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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母親卻插嘴道:“老糊涂,出什么餿主意!你以為你的女兒都和你似的,退避三舍還以為是明哲保身?”她扭頭說:“阿鴻有個兒子,你缺一個皇帝。你讓阿鴻的兒子登上帝位,你和阿鴻共理朝政?!?/br>完顏綽頓覺氣血上涌,好一會兒才微笑著說:“阿娘,若是有兩個太后,大事小事聽誰的好?”蕭氏冷笑道:“聽可以聽你的,畢竟你處置朝政有經(jīng)驗。但是,讓阿鴻回家來并不是最好的主意,誠然我們保得她一時,但難保我們沒有百年之后,到時候你就能放過她?女人家靠爺娘、靠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權(quán)位。她是皇帝之母,昭告天下了,也是多一條保身的渠道?!?/br>完顏綽覺得母親偏心得幾乎喪失了理智,求助地看著父親:“阿爺!我原定的是讓李才人的兒子繼承大統(tǒng),然后……”蕭氏打斷道:“阿雁,你是我生的,你的心思我最明白,你無非想要殺母留子。可這永遠是一條隱患,但凡誰捅出來,你除卻弒君,別無二路,萬一日后這位皇帝是個賢明的,你倒不怕與天下為敵?我知道你,千方百計站到這個位置,肯定不僅是為了吃喝玩樂、享盡榮華。你若真的想要做點什么,你身上背負的名聲難道能有差池?”完顏綽呼吸起伏,頗為不屑,但也不辯白,點點頭不說話,聽她母親繼續(xù)說:“阿鴻的兒子入承大統(tǒng),甭管怎么樣,娘總是姓完顏的。你們姐妹摒棄過往的矛盾,好好輔佐小皇帝,日后一起在后苑攜手做一對好姐妹,年紀大后含飴弄孫,常人哪里去求這樣的福祉?”她最后威脅道:“我和你父親說了,其他事,我任你們胡鬧;唯有這一條,朝中清議,你父親的名聲臉面,都在里頭。你好好掂量著辦?!?/br>竟是威脅了!完顏速悶頭悶?zāi)X不說話,在家完全聽老婆的。而完顏綽確實還依仗著父親的協(xié)助,但是兩宮攝政,超出了她的底線。她仍不反駁,笑笑道:“好,那就照母親說的做?!?/br>蕭氏道:“那我進宮見見阿鴻吧?!?/br>完顏綽更無一詞反對,伸手解下腰間宮禁的令牌,恭敬地遞給母親:“母親要進宮,只管吩咐一聲就是?!笔捠虾敛豢蜌獾亟舆^令牌,上下看了一番,對完顏速點點頭:“既然是親外孫要當(dāng)皇帝,你還是要多出些力,否則,咱們家日后憑靠誰?”完顏綽從父親家出來,坐上自己的翟車,車簾四面放下,光線昏暗下來,她才頓時覺得自己渾身冰冷,打擺子似的戰(zhàn)栗了一會兒,冷冰冰的淚水傾瀉下來,那樣的寒意才慢慢減退了些。她咬著牙想:好,你逼我!我原來還想保全meimei,將來好承歡在你們膝下。既然現(xiàn)在你要為她爭搶我的東西,大約我也不能留她了!馬車驅(qū)動起來,完顏綽突然說:“我不想回宮。沿著上京御道,從北城到南城,全數(shù)巡查一遍?!?/br>馬車轔轔響動,完顏綽在顛簸中收攝心神。上京四周夯土版筑,修建著高大的城墻,是夏國太_祖在這片有著“塞上江南”美譽的寶地建立的京城。