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已死老僧戒備地說道：“你問她做什么？”

    “她騙了我的錢！老和尚！她要是你們的人，立刻把錢給我吐出來！不然要你們好看！”

    “哎呀！”已死老僧一拍大腿，“你咋個不早說！老衲也是上了她的當(dāng)！手里的錢都被那賊尼姑席卷一空！里面有塊玄水玉，是我們叵密供奉佛祖的八寶之一！要不然老衲當(dāng)了大半輩子的賊，會窮到這地步？”

    程宗揚(yáng)笑道：“當(dāng)過賊啊？”

    已死老僧滿不在乎地說道：“英雄不問出身。那賊尼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騙到我們叵密頭上。她就是化身芥子，也逃不過龍宸的耳目。老衲用了半月工夫截住那賊尼，誰知那賊尼花得卻快，沒幾日工夫便把老衲的積蓄揮霍一空?！?/br>
    “現(xiàn)在呢？”

    已死老僧長嘆一聲，“溜了?！?/br>
    “溜了？你剛才不還狂吹你們龍宸多牛呢？怎么喘口氣就把牛皮吹破了？”

    已死老僧臉上微現(xiàn)幾分朱砂之色，搪塞道：“那賊尼甚是狡詐。不過老衲已經(jīng)找到她的下落，要不了幾日便能把她擒回來！”

    程宗揚(yáng)道：“你也不能白拿我的抄本，這樣吧，你們要抓到慈音賊尼，就把她交給我，咱們算兩清！”

    已死老僧不樂意了，“那賊尼騙老衲的錢你還?。俊?/br>
    說良心話，程宗揚(yáng)真不想沾慈音的事，可自己答應(yīng)過朱老頭，總不好食言，只好無奈說道：“把她交給我?guī)滋欤仡^再還你總可以吧？”

    已死老僧嚴(yán)肅地說道：“雖然我等弟子不肖，致使宗門淪落，但敝宗向來恪守佛門戒律——小施主要想嫖宿，西溪的浮翠庵倒是做這個的。”

    “老和尚，你這門路挺清啊。我跟你說，我就是想嫖，也不會瞎眼到去嫖那老尼姑！一句話，給不給吧？”

    已死老僧沉吟半晌，“待老衲擒住那賊尼再作商量?！?/br>
    已死老僧心滿意足地離開。卓云君悄然出來，“主子，那袈裟的抄件這便交給他嗎？”

    “放心，給他也看不懂，”程宗揚(yáng)道：“回頭老和尚還得來求我?！?/br>
    卓云君對十方叢林傳世衣缽的風(fēng)波也不陌生，禁不住好奇的悄聲問道：“那袈裟上寫的什么？”

    程宗揚(yáng)微笑道：“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能看懂呢？”

    卓云君篤定地說道：“那袈裟在大孚靈鷲寺傳承多年，無數(shù)大德高僧殫精竭智，也難知其詳。世間若有人能識破其中的奧妙，必定就是主子。”

    “行啊，幾天不見，卓美人兒居然學(xué)會拍馬屁了。”

    卓云君嫣然一笑，柔聲道：“奴婢以前心高氣傲，自從遇到主子和mama，才知道天下之大，奴婢不過是井底之蛙。”

    程宗揚(yáng)笑道：“我說御女心得你信不信？”

    卓云君道：“一世大師行為方正，哪里會有這些？”

    “我給他編一段不就有了？比如我們卓美人兒這雙小腳，就夠?qū)憙扇卖牡?。?/br>
    卓云君媚眼如絲地說道：“那便寫吧……哎呀……”

    …………………………………………………………………………………

    四月十八日，盤江程氏的股東們陸續(xù)趕到臨安。批趕到的，就是星月湖大營的隊(duì)伍。

    以月霜為首，單是八駿就來了三：盧景、崔茂和蕭遙逸。隨行的則是孟非卿的直屬營——星月湖大營戰(zhàn)斗力最強(qiáng)的一個營。不過江州之戰(zhàn)剛結(jié)束，月霜再魯莽膽大，也不至于公然帶著一個營的星月湖軍士在宋國境內(nèi)招搖過市。因此只帶了直屬營的一個排，還有她自己招募的雪隼團(tuán)舊部和來自荊溪的女營，一行四十余人扮作商旅，用晉國的文牒入境。

