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
秋露
白晝擄獲理智,失態(tài)也只是晚上。 人們慣以用黑夜暗喻不幸、衡量劫難、定義邪惡,卻忘了月光下碰杯暢飲的片刻溫情。 來了? 指縫間的煙頭冒著星火,濃烈的煙草味像從煤氣罐里緩慢漏出的一氧化碳,吞噬著純凈的氧氣,再封閉些,這似乎就會成為一場完美的自殺。 別開燈。煙頭上微亮的光被沈星河掐滅,煙留下最后一口氣,她靠向了nongnong的黑夜。 嗆鼻的煙氣席卷了宋清夢的鼻腔,開關(guān)上的手落下摁亮了手機(jī)屏幕,沿著聲音的來源,趁著一點光,看清了她的方向。 她還會抽煙? 宋清夢從未在她家中見過煙的痕跡。 或者說,她把自己的另一面藏的很好。 打著光,一點點走近,宋清夢才聞到了煙草彌蓋下的酒精味,眉頭皺了下來。 喝了多少? 手機(jī)的那點光弱得像是黑夜的俘虜,隱約見只看得到地上倚著輪廓。 宋清夢往前挪兩步,腳下的易拉罐噼里啪啦的砰砰響,最遠(yuǎn)的滾到了落地窗的遮簾旁,打在垂下來的邊簾上,偷了光進(jìn)來。 沒醉。屏幕上的光掃過來,沈星河下意識用手擋了眼,她害怕那點光,仿佛會照現(xiàn)自己的原形。 宋清夢沒在追問,跟著滾跑的易拉罐來到落地窗前,推開了密不透風(fēng)的厚遮簾,把僅存的月光邀進(jìn)了屋子。 宋清夢看清了她的樣子。 頭發(fā)散在頰上,癱坐在地上,手里提著酒瓶子。 心疼鉆進(jìn)了鼻腔。 還喝嗎?帶著些責(zé)怪的語氣。 趁著一點月光,宋清夢低身把四散在飄窗面前的酒瓶、易拉罐拾起,一瓶、兩瓶、三瓶規(guī)整地放在不礙腳的地方。 你陪我? 沈星河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切,眼球跟隨著在自己眼前忽閃忽閃的月光,她沒有制止黑夜里的不速之客。 嗯,我陪你。 等到允諾,沈星河僵硬的起身準(zhǔn)備再去拿酒,生麻的腿不聽指令,加上酒精的迷醉感,剛站起就軟向一側(cè),連累了整個身子倒向一旁,及時扶住了比自己有些溫涼的手。 這雙手指的溫度,沒有人比沈星河再清楚了。 我去拿酒。頓了頓身子,沈星河松開了扶過來手,暫時逃離灼人的溫度。 看著路。 宋清夢把自己的手機(jī)遞給她,替她摁亮屏幕。 自那日后,她們沒再見過,留下的是微信上停留在幾日前的問好。 宋清夢說,天涼了,記得加衣。 若不是她提醒,沈星河都忘了這已是一枝楓葉就使秋提前墜落的季節(jié)。 早聽人講,打字多的人就輸了。 沒見面的日子,沈星河仔細(xì)翻了不止一遍她們的微信聊天,分明是白多綠少,她卻絲毫沒有贏家的姿態(tài),反而如同一個失落的輸家,巴巴地在等下一場賭局。 然而當(dāng)賭局真的來了,她還是驚慌不已。 她默默接過手機(jī),心里滋味紛雜。 看著沈星河一顛一顛地走遠(yuǎn),確保她不會摔倒后,宋清夢才把目光落在盛滿煙頭的煙灰缸里,旁邊是一盒剩了零散幾根的香煙,拿起后地板還有幾許余溫。 散落和凌亂的煙氣和酒氣,在宋清夢拉開窗子的那一刻,猛然成了不會有人追捕的逃犯。 過來。 風(fēng)灌了進(jìn)來,立秋后的風(fēng)多少有些涼薄,騰好的空地更讓它大顯身手。 宋清夢用毯子圍了一個暖巢,示意她進(jìn)來。 開了口的啤酒在沈星河手里又冒起了酒氣,但清冽了許多。 好暖和。語氣間卻透著悲涼。 接過遞來的酒瓶,宋清夢把人用毛毯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沈星河的吊帶順著肩頭的傾斜滑落,換上了觸感真實的下顎。 兩人側(cè)躺在不大的沙發(fā)上,多少有些束手束腳,沈星河在外,她在里。 