為了表示不忘根本,又為了表示天下歸心,城池分為兩部分,北邊是皇城,多由契丹貴族居住,南邊是漢城,由歸順的漢民居??;一如朝中也分南北兩班,一班契丹,一班漢臣,按著契丹的風(fēng)俗,一南一北相對而立,皇帝皇后則面東議事,兩班臣子雖不算特別和睦,相處倒也不曾生事……這樣想些朝政大局,完顏綽的心里漸漸平靜多了。馬車不快,她從窗縫里看著外頭,守城的禁軍正端立在城墻的女墻之里,冬季的風(fēng)沙陣陣,這些男兒卻昂然屹立,連一絲動彈都沒有。她心神略定,放下窗簾說:“北邊像副樣子,再到漢城瞧瞧。”漢城熱鬧得多,手工業(yè)者、小商小販多是漢人,聰慧靈巧,算計靈活,契丹人只能與他們做生意,吃了虧也不覺得。市井里叫賣聲聲,沿河的里坊更是笙簫鼓樂頻傳,夾雜著笑聲、歌聲,一派俗世的愉悅——等皇帝駕崩的消息放出來,大約這樣的熱鬧就要停止了。皇后的翟車停在河對岸,車里頭的人靜靜地托腮,隔著兩丈寬的小河聽著歌姬們練習(xí)琵琶阮琴,然后唱著新譜的詞曲,歌聲音振林樾,婉轉(zhuǎn)動聽。一曲終了,歌姬黃鶯兒般的聲響起:“王先生,這句‘舞隨飛燕后,夢著落花旁?!偸浅怀鑫兜?,您教教我嘛……”然后,分明是王藥那帶著酒意的聲音響起來:“你啊,天天金樽美酒,歌舞升平,自然體驗不到這句詞背后的清空悲涼。若是想想你練曲兒的時候挨的打罵,再想一想自己這些年來熱鬧繁華過后的寂寞悲涼,想一想與家人分離不得見面、見面不得相認的落寞哀傷。自然能把艷麗之后的寂寥唱出來了。”那廂沉默了片刻,隨即是嗲嗲的笑聲:“噢喲!王先生這一說,奴的眼淚都要下來了!”王藥笑道:“可不是你的眼淚要下來才對了!我寫這樣的濃艷句子時,心里豈不是滴著血淚的?”“奴再給王先生斟一杯酒,王先生再作一首好的,奴愿意把這段日子的纏頭都拿來買最好的羊羔酒奉于先生!”這歌姬大約又嬌又嗲,王藥大約又是順?biāo)浦哿?。完顏綽隔著一條河,都能想象出王藥左擁右抱、偎紅倚翠的香艷模樣,想象著這些歌姬坐在他的腿上,手帕托著酒杯,膩嗒嗒往他嘴里灌酒,rou呼呼香噴噴的身子蹭著他的……她頓時怒發(fā)沖冠,本來就積聚了一肚子的沒好氣簡直立時就要噴薄而出了!她一把摔下車簾,壓低怒聲對周圍的人說:“給我把對面的娼寮子圍上!里頭人的一個也別想跑!”她看不見外頭,但聽見整齊的步伐“嗒嗒嗒”地過去,心里頓時充滿了報復(fù)的快意。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剛從雙休日的生病模式走出,又陷入瘋狂加班模式。5555……☆、賞閱恨毒,與她心中的不順?biāo)煲黄鹪谇蛔永锇l(fā)酵著,膨脹著?;屎蟮牡攒囇b飾不繁,四周步障一拉,外頭百姓也看不見發(fā)生了什么。完顏綽親自下車,踩著臺階跨過小橋,來到河對岸這座精致小巧的畫舫,回頭對著河面冷笑道:“這大約就是學(xué)著南邊晉國,所謂的秦淮香岸,歌舞靡靡吧?哼,居然連河與橋都學(xué)過來了!”里頭的人都被驅(qū)趕了出來,跪在兩邊瑟瑟發(fā)抖。完顏綽透過紫綃的步障看一個個人影,因為看不清楚,找了半天也沒找見自己想找的那個,心里焦灼煩躁,厲聲道:“國家大事出,你們還有心情鶯鶯燕燕!這里頭有當(dāng)官的,一例給我?guī)У讲秸侠镱^來!”其時剛過傍晚,到這些地方尋樂子的人還不算多,一會兒,她的侍衛(wèi)帶來幾個人,丟在她面前。完顏綽一眼就只看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