    由于這支隊(duì)伍的身份太敏感，程宗揚(yáng)早早便把翠微園騰空，園中的仆婦都打發(fā)給富安安置，整個園子里外收拾一新，自己一大早就趕到城外二十里迎接。

    宋國夏季來得早，未至端午便驕陽似火，路面都被曬得發(fā)燙。程宗揚(yáng)站在樹蔭下，遠(yuǎn)遠(yuǎn)看到兩騎馳來，馬上的騎手剽悍異常，比起尋常的鏢局護(hù)衛(wèi)多一分殺氣。他打了個手勢，秦檜踏前一步，展開車前的旗幟，一個鐵劃銀鉤的“程”字躍然而出。

    看到旗號，一名騎手原路折回，另一名騎手則徑直馳來，在馬上向程宗揚(yáng)行了個軍禮，“月少校在一里之外，一路平安！”

    程宗揚(yáng)翻身上馬，“我去接一接，會之！照顧好營里的兄弟！降暑的涼茶先喝著！”

    一行人馬滾滾而來，雖然只有四十余人，卻有著千軍萬馬的氣勢。當(dāng)先一名女子雖然看不清容貌，但她戴的墨鏡獨(dú)一無二，除了月霜還能是誰？

    程宗揚(yáng)心頭微熱，迎上前去，拱手道：“大小姐！”

    月霜戴著墨鏡，看不清表情，但唇角的表情冰冷冷的，接著扭過頭，對他的行禮不屑一顧。

    程宗揚(yáng)對她的冷漠毫不意外，只打了個哈哈，一笑了之，接著便叫道：“崔六哥！”

    崔茂緊跟在月霜身后，他一副落拓文士的打扮，那只青銅混元錘雖然不在身邊，手中的銀質(zhì)酒壺卻形影不離。他抿了口酒，然后露出一絲笑意，“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啊?！?/br>
    程宗揚(yáng)笑道：“我有什么好得意的？倒是諸位哥哥，一戰(zhàn)名揚(yáng)天下。咦？相雅，你也來了！”

    相雅微微一笑，“程公子，你好。”

    程宗揚(yáng)交待道：“臨安是平地，比荊溪的山林熱得多，小心中暑。干！秋小子！”

    秋少君從月霜的坐騎屁股后面伸出頭來，一手捋著及胸長的胡須，矜持地點(diǎn)點(diǎn)頭，扮足有道之士的模樣，然后沉聲道：“哪兒有茅房？”

    郭盛低聲道：“秋道長昨天不巧吃了只生瓜，壞了肚子。”

    程宗揚(yáng)往路旁隨便一指，秋少君立刻屁顛屁顛地躥過去，一邊跑，一邊把胡須掖到懷里，免得蹲下時拖到地面。

    “小心草葉！”

    “哎喲……”

    程宗揚(yáng)攤開手，“我都說了小心，這兒不少草葉都帶齒的，比刀子還利?！?/br>
    秋少君性子隨和，這一路與眾人都混熟了，崔茂喝了口酒，悠然道：“帶齒才擦得干凈。”

    程宗揚(yáng)忍笑道：“盧五哥呢？”

    “這兒呢！”

    蕭遙逸笑嘻嘻掀開車簾，他衣衫褪到腰下，露出白練般的上身，肩背輪廓分明，全是精壯結(jié)實(shí)的腱子rou，不過這會兒背上還刺著幾根銀針。

    盧景以一個曖昧地姿勢伏在他背上，翻著白眼道：“冤家，別亂動……”

    “哎喲！”蕭遙逸慘叫道：“五哥！你扎死我吧！”

    “不中用的東西。”盧景手一揮，把銀針收了起來，然后把一件衣服丟到小狐貍身上，“快遮著些，別讓人看了去?！?/br>
    蕭遙逸被盧景擺布得哭笑不得，一邊披著衣服爬起來，一邊叫道：“蕭五！爺?shù)鸟R呢！”

