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追兵

    從漠北到蜀南，期間要先穿越沙漠，隨后取華南道入川西三省，然后在川西邊境進(jìn)入密林之中，那里有綿延百里的毒氣霧瘴，明鬼門的老巢八萬山莊，就在霧瘴之后的其中的一座山里。

    原本宵金樓這種尚未正式入明鬼門的人，是沒有資格拿到去往山莊的路線圖的，可本任宵金樓出了一個能斬下段昊人頭的阿銘，明鬼門主蓮涌欣喜異常，特派遣手下屠吾前去迎接。

    漠北天氣奇詭，這會正晴空萬里，指不定眨眼功夫便陰霾變天，瓢潑大雨傾蓋而下。

    阿銘在大漠中五年，尚不能判定這天氣分毫，所幸她對大漠中的路是熟悉的，領(lǐng)著屠吾一路疾馳，取小路只耗費了一日的功夫，便已經(jīng)橫穿大漠，進(jìn)了趕水鎮(zhèn)的地界，準(zhǔn)備順著官道一路往川西而去。

    官道邊的小茶寮中，阿銘坐在一條有些破舊的板凳上，招呼小二，要一壺茶。

    再來盤rou！屠吾是個壯實的漢子，九尺身高，滿臉打結(jié)的胡子，黝黑的臉上只能看得到一雙眼睛，鷹一般的銳利。

    正笑著迎來的小二臉上神色一訕，嘿嘿笑道：客官，這地方可沒什么好rou，駝rou又干又澀，您怕是吃不慣。

    官道旁的小二，常年見慣了來往的各色人物，眼神上下一掃便瞧出阿銘二人并非是漠北本地人。

    屠吾雖然臉上蓄滿了胡子，叫人看不出神色來，可那一雙眼便好比指路明燈，吊眉一瞪，煞氣便噴出來。

    老子什么rou吃不得！便是你這會拿刀把自己的rou剌下來，老子也照樣下酒喝！

    屠吾一拍桌子，喝到。

    小二依舊是端著滿臉恭敬的笑，誒了一聲退下去準(zhǔn)備了，可那嘴角一嗤，分明是嘲笑屠吾的蠻橫與不屑。

    阿銘沒有說話，拎過銹跡斑斑的銅壺給自己xiele一杯茶，端在唇邊抿一口。

    她一路上都沒有想明白，蓮涌這樣能號令明鬼門的人，怎么手下竟會有屠吾這樣一身蠻力，卻絲毫沒有些心計之人。

    還將他派出來，跋涉千里來接自己，蓮涌到底是瞧得上她呢？還是瞧不上她，以至于要尋個累贅特來考驗她。

    屠吾卻察覺不到她的心思，手中彎刀擱在桌子上，笑瞇瞇的倒了茶來喝。

    灌一口，又吐掉，不滿的嚷到：這算哪門子茶，沙子兌的水嗎？

    趕水鎮(zhèn)是漠北與中原接壤的鎮(zhèn)子，常年積苦，又不像中原富饒可以種地，能有的喝就不錯了。阿銘淡聲說著。

    屠吾擰眉琢磨了一下，唔了一聲也不知他到底明白了沒有，見小二端了駝rou上來，眼中一喜，撲上去便搶了來往嘴里塞。

    嚼了嚼，面色微變。

    阿銘?zhàn)堄信d趣的瞧著他，她是吃過駝rou的，處理不好的話不僅柴，還夾著一股子腥膻味道，便是處理好了

    這種小茶寮，怎么可能將駝rou處理的好。

    屠吾又嚼了嚼，喉結(jié)艱難的上下滑動一遭，眼角余光飛速朝阿銘瞥一眼，見她正悠悠望著自己，脖子一梗，將那駝rou都吞了下去。

    大丈夫，說出去的話豈能收回，豈不是讓小姑娘瞧著笑話。

    阿銘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貼心的將新蓄好的茶水往他面前推了推。

    屠吾正要伸手去接，指尖尚未觸碰到茶盞，忽的面色一變，手腕一轉(zhuǎn)，握住彎刀便朝后劈去。

    彎刀如月在半空中掄了個圓，直直停在身后小二的面頰兩寸處。

    那小二微微仰著頭，雙腿不住的打顫。

    阿銘被這突然的動靜嚇一跳，忙左右去瞧，官道上塵土飛揚(yáng)，正有一隊行腳商打馬過去，估計是聽到了這邊的響動，都勒緊馬繩，回頭朝他們看來。

    屠吾，你要干什么！

    阿銘眉頭一擰，他們本是秘密趕路，他這么一折騰豈不是故意招人視線，也不知道這屠吾是真傻還是假笨。

    屠吾卻如座山般渾然不動，只是手臂微微下垂，將那彎刀又往下移了幾分，眼看便要砍到小二的面門上。

    阿銘這才站起身來，拉著屠吾的袖子去攔他，便是這一瞬間，那小二原先背在身后的手如鬼魅般竄了出來，指縫夾著數(shù)根鋼針，迎面朝兩人射來。

    屠吾將阿銘朝后一推，手中彎刀橫過身前，堪堪擋住那飛針。

    阿銘這才驚覺那小二竟是早埋伏在此處，只等著他們現(xiàn)身便要他們的命，也虧得屠吾機(jī)敏，否則方才那鋼針射出，她這樣不設(shè)防的境地下，是絕對躲不過的。

    耳畔又是一陣嗡鳴與刀槍的諍然之聲，屠吾已和小二纏斗在一起。

    阿銘緊盯著二人的招數(shù)，見那小二雖然出手迅捷，可招數(shù)綿軟，一看便是沒有多少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與屠吾相比，估計只夠他塞牙縫。

    于是她便也沒有上去插手，免得自己配合不當(dāng)，倒是會妨礙到屠吾，只是退在官道上，以防小二還有其他幫手。

    屠吾顯然也清楚對面之人并非是他的對手，幾招下來他反倒不著急結(jié)束戰(zhàn)局，如逗貓遛狗一般，沖入陣中與小二纏斗幾下，見他抵擋不住了便又跳出來尋個機(jī)會讓他喘息，那小二也明白屠吾只是在逗他玩，纏斗不成，憋紅了臉便要撤退，又被屠吾一刀砍回去，想走也走不成。

    阿銘雙手環(huán)胸，看把戲一般的瞧了半晌，心覺時間也差不多了，開口正要叫屠吾停下，這時卻隱約聽到一陣細(xì)微聲響，空氣中有暗潮隱動，像是藏了千萬急行軍。

    她這次留了心眼，俯身瞬間，眼風(fēng)朝官道望去，那隊方才正瞧熱鬧的行腳商忽的調(diào)轉(zhuǎn)馬頭，慢悠悠朝茶寮走來，好像這熱鬧他們要湊近了看才過癮。

    可阿銘卻倏地蹙緊了眉峰，行腳商的馬下，每一匹都綁著兵器，那些兵器被馬鞍擋住，從正面并瞧不出來，可若是從她這個角度去看，卻正能瞧個正著。

    果然那小二還有幫手！

    耳旁嚯的一聲，屠吾已一刀砍到那小二的腿上，小二連滾帶翻的滾落一邊，落地的瞬間，食指彎曲湊到唇邊，打了一個高亢而銳利的尖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