這樣,她往后靠一靠,便不再是黑夜。 伴著清香的苦橙前調(diào),桂花香蓋過了酒味。 怎么來的?酒水跟著手的動作在瓶里晃動著入了口,沈星河嘴里的啤酒味又蓋過了香水味。 飛機(jī)。接到沈之亦的電話后,宋清夢就出發(fā)了,從濱江市到晉南市四個小時的航程。 現(xiàn)在是凌晨正點。 推算起來,應(yīng)該沒有耽誤她的工作。 我有些醉。 在她來之前,沈星河已經(jīng)喝了不少。 難過? 宋清夢幫她理了理雜亂的頭發(fā),眼角旁的發(fā)絲還有些濕潤,不肯輕易被理落,猜到是淚液粘連上的。 沈星河迷戀到她發(fā)隙間的香味,身體往她那邊挪了挪,輕嗯了聲算是應(yīng)答。 什么時候?qū)W會的抽煙?宋清夢把人往懷里攥了攥,腿疊在自己的腿上,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初中,一個壞女孩教我的。 她語氣輕松,但那確實是個壞女孩,在她無家可歸的時候,毅然離開了她。 我還以為你是乖小孩呢。 宋清夢拿了沈星河手里的半瓶啤酒,也學(xué)她的樣子猛喝了口。 我不是,乖孩子只能聽話,我不想聽話。 那跟我玩吧,我也不是好孩子。勾了勾沈星河搭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拇指。 你出柜的時候你父母是什么反應(yīng)?沈星河略過她手上的動作,偏頭凝視著透著光的窗子。 一開始和大多數(shù)父母一樣不能接受吧,畢竟發(fā)現(xiàn)自己所認(rèn)知的女兒卻是另一種模樣。畢業(yè)工作后,我媽慢慢就接受了。 宋清夢注視著她注視那片月光,想從中讀透她的心思。 你mama真好。輕嘆了一口氣,和迎來的風(fēng)打了照面。 你呢?宋清夢下巴抵了抵她偏過去的頭。 我出柜算是一般人都會經(jīng)歷的吧。轉(zhuǎn)頭看向一角不起眼的陰影處。接著又喃喃自語,有些出神,毛毯攥在手里成了團(tuán)。 立秋后的雨帶來的是寒氣,和多年前那日的雨一樣,涼的讓人透不過氣。 我們把你養(yǎng)這么大等著你結(jié)婚嫁人,給點嫁妝錢,你倒好一句喜歡女人就撒手了??孔彤眼里更多的是怒火與不滿,像是一筆交易遭人從中做了梗,而不是一般父母的驚訝與難過。 沈星河剛?cè)×藶I江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才進(jìn)門便被這一聲斥責(zé)叫停了腳。 她抿緊了嘴角,目光集成一束強(qiáng)光,照在喋喋不休上下忽動的厚唇上,那里不時還會濺出一些飛沫,讓人恨不得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 就是,沈星河你要不先去看看???同性戀說出去多丟人吶?沈騫嘴里還在嚼著口香糖,翹著二郎腿躺在沙發(fā)上,一臉諷刺與鄙夷。 沈騫從來沒叫過她jiejie,他從未承認(rèn)過她這個jiejie,他會是這種反應(yīng)也不出自己所料。 沈星河輕笑了聲,原來自己存在的意義對于他們而言,僅僅是一筆嫁妝錢罷了,倒是自己把養(yǎng)育之恩放在心上顯得可笑至極。 同性戀?那不是病嗎?平時看著你好好的,怎么現(xiàn)在鬧出這種幺蛾子!孔彤還在一旁嘟嘟囔囔叫嚷著。 行了,別太過分了,說什么呢?!半晌,沈若才敢出了聲,維持著他那點僅有的男性尊嚴(yán)。 你這當(dāng)爸的不著急嗎?你閨女喜歡女的!是個同性戀!孔彤聲調(diào)又高了一度,壓過他,巴不得鄰居們都來圍觀瞧瞧這么個稀罕事兒。 也是,反正不是親生的,那咱養(yǎng)這么多年,錢都打水漂了?