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峰/林宜蕓 疫情

    女孩拖著個半人高的行李箱，正月初十打開了公寓門的時候，安峰正好洗完澡出來。

    我什么都沒看到。扣子沒扣好的年輕老師一副身嬌易撲倒的樣子。女孩紅著臉轉(zhuǎn)過身子。

    怎么這么早回來了？

    我還沒問您呢。女孩關(guān)上門，氣鼓鼓地轉(zhuǎn)身。不是最近有點疫情什么的么。我媽怕我開學(xué)的時候各市隔離了，讓我先過來了。

    那你去收拾東西吧。安老師扣好了扣子，臉上有一點潮紅，也不知道是被熱氣蒸的還是臉紅了。我去做晚飯。吃過了么？

    沒呢。謝謝安老師。林宜蕓接了電話。我mama想上來看一下。她問安峰。老師方便么？

    可以啊。安峰點點頭。沒關(guān)系的。

    林母是一位略胖的女士，穿著深棕色的呢子和安峰握手。安老師算得上我學(xué)弟呢。林母笑了笑。我們是一所大學(xué)畢業(yè)的。只是我后來沒再深造了。安老師年紀(jì)輕輕，將來必成大器。

    謝謝林阿姨夸獎。安峰含著笑。

    那林宜蕓麻煩安學(xué)弟照顧一下了。我和她爸爸過段時間要出一趟國，可能有段時間不來了。林母看著林宜蕓低聲囑咐。多幫老師做做事情，學(xué)習(xí)別有什么壓力。

    知道啦林宜蕓點點頭應(yīng)下。路上注意安全呀。

    好。林母給安峰帶了一條羊毛圍巾。林宜蕓交給他，臉上笑嘻嘻的。

    阿姨怎么還叫我老師。安峰跟女孩說著，打開煤氣灶。

    她喜歡叫人老師。林宜蕓收好行李，出來給他幫忙。安峰抬手想趕她回去寫作業(yè)。寒假沒那么多作業(yè)。女孩舉起一個彩椒。安老師，讓我歇幾天唄，趕牛也不帶這么狠的啊。

    那你來切。安峰撒了一把面條下去。擺脫了師生關(guān)系半年，他才逐漸習(xí)慣把安老師當(dāng)成一種單純的敬稱。好誒。女孩洗了把手，脫了大衣來幫忙。安老師今年過年沒回去么？她邊切邊問。

    沒有。女孩抬頭看他。安老師往年都不回去的么？要不要明年去我們家過年呀，至少感受一下氛圍么。

    小心手。安峰沒有直接回答。女孩應(yīng)了一聲。安老師。女孩露出毛茸茸的貓尾巴鬧騰。老師過年不出去旅游么？要不要過兩天一起出去晃晃啊。

    好啊。安峰把煮好的面條撈起來，換了一鍋水。女孩倒是沒想到安峰會應(yīng)下，有些詫異。那說好了哦。女孩高高興興地豎起耳朵。老師不騙我。

    不騙你。也不知道高二的小姑娘哪里來的時間和精力，偏偏這一個學(xué)期給他看的成績單和成績也都還挺好。吃完了去看書吧，好好學(xué)習(xí)。

    知道啦安老師。

    女孩吃了晚飯，洗完碗賴在沙發(fā)上打開了看電影。老師要看么？林宜蕓一副不想學(xué)習(xí)的賴皮樣子。我真的沒有什么要復(fù)習(xí)的了。小姑娘晃晃爪子，找了根簪子盤頭發(fā)。老師您也歇歇唄。

    我要做下個學(xué)期的準(zhǔn)備。安峰掏出電腦。我在申請博士。你要不要看看？

    老師要去讀博士啊。林宜蕓抱著抱枕挪了幾步。哪所學(xué)校啊。

    還在看。他掏出筆記本。宜蕓沒有什么想去的學(xué)校么？

    之前跟你說的UCB啊，還有紐大。女孩癟癟嘴。我英語不好，再好我也申請不上了。

    怎么會呢。

    女孩湊的很近，看他屏幕上的字，身上帶著過年的硝煙味。她好像噴了一點香水，說話的時候卷起淡淡的玫瑰香。

    你肯定能申請上你想要去的任何學(xué)校的。

    我覺得紐大就挺好。女孩顯得有一點點落寞。不說這個了吧。說了一個寒假了耳朵都起繭了。

    還有誰會跟你說啊。安老師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改文書。七大姑八大姨啊，天天跟我嘮叨說畢業(yè)不回國你家的錢就都是我家的了。女孩年紀(jì)小，藏不住事情，找到個能吐槽的人就說了起來。我也知道他們沒有什么壞心思，但是我就是嫌煩啊。

