了幾杯早不勝酒力,面前重影,叫他無論如何都對不準(zhǔn)酒杯位置。

“我自己來?!?/br>
燕云歌欲接過壺柄,他卻將手掌覆上,目光無比認(rèn)真地問:“既然如此好,姑娘留下可好?”

“你……”

“不愿意么?”

她一驚,馬上松了手,不料他也同時松手,嘩啦啦一壺酒全灑在了她下擺上。

“我去為你找衣服……”他皺眉。

“不必不必,時候不早,我也該告辭……”燕云歌面紅耳赤地胡亂擦拭,見他真要往里去,急忙起身叫住人。

“叨擾了一日,不好再叫段兄麻煩……”

她正要告辭,前面卻傳來他輕飄飄地一句——

“落荒而逃?!?/br>
“你——”燕云歌羞惱回頭,忍了一瞬,平靜道:“今日不便打擾,你好生歇息?!?/br>
她告辭離去,卻連中庭都沒走到,已被身后的力量拉去,落入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

燕云歌只覺自己被銅墻鐵壁困住,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自然惱了,“松開,發(fā)什么酒瘋!”除卻男女之間身體上的糾葛,他們相見不過兩面,哪有什么感情可言,現(xiàn)在說什么心悅,當(dāng)她是那些無知的懷春少女不成。

段錦離將人抱得更緊,微熏的眼神里倒映出的全是她的影子,嗓音清麗如琴音,徐徐在她耳旁蕩開,輕嘆之余還有幾分無可奈何在里頭,“真是好心狠的姑娘,明知我百般用計只為將你留下,姑娘偏卻視而不見叫人傷心?!?/br>
濃郁的酒氣充斥著鼻尖,竟叫燕云歌這千杯不醉的酒量也有了微酣之意。

“你……究竟意欲何為?”

他聞著她發(fā)中的清香,那是他一手調(diào)制的白蘭,此時輕淡雅致,若能熏上一宿,可要從里到外花香濃泛。

他可真稀罕這姑娘能沾惹上他的氣息,便是一夜也好。

這么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能在江南巧遇,能叫他凡心初動,縱然顧盼生輝中各自做戲不忘算計,可超乎尋常的在意,如落筆時的靈機一動,誰能說飛鳥在水面隨意的一掠而過,便是無情呢。

段錦離緩緩的嘆息響起,松開她,往后退了退,“姑娘說看江中千帆競過,不知是心在動還是船在動,小生參詳一天,卻還不解其中奇妙,姑娘可否為小生解惑?”

燕云歌愣了愣,不解他為何在意這個,她原是隨口爭辯,心中并無答案。

她也要想了想回答,“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兩岸走,以竹排參照青山,便是兩岸山走,若以腳下為參照,看山恰似走來迎,山不動,便是船行……”

段錦離微微一頓,“原來如此。”

他忽然沒說話,眼神似乎凝著一層霧,又似乎有什么就要破霧而出。

“明白了。”段錦離低頭,輕聲道:“是我的心在動……”

她怔愣出神,以為他的唇要做什么,最終卻是手指輕捻而過,依舊將強硬的將氣息傳遞。

段錦離閃耀著風(fēng)光的眉目輕嘆:“姑娘請回吧。今晚……多謝姑娘了?!?/br>
他沒有送她到門口,只在中庭的過道望著她的背影,久久沒有轉(zhuǎn)身。

燕云歌在恍惚中順勢離開,推門出去,果然長夜將至,萬籟俱靜,街道上已空無一人。

她回頭,燈火下的人好似還在看她,淺淺一笑。

她豈止落荒而逃,獨行路上,更因那句心動,那個簡單的碰觸心頭格外撲騰,腳下的路漫長沒有盡頭,抬頭是星星點點,匯聚成璀璨夜空。

她莫名有回頭的沖動,不知是為這黯黯陰霾,還是為那孤獨背影,她不解怎么會有如此反復(fù)無常難以捉摸的人,而當(dāng)那樣的人露出寂寥又撩人的笑容時,她心里被觸動,手抬起好幾下摸著唇,止不住的心猿意馬,停不下的想要回去——

回去。

回去。

她咬咬牙,還是忍不住轉(zhuǎn)身,步伐更快到難以置信。

安靜的朱門,光亮逼人,她抬起眼細(xì)細(xì)一看,走前還漆黑的府門口,又在何時掛起的明燈,燈火璀璨奪目,映的她眼前的漆黑的夜空一片紅火。

她差點撫掌大笑,被算計至此,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夜路難行,姑娘為何回來?”門后是他清冷的詢問。

