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路可逃，轟鳴一聲緊似一聲，如狂風(fēng)驟雨、千軍萬馬，而自己的腿卻重似千斤根本抬不起來，她驚恐地看著越來越刺眼的車燈——

正在這時，一股大力襲來，皮皮的整個身子忽然騰空而起！還沒等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已經(jīng)跳進(jìn)了逃生通道，幾乎同時，地鐵從耳邊轟隆而過，猶如一把鋼刀刮過鍋底，刺得耳膜嗡嗡作響。皮皮本想留下來觀戰(zhàn)，轉(zhuǎn)念一想，祭司打架，凡人能撿回一條命就算不錯，何況自己還要去救命懸一線的家麟、小菊？當(dāng)下顧不得許多，拔腿就向出口跑去……

皮皮從逃生通道跑出來，再跑到地面，已過了十五分鐘。

街道一切正常，高峰已過，行人稀少。頭頂晴空萬里，陽光從兩邊的玻璃大廈反射過來，刺得眼生疼。這一站叫“雙峰路”，是小站，按理說乘客不多，可皮皮卻發(fā)現(xiàn)身后快步涌來一大群人，有的走到路口招出租，大多數(shù)跑到公汽車站換車。皮皮一面給家麟發(fā)短信讓他過來接自己。一面扯住一位提著公文包的中年人問道：“大叔，地鐵停了？怎么大家都出來了？”

“廣播說是前方隧道發(fā)現(xiàn)異常，出現(xiàn)輕微塌陷，不知道是塌方還是地震……”

輕微塌陷？看來賀蘭與青陽的確是大打出手了。

皮皮的心又開始砰砰亂跳：以青陽修行的年限和地位，功力絕不亞于賀蘭。狐族的男人愛面子、講尊嚴(yán)，特別是以勇武好斗著稱的柳燈族。兩強(qiáng)相交，必有一死。賀蘭會失手嗎？接下來的她應(yīng)當(dāng)怎么辦？

皮皮在焦慮中等了十分鐘，才看見家麟的汽車。她不加思索地跳上后座，發(fā)現(xiàn)小菊也坐在里面，正在手機(jī)上看微博。

“不是說在香鶴街見面嗎？”家麟道，“怎么又改這里接頭了？”

“你們?nèi)ツ?？”皮皮問?/br>
“程少波的家。”家麟一面開車一面說，“小菊有樣?xùn)|西落他家了，臨走前想拿一下?！?/br>
“先別急著去，有件性命攸關(guān)的大事需要知會你們?！?/br>
兩人同時愣了一下。

“聽說過狐律第七條？”

“烏豆咖啡”在雙峰路的盡頭，是家地道的意大利咖啡館，里面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蒸汽咖啡味道。一番解釋之后，家麟和小菊已明白被狐族“點(diǎn)香”的后果，算起來現(xiàn)在離傍晚也就不到五個小時了。

雖然兩人都不信邪，但都見過金鸐、賀蘭、也見過沙瀾方氏，這群人就算不是狐族，只是正常的男人，以他們的體格和身手，消滅家麟、小菊也不是難事。

見兩人啞然不語，還以為他們不相信死期將至，皮皮又道：“我知道這難以置信，但它真的會發(fā)生！實(shí)在想不通就這么理解：你們得罪黑社會了，大佬要派殺手做掉你們?！?/br>
“貌合神離，烏合之眾而已。”家麟不以為然。

“別忘了我會散打，你會武術(shù)?！毙【湛粗て?，“家麟也是空手道高手。要我們死？我還要他們死呢！沒那么容易！”

“家麟、小菊，請聽我說——這不是賭氣的時候……”

“讓他們來唄，”家麟抿了一口咖啡，“我在這等著?！?/br>
“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小菊揚(yáng)眉冷笑，“姑奶奶我本來就活得不耐煩了！”

皮皮急著兩眼望天，就差在他們面前上吊了：“相信我，你們不可能贏！

“誰說的？”家麟看著皮皮，“倒是你，老跟他們混在一起，被洗腦了吧？”