    別太在乎別人怎么想么。安峰敲了敲女孩的腦袋。做你自己就很好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知道啦，謝謝老師。女孩翻身下沙發(fā)，跑去拿了兩個盒子。我mama給你的新年禮物。她指著一個粉色的盒子。這是我給你的。

    謝謝宜蕓啊安峰有些驚訝。老師都沒給你準(zhǔn)備什么。

    不要啦。女孩搖搖頭。老師我去寫作業(yè)啦。她拿起pad就跑。新年快樂！

    安峰打開了盒子，里面是一條圍巾，另一個盒子里面裝著一大堆玻璃瓶子，里面是各種各樣的元素物質(zhì)，下面還有一張可以掛在墻上的毛氈。

    謝謝Aimee。安峰給女孩發(fā)信息。新年快樂。

    之后的事情就天下皆知了：疫情，所有人被困在家里上課。

    班級群里都在討論說可以放個長假了，女孩欲哭無淚。每天準(zhǔn)時7點起床的安峰都回來敲她的門。起床啦。

    得。女孩掀開被子，穿了件內(nèi)衣套上短袖。室內(nèi)放了加濕器和加熱片。女孩怕冷，帶著安峰也在冬季穿了很多反季節(jié)的衣服。早上吃什么啊。女孩有點起床氣，但在老師面前還是收斂著一點。

    雙休日讓你多睡一會兒。安老師得了林母的囑托看著小姑娘讓她好好學(xué)習(xí)，好在女孩學(xué)習(xí)也不用盯著?？靵沓燥溩?。

    女孩這個學(xué)期沒什么特別難的課，上課頻頻走神忙自己的工作。讓我把這個做完。中午安峰喊她吃飯。女孩在做小組作業(yè)，開了麥克風(fēng)。

    這聲音好像安老師啊。突然一個同班的同學(xué)說。女孩愣了一下，忽悠過去。那是我哥哥。安峰正好走到她房門前。林宜蕓保護(hù)耳朵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帶耳機(jī)，聲音外放。安峰走到攝像機(jī)看不到的地方坐下，給女孩打口型。哥哥？

    女孩啞啞一笑。那我先下了。她寫好了東西，關(guān)掉了麥克風(fēng)。我錯了。她立刻認(rèn)乖，站起來去吃飯。我下午沒課，我去給你買菜。

    一起去吧。安峰已經(jīng)燒好了菜。小半年來技藝嫻熟不少。不是想吃火鍋了么？買點材料回來。

    好誒，謝謝安老師。女孩翹著尾巴去添飯。在家里女孩衣服穿的寬松不少，襯衫都大了一號，晃晃蕩蕩露出雪白的后頸。安峰迷了一下眼睛。你們學(xué)到哪里了？

    數(shù)學(xué)到微積分入門，物理到熱力學(xué)了，化學(xué)么還在光譜。女孩湊過頭，呼吸噴在安峰手上。老師，但凡她教的有你一半好，我都不會天天抱怨了。

    不能這么說老師。安峰拿著筷子輕輕敲了一下女孩的頭。那你自己學(xué)到哪里了？

    我？早看完了。女孩賣乖地探個頭。老師我厲害吧。

    厲害。安峰也沒想到在學(xué)校一天說不了十句話的女孩私下里是這種喜歡賣乖的可愛模樣。女孩的冬季睡衣甚至帶著姜黃色的貓耳朵。有些時候女孩蜷著身子在沙發(fā)上看書，真就像是一只大大的橘貓。宜蕓他感嘆了一句。你私下里和在學(xué)校真的差別很大。

    有么林宜蕓一邊吃飯一遍看作業(yè)，抬頭問的時候嘴里還叼著筷子。

    有。安峰誠懇地點點頭，把土豆絲推到女孩面前。喜歡吃多吃點。安峰注意到女孩站著身子加了好幾筷子了。謝謝老師。女孩咬著筷子，還看著手上的書，頭都沒抬。安峰也習(xí)慣了女孩吃飯的時候不專心，任由她看書。

    安老師。女孩突然抬起頭。我看到書架上有一本。女孩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最近因為天天忙，臉都瘦了一圈。我可以看么？

    我書架上的書你隨便拿，別丟了就行。安峰點點頭。我臥室里面也有一些，都是和社科相關(guān)的。你要是敢興趣也可以拿去看。

    好啊，謝謝老師。女孩笑嘻嘻地說了一聲，低頭繼續(xù)看自己的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