“問我為何回來,那你又為何留燈?”她忍住笑,反問。

段錦離薄唇一抿,終是掩不住的愉悅之色,誰能想到在官場剛正不阿說一不二、極難討好的尚書大人會有如此百般示好懷柔的一天,若叫主子和陛下知道,她怕是出不去這長安大街,就要身首異處了。

他自然想要再刁難,就見門外的聲音略為無奈。

“現(xiàn)下宵禁,段兄再不開門,等會禁軍尋來,可別要怪我拉段兄下水……”

段錦離冷哼著開了門,見門外之人美目流轉(zhuǎn),裝模作樣地拱手行禮,

“漫漫長夜,燕某叨擾了?!?/br>
……

船動還是心動出自佛家慧能和尚的一個典故。

看山恰似走來迎,山不動,便是船行,出自。

第186章胡謅

????時值深冬,冷冽的空氣隨著門的打開一口氣地灌入,臥躺在暖榻上的人微一睜眼,就透過梅花窗看著外邊已經(jīng)被雪壓歪的紅梅。

一陣風(fēng)過,紅梅上的雪簌簌而下,搖搖顫顫地像一對正在歡好的男女。

她忍不住想起昨夜的荒唐,她在書生那雙明亮的眼睛里迷失了該有的冷靜,又因書生的格外守禮而清醒,雖到最后兩人也并無逾矩,她卻不得不在意起這突如其來的反常。

她不縱情,不重欲,而昨夜,她不止回頭,分明還有了別的心思。

是突然想到了無塵的緣故,還是哪里出了錯……

燕云歌心不在焉地想著,才半坐起來,有茶杯自旁遞來。

“什么時辰了?”嗓音是可聽見的干啞。

“天才剛亮?!?/br>
燕云歌接過潤喉,見他大清早穿了件青色文竹暗紋單衣,看樣子也不畏冷,握著杯子斟酌著問:“你合該做個武將,怎么半點不會武,還喜歡做儒生打扮?”

“家族詩禮傳家,后輩自是以讀書為主。”段錦離熄了安神助眠的檀香,回頭見她若由所思,便去將窗格支起,又重新給碳盆加了碳,叫屋內(nèi)既有清晰的空氣,又不失溫暖。

“先父雖是儒將,卻不拘著我們一定要習(xí)武,他覺得我比一般人喜歡舞文弄墨,也耐得住性子制香撫琴,既然有此才學(xué),就是不為官,去書院做個夫子也使得?!?/br>
“人各有所長,令尊懂得揚長避短何嘗不是大智慧。”燕云歌正在更衣,抽空回了句話。

她昨日的禮袍已皺得不能穿,書生為她準(zhǔn)備了套半舊的學(xué)子服,她麻利地罩在身上,一系腰帶,竟合身的很。

燕云歌又尋了件黑色的貂裘披在外面,微笑著走出,“不過聽段兄剛才所言,家中好似還有別的兄弟姐妹,怎么就你一個人獨居于此?”

段錦離沒想隱瞞,不過見到她穿著自己十五歲的衣裳徐徐走來,喉嚨里瞬時干得厲害,先前只當(dāng)她顏色不錯,宜男宜女之相,現(xiàn)下一身朝氣蓬勃的學(xué)子服更襯得她眉眼靈動、俊秀逼人,暗想還好沒為她尋套女裝,徒然害了別的無辜男子。

燕云歌觀他拼命喝茶,當(dāng)是不便說,理所當(dāng)然沒有刨根問底。她剛一落座剛落座,一股淡淡的白檀香便鉆入鼻中。

“好香?!彼滩蛔≠潎@。

前世身為世家子弟,她再不懂香,身旁也有周到的下人每日為她的衣裳細(xì)細(xì)蒸熏,便是來了這世后,她身處香火繚繞的佛門之地,也少不得香湯浴佛,卻是從未聞過如此清香悠遠(yuǎn)又不張揚的好香。

燕云歌心里一下有了底,香料并不便宜,聽聞上等的香料隨便手指縫漏出的一點也當(dāng)值黃金,再看段錦離的衣著裝扮,雖是舊物,料子和做工上半點沒得挑。

她回想起書生說毀琴就毀琴的舉動,尋常人被皇帝罷了官,還有惶惶不可終日、到處奔走的模樣,他倒好,一股子傲氣不加收斂,說發(fā)火就發(fā)火——先前也不知是怎么給他做到刑部尚書的?