    蕭五牽著兩匹馬過來，一匹是蕭遙逸的白水駒，另一匹卻是程宗揚(yáng)留在建康的黑珍珠。

    蕭遙逸躍到馬上，把衣帶一束，隨手挽起長發(fā)，戴上一頂玉冠，立刻就從剛才嘻嘻哈哈沒點(diǎn)正經(jīng)的小子，變成了玉樹臨風(fēng)的翩翩公子。他雖然傷勢未愈，氣色卻半點(diǎn)也看不出來，銀鞍白馬，瀟灑自若。

    程宗揚(yáng)歡呼一聲，抱住黑珍珠，拍了拍它的脖頸。黑珍珠打了個響鼻，然后把它軟軟的鼻子放在程宗揚(yáng)的手臂上。

    程宗揚(yáng)把坐騎韁繩拋給屬下，自己跨上黑珍珠，立刻有種久違的沖動。

    “小侯爺！要不要比一程！”

    “來??！”蕭遙逸話音未落，便兩腿一夾，白水駒箭矢般躍出。

    兩人一前一后馳過大路，轉(zhuǎn)眼就來到眾人迎候的樹下。秦檜、林清浦等人各自抱拳，匡仲玉等人卻是行的軍禮。

    “星月湖！”蕭遙逸舉臂行禮，喝道：“無敵！”

    眾人齊聲應(yīng)道：“無敵！”

    蕭遙逸馬不停蹄地掠過，只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大路緊鄰著西湖，一邊是萬頃碧波，一邊是草木蔥蘢的葛嶺。蕭遙逸一騎絕塵，流星般沿湖馳過，錦衣勝雪，白駒如龍，引來無數(shù)欽羨的目光。

    二十里路一晃而過，直到錢塘門前，蕭遙逸才勒住馬匹，轉(zhuǎn)頭笑道：“圣人兄！這次可是我贏了！”

    程宗揚(yáng)被他搶了先手，始終落后一個馬身，一路上就剩下吃灰了，這會兒連人帶馬都弄得灰頭土臉，自嘲道：“瞧瞧，和小侯爺一比，我就成了土狗了?！?/br>
    “可不是嘛！我是玉石，你是瓦片，我是鮮花，你就是綠葉！”蕭遙逸張開雙臂，大喝一聲，“臨安的姑娘們！我蕭遙逸來了！”

    程宗揚(yáng)朝他馬屁股后面狠抽一鞭，“閉嘴吧！小狐貍！”

    兩刻鐘后，月霜等人趕到，只見兩人正在城門外的茶攤上喝茶，周圍站著七八個閑漢，還有兩個涂脂抹粉的賣唱小妞，一邊扭著腰，一邊“咦咦呀呀”唱著曲子。

    月霜收起墨鏡，冷冷看著這兩個敗類，一張俏臉像是掛了寒霜一般。蕭遙逸從程宗揚(yáng)口袋里抓了把錢銖一灑，然后屁股像安了彈簧一樣躍起身，過來笑道：“臨安的風(fēng)俗倒有趣，滿街都是閑漢，只要招手，就有人過來聽招呼，想吃什么玩什么，一句話就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br>
    秋少君一臉的好奇，“真的？”

    “秋道長，你覺得我忍心騙你嗎？”

    崔茂打斷他，“先上墳?！?/br>
    蕭遙逸收起嘻笑，凜然道：“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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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宗揚(yáng)早已備好香燭祭品，盧景、崔茂、蕭遙逸等人各自在墓前叩拜，由于岳鵬舉的墓是衣冠冢，也沒有用太多祭品。

    蕭遙逸對著墳?zāi)拐f了江州之戰(zhàn)的經(jīng)過，然后信心十足地說道：“江州雖小，風(fēng)雷難侵！實(shí)現(xiàn)岳帥的夢想，便從江州開始！”

    月霜卻不肯跪，她沿著墳?zāi)棺吡艘蝗?，然后道：“謝先生的墓是哪座？”

    程宗揚(yáng)引著眾人來到謝藝的墓前。月霜上了香，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雙手合什，默默祝禱。

    盧景跪在謝藝墳前，重重磕了個頭，然后“啪”的抽了自己一個耳光，“藝哥，我們都回來了，月姑娘、紫姑娘都找到了，營里的事你放心吧。等這邊的事忙完，兄弟就去尋你，當(dāng)面給你磕頭賠罪?！?/br>
    崔茂跪坐良久，然后拿出一卷畫軸，就著燭火引燃，“這幅江海圖，藝哥一直喜歡。兄弟用家藏的畫作換來，今日送給哥哥?！?/br>
    秦檜遠(yuǎn)遠(yuǎn)立在后面，聽到這句話，不由露出rou痛的表情。

