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秦女

    風(fēng)塵未定，狂風(fēng)卷起的漫天黃沙之中，晨光熹微，天色蒼涼。

    我的手還在顫抖，劍下之人卻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召西城外的戰(zhàn)鼓三落三起，想必子胥先生的人馬已朝我的方向趕來，不出一刻便可以與我匯合。我?guī)П廊胝傥魑鬟叺某情T外，一路殺到了守軍所說的輕帳外。四周還有殘存的楚軍在抵抗，但我能明顯地感覺到其中混入了越國人。

    先父王回宮的那一夜，子胥先生在大殿外的宮墻腳下找到了因?yàn)榭謶趾筒话捕奁奈摇Ｋ麑⒁患E斑斑的軍袍丟到我面前的地上，低聲對我說：霜鏡，這是越人的戰(zhàn)袍。你要記住，他們就是穿著這樣的衣裳殺死你父王的。你的父王死了，所以你的母親，以及所有其他的王姬都得死。你要怪就怪他們吧。

    這一路遇到的越國人所著衣袍，和那天沾著血跡的那件一模一樣。

    我起了殺戮之心。

    刀尖的血跡還未凝結(jié)，輕帳中便傳來一陣sao動(dòng)。晨風(fēng)一腳踢開了地上的尸體，搜了搜他的身，對我搖了搖頭。

    四周的抵抗似乎已為強(qiáng)弩之末，哀嚎遍野之中，我揚(yáng)起手中的佩劍：聽好了。今日之事，乃為生擒勾踐。女眷幼童，恐為秦國王公貴族之屬，不得放肆。隨我進(jìn)去

    大帳中忽然傳來好幾個(gè)女人的哭嚎聲。旋即，一個(gè)上了年紀(jì)的女人在亂兵之中跑了出來。她低眉頷首，看樣子是隨行的仆從。

    我抬手示意，讓人不要急著殺她。

    那女人偷偷看了我一眼，便驚恐地跪倒在地，泣不成聲：秦女年幼無知，望大王贖罪！

    我不明所以。

    她接著說道：小人是女兒的奶媽。女兒抗拒，不愿婚嫁，聽到帳外的車馬聲，驚恐不安，剛已吞劍自刎小的求大王恕罪！

    我內(nèi)心一驚：秦女如今何在？

    那婦人哭啼著，小心翼翼地答道：就在帳中。

    晨風(fēng)看了我一眼，低聲道：公子如何決斷？

    我讓自己冷靜下來，緩緩說道：這可不好。聽這老婦人的話，勾踐似乎還未來過，而秦女卻死了。若是讓他們知道，少不了要讓秦國人找我們報(bào)仇。

    要不把這里的人全殺了？晨風(fēng)說得冷冷的。眼下，也許只有這樣才能避免與秦國生出不必要的間隙來。

    我想了一想，問那婦人道：越王可曾見過女兒？

    她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面前的人并不是越王。短暫的驚訝之后，她更加恐懼起來：不曾見過。

    何時(shí)成婚？

    明日黃昏小的連同車馬本應(yīng)護(hù)送女兒今夜到城郊三里的河邊與大王越王匯合那婦人哆哆嗦嗦，生怕下一秒我的劍就會殺掉她。

    我側(cè)頭對旁邊的士兵說道：傳令下去，這帳的人一個(gè)也別跑。

    是要都?xì)⒌舻囊馑紗幔?/br>
    他的話一說完，那婦人便哭喊道：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女兒是一時(shí)糊涂，才會做了這樣的蠢事！小的給大王做牛做馬，求大王留小的一命！

    聽聞哭嚎聲，帳內(nèi)跑出兩個(gè)年紀(jì)稍小的女孩來，都跪在我面前，哭啼著求我。晨風(fēng)怕我心軟，留下禍患，只道：公子，伍相若是知道你手下留情，必定又要斥責(zé)你了。

    伍相常說，論兵法刀劍，沒人比得過我，但吳國若是亡了，必定是因?yàn)槲倚拇仁周洝?/br>
    正為難之際，兵營外傳來一陣sao亂，一個(gè)士兵急忙沖到我面前：伍相來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收回手中的佩劍：把這些人都給我綁起來。晨風(fēng)，你隨我去迎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