——身居高位者哪個不是滑不溜手的老狐貍。

“姑娘在想什么?”

見燕云歌兀自出神,段錦離夾了一塊嫩豆腐,放入她面前的碗碟中。

“不知道姑娘愛吃什么,便自做主張都準(zhǔn)備了一些?!?/br>
嫩竹筍,鮮木耳。

大冷的的冬日,僅這兩道菜已然算得上用心和難得,更遑論這軟軟滑滑的豆腐,一筷子下去還夾不起來。

燕云歌試了又試,也只夾起半塊,沒等送入口中那小半口又落入了粥里,不由驚訝地看段錦離,“你是怎么做到的?”

段錦離忍不住笑出聲來,“作畫最講究腕力上的巧勁。幼時,先生嚴(yán)厲,一日三餐命我們用羊毫夾豆子,夾不起來餓上幾天都是有的。”說著,穩(wěn)穩(wěn)地又為她夾起一塊豆腐,這次是直接送至她嘴邊。

燕云歌想要拒絕,卻敗在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她大致不習(xí)慣突然來的親昵,縱然豆腐入口即化,心里還是沒由來的別扭。

飯畢,段錦離收拾了食盒放在門外頭,自有酒樓的人來收。

回來時,他見燕云歌在自己昔日畫作前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猛地斂了笑意,走過去淡淡道:“拙作不堪,怕污了姑娘眼?!?/br>
燕云歌同他的關(guān)系親近不少,若是往常聽來這話還有找茬的味道,現(xiàn)下也未察覺到語調(diào)的不對勁,直說道:“惠昌三十二年,你家中是否發(fā)生了變故?”

段錦離難掩驚色,早就領(lǐng)教過她對書法的見解,可他沒想到,沒想到——

“姑娘何以有此一問?”

燕云歌的眼睛還在墻上掛著的一副上,她第一眼只覺畫筆細(xì)膩,湖海栩栩如生,再看題字,落款,印章,才察覺出不對之處。

她將心中懷疑說出,徐徐又道:“

茍全性命于亂世,不求聞達(dá)于諸侯……這篇表文臥龍先生意在規(guī)勸君主親賢遠(yuǎn)佞,同時也表達(dá)自己以身許國,忠貞不二的想法,以你當(dāng)時的年紀(jì)……以身許國為時尚早……”她正要算。

段錦離輕聲吐出,“十四歲。”

“那年我十四歲。”

燕云歌想不到他才十來歲就能寫出凌厲如刀鋒的字,對于是何變故她心中有了疑問,下面的話一時不好說了。

“不瞞姑娘,那年……我高中一甲末等,尚來不及使祖上萌陰,父親就遭人暗殺于府中,死在我母親面前……”他平靜地回。

“難怪……我看不出你寫這兩句時的壯志,只覺得你當(dāng)時應(yīng)該異常憤怒……“

段錦離沉默著。當(dāng)年,他經(jīng)此變故,從不解到憤怒,再之后一蹶不振,再不能恢復(fù)往日的驕傲和蟄伏。他將面前的畫一揚,露出了底下的,聲音不覺溫柔道:“還請姑娘看這幅?!?/br>
燕云歌眼中驚艷閃過,上前一步細(xì)細(xì)觀看,贊美之詞正要脫口而出,一看題詩,心里不由一咯噔。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再看時間,惠昌三十六年。

不過三年,他的字從凌厲筆勢轉(zhuǎn)為了頹敗,更兼有心如死灰的絕筆之相。

“這年……”

“那年,家母病逝?!倍五\離將兩幅意氣之作收起、擱置,“三年丁憂,三年守孝,又再三年,唯一的meimei葬身火海,唯我安然無恙活了十三載,想是天煞孤星之命,連閻王也不敢收。”

他的表情波瀾不驚,好似縱然有滔天的恨意也已被歲月磨平,如今,只剩下時過境遷的泰然。

近乎滅門。

燕云歌內(nèi)心翻騰,再機敏的腦子都攢不出一個安慰的詞來。想了想,她還是決定都不說為好,她沒有富余的同情心,書生也未必需要,勸人節(jié)哀的話也分場合,如果對方顯然放下,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