這還能嫁出去嗎?見沈若仍一言不發(fā)地杵著,孔彤又煽風(fēng)點火了幾句。 言言,你說的都是真的?沈若眼里是期待,不是質(zhì)疑,他期待沈星河能否認(rèn),他不愿去面對一個同性戀的女兒。 真的。錄取通知書被裝在密封完好信封里,而此刻已從邊角露出了里色的紅,艷的正如此刻的心情。 聽到這兩個字,沈若那點微薄的父愛從眼消散,留下來的是養(yǎng)父所需要的體面。 血緣真的能聯(lián)結(jié)一切嗎?也不見得,譬如九子奪嫡。 所以,她并不稀罕那點可量化的血緣。 那日過后,家里什么都沒變,只是多了周邊鄰家的碎舌。 每次路過巷口,總會投來幾束陌生的目光,含著好奇和厭惡,善意一點目光里會有幾分嘆惋,好似她做了什么逆天而行的大事。 而家里,明著暗著的含射,并不比那些生人少幾分。 聽多了,見多了,反倒覺得生人親近,起碼總會碰到善意。 幾間平房便盛得下一個家,挨過風(fēng)雪,可她只在房檐下看過墻角綠郁的青苔,長了又長。 不日。 她離開了這個不曾為家的地方,去了濱江。 沒有逼迫,沒有驅(qū)趕,也沒有挽留。 而今,她再回來。 那些人,向她討錢,要她為弟弟添彩禮,置婚房,和她談親情,講養(yǎng)育之恩。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還難過?宋清夢低聲問她。沈之亦電話里只說她出了事,卻沒說何事,而她陪她到現(xiàn)在,也沒問她。 你喝這么多,是要我反過來照顧你?沈星河在開玩笑,還順便翻了個身,正臉對著宋清夢。 不應(yīng)該嗎?我飛過來可沒少費勁。聽出來她語氣里的好轉(zhuǎn),順著應(yīng)了下。 但話不虛,飛機(jī)起飛前四十分鐘把一切安置好,并不簡單,將顧遇安一個人丟在研討會上,去應(yīng)付往日恩師,這怕是她做過的最失禮的事。 為什么?沈星河摸索著,指腹摸到了宋清夢凸起的的眉骨。 什么?宋清夢往手掌靠上去,讓她能畫個全貌。 為什么來這兒?手沿上了鼻梁,感受著她喉腔里發(fā)聲的振動。 擔(dān)心你。 話很輕,就在一拳之隔的空間里回響。 jiejie的下顎線比我的未來規(guī)劃還清晰。 她在逃避,宋清夢知道。 沈星河。宋清夢按住了在鄂上撥弄的手,使其安分下來。 嗯? 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講的。 她沒應(yīng),而是從宋清夢手里抽出指端,蓋在宋清夢翕動的唇上。 宋清夢的唇形是她鐘意的,唇瓣柔薄,線條分明,唇峰唇弓明晰。還記得和她去看電影那日,唇上涂了紅妝,艷而不妖,魅中有惑。 今日唇間沒有飾妝,來得應(yīng)該很急吧。 想跟你zuoai。沈星河吻了她,在唇邊輕聲說。 沒有飾詞,沒有提問,沒有暗語。 她清楚不該這么說,沒有了床伴這層關(guān)系的遮掩,zuoai該是她們的禁詞。 宋清夢手覆在她耳上,用食指和中指卡住她的耳垂來回磨著,似乎是在考慮這個意思明確的陳述句。 她們在黑暗中對視,兩手空空,僅以靈魂探問靈魂。 她半響不言,沈星河酒醒了一點,覺得不該這樣,便往后騰身子,蹭在沙發(fā)沿上,身懸一側(cè)。 覺察到她的動作,宋清夢伸臂把人框進(jìn)懷里,手掌沿上臉廓,壓身回吻。 薄薄的毛毯被人從沙發(fā)上擠到地上,空間不大,自然容不得一件多余的東西。 她們很久沒做了,但她依舊記得沈星河舌蕾下的敏感點,記得她一點點挑逗便弓起的身子,還有濡濕的舌尖間的欣喜。 宋清夢把吻拉的悠長又綿密,仿佛永無盡時。 舌頭有時深陷、時而收起、時而退縮、時而伸展,好像比華麗的辭藻更富有渲染力,比眉眼間的秋波更富有張力;它柔軟,撫平一切苦楚,它強(qiáng)硬,掠干豐盈的汁水。