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就搶著要佩佩，害得皮皮不得不與另外兩名不怎么交好的女生搭伙。途中還為分工吵了架，最后不歡而散。一年一次的春假就這么給毀了。后來她把這事說給佩佩聽，佩佩只是抿嘴笑：“連這也訴苦？你也不想想，每天放學(xué)回家是誰陪你一路走回去？知不知道這年級的女生有多少人妒嫉你？那個汪萱，只要陶家麟肯沖她一笑，讓她退后二十名也心甘情愿。有所得必有所失，對不對？再看看我，為了一點可憐的友誼，整整兩年都沒認真吃早飯，都落下胃病了?！?/br>
“那你還叫它友誼，不過是拿生煎包子換來的?！?/br>
“所以我很早就知道友誼不是純潔的，是可以買賣的。不像你和家麟，青梅竹馬兩小無猜?！?/br>
不知為什么，無論是佩佩、玉敏和小倩都喜歡在她面前提起家麟。他是明星，人人都想沾光。而皮皮與家麟的關(guān)系，著實讓很多女生妒嫉。至少玉敏和小倩都使出極大的熱情到皮皮這里打聽家麟的八卦。

從皮皮家住的小區(qū)到學(xué)校有兩站路，從初中開始，家長們商量著讓兩個孩子一起上學(xué)。一來有個伴，二來也安全些。就這樣風(fēng)雨無阻地堅持了好幾年。后來長大了，不再是鄰居，也不再一起上學(xué)，可兩家畢竟住得不遠，還是天天約著一起回家。天氣好，不乘車，都是步行。

家麟從不承認皮皮是他的女朋友，那年頭叫早戀。可是，他也一天不落地陪她回家，不管別人怎么說。

“走回去的路那么長，你們都說了些什么？”玉敏和小倩常常問。

皮皮淡而化之：“沒說什么，也就是跟著他走，說說作業(yè)什么的?！覀兪青従?，父母又是同事，我媽怕我路上不安全，托他照顧我一下?！?/br>
“你都多大了他還要照顧你？”

“沒辦法，我們那一帶治安不好，我媽特別不放心?！彼?jīng)據(jù)典，“前天你們看報紙了吧？我們廠打群架，磚頭滿天飛，一下子就死了兩個。連行人都誤傷了?！?/br>
“我的天吶，”出身于設(shè)計院家庭的玉敏和小倩同時恐懼了，“原來是這樣?。　?/br>
其實，在放學(xué)的路那么長，當然得有話說。

皮皮會講故事，家麟則是最忠實的聽眾。

臨近高考的那兩年，家麟的弦總是崩得緊緊地，聽皮皮講故事，就是他一天最輕松的時刻。

家麟的母親管教特別嚴，數(shù)學(xué)考了八十分就要挨打，拿尺子抽，一面抽一面罵：“我叫你粗心！我叫你不認真！下次不考一百別回來見我！見我也是跪搓板！”家里凡是讓人分心的東西一律被禁止了。四大名著、、、、統(tǒng)統(tǒng)鎖進了玻璃柜。沒看過。MP3不讓買。雖然家麟和皮皮天天一起走，她倒不擔(dān)心會早戀。家麟的眼皮子不會那么淺。皮皮太平凡，長相太一般，成績太差，父母既無文化又不思進取，是一個沒有前途的家庭里的一個沒有前途的女孩。

可是家麟也不明白自己的mama。mama是清華畢業(yè)，為什么打起孩子來比沒讀書的工人還要野蠻。

沒有數(shù)學(xué)天分的皮皮有編故事的天分。

她的故事整合了、雜志、閑談、電視里的各種情節(jié)和家數(shù)，一回接著一回，篇幅比楊家將還長。一個看似不起眼的題材，被她一番敷衍，便宛如五月的梅雨淅淅瀝瀝地拉開了維幕。其實皮皮講的全是些瑣屑的言情故事，考慮到家麟的興趣，又加入了武打和懸疑。這樣，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全有了，十分熱鬧。她又會在要緊之處嘎然而止、且聽下回分解。

因此，每當放學(xué)走出校門，皮皮都會在廣告欄邊看見假裝在看招貼畫的家麟。閑聊了幾句功課，家麟迫不及待地進入正題：“后來呢？”

家麟從不承認皮皮是他的女朋友，那年頭叫早戀。可是，他也一天不落地陪她回家，不管別人怎么說。他們甚至?xí)黄鹆锏铰愤叺牟ＡS撿廢棄的玻璃瓶，到水溝里洗干凈帶回家養(yǎng)小烏龜。

高二下學(xué)期，皮皮換了一個同桌，就是田欣。

田欣是學(xué)習(xí)委員，也是班上唯一的一個在進文科班前就是前三名的尖子。同桌的第一天，田欣就主動向皮皮介紹了自己的學(xué)習(xí)心得，并認真回答了皮皮的各種提問：比如每天學(xué)習(xí)幾個小時，幾點起床幾點睡覺，做練習(xí)的頻度，花在各門功課上的時間，甚至，喝什么營養(yǎng)品打不打太極拳都答得一清二楚。皮皮大悅，覺得自己比佩佩幸運。

佩佩的同桌是排名第二的汪萱。汪萱是田欣的好友，可是性情倨傲，平日根本不搭理佩佩，考試時還故意把身子側(cè)過去，生怕她會偷看。甚至數(shù)次向老師抗議，說佩佩愛吃零食、影響她學(xué)習(xí)，又問為什么要把差生安排給她。相比之下，田欣又大方又隨和。知道皮皮考不好會挨mama的罵，考數(shù)學(xué)時會分享自己的答案，讓皮皮混及格。凡是皮皮不理解的題目，只要問了，都會耐心地講解，一遍又一遍，直到弄懂為止。難怪她年年被評為市三好學(xué)生！皮皮對她心服口服，感恩戴德，銘諸肺腑。田欣過生日，她不惜花掉所有的零用錢，為她買了一只很貴的加啡貓。

等到皮皮過生日，正逢六月，天降暴雨。驟然間C城便成了一遍汪洋。收音機說，門外電閃雷鳴，有行人被雷擊中。同時告誡大家不要在水中跋涉，因為C城大街上有幾處下水道蓋子遺失，曾有少年失足落入水道，至今找不到尸首。可是，早在一周前，田欣就答應(yīng)了皮皮會來她家慶賀生日。那天，皮皮媽買好了蛋糕，請了幾位交好的朋友，大雨傾盆，桃花島的姐妹們一人未到，田欣卻按時來了。進門時提著一個空籃子，神情無比狼狽，說被雷聲嚇著了，手一抖，籃子里的水果和禮物都掉了。皮皮心滿意足地過了生日，田欣卻為此大病一場，得了肺炎，住了一個月的醫(yī)院才好，差點都進不了考場。

人生有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皮皮覺得，衡量一個人是否善良，要看她如何對待弱小而不是看她如何對待強者。強者人人都會巴結(jié)，只有善待弱者，方顯善良本色。所以，田欣才是可以深交的朋友。

在C城一中，高考絕對是當之無愧的最具戲劇性時刻，但皮皮覺得，其戲劇性卻并不體現(xiàn)在高考的那一天，或者是公布分數(shù)的那一刻，而是在多年以后的同學(xué)聚會。

雖然每個學(xué)生都拒絕用分數(shù)定義自己，無形之中，她們大多又是分數(shù)的虔誠信徒。是啊，在那個年齡，姓名是父母的，錢財是父母，身上穿的包里裝的全是父母的，只有分數(shù)是自己的。

在皮皮的同學(xué)中，有成績一向就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