“人家說有奇跡，你就相信奇跡。人家說你是只蟲，你就往地上爬？”小菊也開始毒舌，“不記得以前你是怎么跟我說的？咱們沒事不惹事，事來了也不怕事？”

“可是——”皮皮氣得猛咽了一口咖啡，眼珠亂轉(zhuǎn)地想了半天方道：“說到奇跡，家麟，你敢說你沒遇到過？”

“沒有。從來沒有。”

“那次你躺在icu里，病危通知都下來了，請問是怎么恢復(fù)健康的？”

家麟的臉色忽然暗了下來：“不是氣功大師？”

皮皮搖頭。

“那是誰？”

皮皮低頭想了一會兒，道：“賀蘭靜霆。”

陶家麟低頭看手里的咖啡，半天沒說話。

“他怎么會愿意？”

“是我求的他?！?/br>
家麟的腮幫子硬了硬，抬起頭，目深如水：“為什么不事先征求我同意？”

“你會不同意？”

“我寧死也不要這人救我?！?/br>
“家麟——”皮皮吞聲。除了長相之外，家麟與賀蘭最相似的地方大約就是這高傲的脾氣罷？

“既然我欠他一條命?！奔吟刖従彽氐?，“現(xiàn)在他要來拿，就拿去吧?！?/br>
他一臉坦然，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皮皮長嘆一聲：“我不是這個意思……在他眼里，你們的命根本不重要，死也是白死了！”

小菊忍不住道：“照你這么說，我們除了慷慨赴死就沒別的辦法了？”

“倒是有一個辦法，愿意聽我安排嗎？”

“當(dāng)然愿意！”小菊道，“家麟肯定也愿意！”

家麟沒有表態(tài)，小菊踢了他一腳，家麟眼看前方：“皮皮，無論怎么安排，我都不會讓你獨(dú)自一人跟這幫家伙離開c城?！?/br>
皮皮剛要接話，咖啡館的玻璃門忽然開了。

門外施施然地走進(jìn)來兩位高個青年。

“烏豆咖啡”靠近c(diǎn)城傳媒大學(xué)和戲劇學(xué)院，是c城頭號文青聚居地。兩所院校都出過一線影星，附近的酒吧、咖啡館、夜店常有導(dǎo)演、策劃、制片人出沒。自從幾個大二學(xué)生在k歌、跳迪時被著名經(jīng)紀(jì)公司相中，短短幾年內(nèi)在業(yè)界迅速竄紅，這里就擠滿了相貌出眾、等待機(jī)會的大學(xué)生。就連打水、掃地的臨時工都長得不差。漂亮的臉蛋看多了，也就習(xí)以為常了。弄到后來，如果沒有一點(diǎn)姿色，都不好意思來這里喝咖啡了。

然而當(dāng)金鸐和方尊嵋走進(jìn)咖啡館時，眾人卻是清一色地偏過頭去，幾個唧唧呱呱談笑正濃的女生也忽然間得了失語癥。

皮皮瞇起雙眼打量他們：無論是金鸐還是尊嵋都沒有奇裝異服，舉止都沒有超過尺度。但他們身上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又特別突出的范兒，比如金鸐的卷發(fā)、方尊嵋的平頭都不是c城流行的發(fā)型。又比如他們的雙眸有種神秘、空虛、令人費(fèi)解的內(nèi)容：這一切都說明他們來自異鄉(xiāng)，不屬于眼前的這個世界。

家麟與皮皮、小菊坐在咖啡館的包間內(nèi)，包間與大廳只有玻璃門相隔。

金鸐與方尊嵋筆直地走進(jìn)來，在皮皮身邊的一個雙人沙發(fā)上坐下，也不說話，只向三人淡淡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打招呼。一位侍者走過來問道：“兩位想喝點(diǎn)什么？”

金鸐面無表情：“等人。請稍后再來。”

侍者正要轉(zhuǎn)身，小菊忽然叫住他：“給他們來兩杯咖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