她用她所有的惦記與肖想去調(diào)動它,翻覆回旋,然后是酥麻的輕撫。 不進(jìn)行下一步?你要吻我多久?從稠密的吻里抽了空,沈星河壓著聲問她。 急了?她在逗她,游刃有余。 不急。拉著宋清夢的手抵在濕漉漉的腿間,讓她探清這句話的真假。 凡人的愛不神秘的,你看出來了,那就是有的。 我有些生疏,jiejie再教教我? 哪里是生疏?分明是想偷懶。 為什么來這個酒店?宋清夢將她早已滑落的裙帶順著手臂取下,做著一場審問。 這間酒店,和她們初次見面去的酒店是同名的。 這家睡的最多,服務(wù)我都熟悉。 什么服務(wù)?沒說清。 也包括這個?宋清夢直起身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個精光,又覆在沈星河身上沿著肋骨攀上去,好像對于她的回答有些不滿。 不包括,但我熟悉。 指沿著腰際劃上去,一寸一寸,撓得人癢癢,沈星河因她手下的動作而輕微扭著,聲音也有些不穩(wěn)。 那還要我教你嗎?停了手,宋清夢埋頭抵在她呼吸平穩(wěn)的鼻尖上,聞著唇間淡淡的啤酒香,聽著呼吸一點點變得錯亂,捕捉她情緒間微妙的波動。 要。 長沙發(fā)上深陷的凹坑,堆在一旁的衣物,還有躺在地上的毛毯,被月光照的發(fā)白,夜的樂趣則匿在屋里。 她們相擁,像蛇環(huán)上玫瑰的刺,纏得越用力,花開的越鮮紅。蛇愛上玫瑰,失了狡狎,只有笨拙的相纏,用力的親吻,身上的鱗甲不再牢不可破。 一點顫喘,一點抗拒,一點撩弄。 滋潤的白洇了紅,曼妙的攀升與落陷,凸現(xiàn)的鎖骨與胯骨,在宋清夢軌跡確定的手下變得灼熱,像一場外科手術(shù),沒有麻醉劑,但不痛的,所以感觀真切;沒有手術(shù)刀,卻劃得破皮rou;沒有心電圖,卻測得清心臟的搏動。她的rou體被打開,傷痛被療愈,魂魄被超度。 沈星河輕喊,雪白的背在湛黑的夜里擦的透亮。指尖的摟抱,換作顫動的夾鉗,兩肋邊緣的蘇醒開始蔓延,伸直的兩臂越過耳際向上延開,她雙膝收緊,在懇求一場浩大的劫洗。 唔 久違的觸感讓沈星河顫出了聲,舌背比舌的正面柔軟的多,覆在脹起的陰蒂上,激起千層浪。 太久沒做,快感的閥值低得多,宋清夢速度不快,技巧不多,可她感受到的快感稠密地如潑灑而下的冰雹,帶點痛,摻和著酥麻。 jiejie 宋清夢停了舌下的動作,用腿將妄圖合攏的腿支開,手指鉗住了跳躍的花芯,知道沈星河有些急了,便遂了她的意,指腹沿花隙深埋了進(jìn)去。 剛動兩下便抽出,連帶的花液被手指故意擦抹在腿根出,熱熱的、涼涼的。就這樣宋清夢又停留在xue口,扭扭捏捏的,惹身下人的不快。 耐不住了,被動也會變主動。 沈星河起了身,由宋清夢抱在懷里,坐在腿上,手指被含入體內(nèi),蜜液烙在指腹,封存了指紋間的溫度,像燭淚滴向粗劣的木材,鑲鍍成器。 宋清夢另只手扶著她的腰側(cè),幫她施點力,碰撞聲在沉寂的夜里鳴響。沈星河饜滿之余,也撩撥著宋清夢軟下的身子,用手幫她緩解著欲望的吞噬,少女的背在手掌的慰藉下張的豁然。 一片海兩種顏色,沒有界線,但都有濤聲。 叫我星河 宋清夢快了起來,指腹頂在甬道內(nèi)的褶皺上,一兩個指節(jié),摁下去便像打開了水閘,重重揉著,跟著她頻促的呼吸,穿插著。 哈嗚jiejie 沈星河沒了力氣,胡亂地叫著,想讓她慢一點,但那人沒打算饒她,反而愈加地快。 有時候求饒并不明智,相反會成刺激。 蜻蜓吻過江邊燃燒的云,從一個月亮走向另一個月亮。當(dāng)淚水和高潮一起抵達(dá),你說,快樂和悲痛誰會占上風(fēng)? 眼淚滴落在情潮未退的肩上,沈星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