    程宗揚(yáng)道：“怎么了？”

    秦檜扼腕嘆道：“江海圖原是唐國吳道子的畫作，曾有人開價兩萬金銖都未能買下。竟然一火焚之……吁——”

    蕭遙逸帶的卻是一只食盒，“藝哥，這是你喜歡吃的鱸魚。在咱們家門前的青溪釣的，從建康運(yùn)到江州，又從江州一路運(yùn)來。廚子我本來想請金枝會館的大廚，謝小子說，天下做鱸魚的，沒有能超過你們謝家的。我就把你們家的老廚師帶來，剛剛打尖的時候殺了魚做成魚膾，然后快馬送他回去。正宗的謝家風(fēng)味！藝哥，你趕緊吃吧……等你吃完……我……我去給你報仇！”說著他聲音哽咽起來。

    眼看盧景和崔茂眼圈都紅了，程宗揚(yáng)趕緊道：“時候不早了，大伙兒先到住處再說！”

    秦檜等人上前把眾人攙扶起來。蕭遙逸將食盒放到謝藝墳?zāi)骨?，然后放聲大哭?/br>
    風(fēng)波亭陰云四合，緊接著便大雨傾盆。

    …………………………………………………………………………………

    回到翠微園，眾人都有些沉默。程宗揚(yáng)布置了守衛(wèi)，安排眾人各自住下。月霜和相雅等女子單獨(dú)住了一個院子，位置在臨近內(nèi)院的涵翠庭，盧景、崔茂和蕭遙逸各住一處，扇形分布在涵翠庭周圍，一旦有事，立刻就能呼應(yīng)。

    “孟大哥坐鎮(zhèn)江州，重新組建大營。加上你的直屬營，一共九個營，二千七百人。”崔茂道：“營中老兵還有一千余人，其他都是這一次新招募的，眼下由二哥統(tǒng)一訓(xùn)練?！?/br>
    “因傷殘退役的老兄弟有一百多人，都安排在水泥坊。按你信中的要求，沿江建了二十個水泥窖，如今每窖每日大概能燒制水泥三百石。建窖時祁掌柜來看過，按他的推算，如果人力、材料充足，每窖能燒制五百到八百石?！?/br>
    二十座水泥窖，每天六千石的產(chǎn)量，一年大約二百萬石——這個數(shù)字看起來不小，其實(shí)折算下來年產(chǎn)量才等于十多萬噸。即使每窖日產(chǎn)量提高到八百石，年產(chǎn)量也不過三十萬噸——還不及臺泥一個月的產(chǎn)量。

    但即使以目前產(chǎn)量計算，每年二百萬石，每石售價一枚金銖，就是二百萬金銖。代理八折，也有一百六十萬金銖，而包括人力、原料、運(yùn)輸?shù)娜砍杀?，不超過五萬金銖。

    當(dāng)然，這是技術(shù)壟斷下的暴利，而且江州亟待重建，生產(chǎn)的水泥不可能全部出售，大部分還是自用，算下來收益并不太多。在程宗揚(yáng)的計劃中，三年內(nèi)，水泥的售價將逐步下調(diào)到每石一貫，產(chǎn)量也相應(yīng)提高。如果江州水泥產(chǎn)量能穩(wěn)定在五百萬石，單是水泥銷售，每年就能給江州帶來上百萬金銖的收益。

    崔茂道：“孟大哥的意思，水泥坊的支出、經(jīng)營、管理，由你來安排。除了退役的兄弟，營中的軍士盡量不參與經(jīng)商。”

    程宗揚(yáng)叫道：“我還想從營里抽調(diào)人手呢。先說好??！子元無論如何要留在這邊，給我?guī)兔?！?/br>
    在李師師的治療下，俞子元傷勢恢復(fù)遠(yuǎn)遠(yuǎn)好于預(yù)期。他用僅剩的一條腿穩(wěn)穩(wěn)站起身，舉臂向幾位校官敬了個軍禮，“子元不能再追隨幾名營長征戰(zhàn)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