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特征

    所以林寒身上的傷到底是不是連南造成的呀？

    成晨和梁雪坐在車里，和秦潔鐘易軒通話分析案情。

    冷月和陳之荷都否認連南有這種癖好。

    那會不會是因為冷月和陳之荷對連南來說，是不可以這樣做的，但是林寒就是可以的呢？

    易軒，你覺得呢？秦潔問此刻還一言不發(fā)的鐘易軒。

    他一直盯著電腦屏幕上有關(guān)連南的信息，圖片和視頻。

    連南是個有輕微強迫癥和潔癖的人。他的衣柜里衣服按照顏色和種類放得整整齊齊，他的書桌上書本鏡子文具完全分開擺放，包括他在酒店房間里對他即將接觸的床單被套所進行的重新布置，都可以證明，他不喜歡在亂糟糟的環(huán)境下工作和發(fā)泄。

    我傾向于類推一下他的特殊癖好，或許真如冷月以及陳之荷所言，不是毫無章法的性虐。因為相對于過程的快感，這結(jié)束以后的一團糟才是他真正無法忍受的。

    那要是這么說，林寒就不僅僅有連南一個伴侶？而是，有其他的男朋友？成晨照著鐘易軒的推測往下得出結(jié)論。

    很有可能。鐘易軒認可。

    那這么說作案動機就出來了。林寒被連南近似包養(yǎng)，而她其實原本就有自己的愛人或者固定伴侶，林寒的愛人由愛生恨，想要除掉連南。

    那這和我們之前的推理就完全背道而馳了。我們推理殺害連南的人是他的愛人。鐘易軒評價道：隱形眼鏡這樣私人的物品，若不是絕對親密的人贈送給自己，連南又怎么可能愿意用？

    那林寒就是幫兇？林寒不愛連南，卻為了錢必須依附于連南，于是和自己的愛人合伙作案。成晨抓了抓頭發(fā)。

    林寒算是連南的愛人嗎？連南對林寒的態(tài)度，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更像是上下級。而且啊，如果是給你的老板送禮物，你會送一個十八年前的隱形眼鏡給他用嗎？秦潔否定了他的看法。

    那這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林寒，陳之荷，冷月，這一套分析下來，也根本都不符合條件。成晨說：其實只要是個正常人，就不可能把這個隱形眼鏡當成禮物送出去。

    而且，就憑連南有潔癖這一點，能把它戴上，就是最反常的。

    這個隱形眼鏡的來源也始終查不到，和連南有關(guān)的有效信息也根本沒有和隱形眼鏡相關(guān)的，連南的三個所謂的愛人全部都沒有明確的作案動機

    案件偵查明顯進入了死角。

    就在成晨和梁雪都百思不得其解時，林寒又一次戴上口罩，從小區(qū)門口出來。

    鐘易軒再次點開連南大學(xué)時期的話劇視頻，連帶著他已經(jīng)看過好幾遍的連南采訪文章，他一直都很想弄清楚像連南這樣的藝術(shù)家到底是怎樣定義愛的。比起仇恨，鐘易軒更愿意相信，從連南這個自愿上鉤的受害者角度來看，他更可能死于愛。

    采訪文章的形式有老舊的報紙版面掃描版，也有公眾號鏈接，鐘易軒根據(jù)公眾號名稱和文章時間在手機上找到了電子版本，文章的配圖也更加清晰。

    還是連南翻拍的第一個話劇舞臺，第一張照片是全體主創(chuàng)成員的合照，那時一臉青澀的冷月和他站在一起，雖說完全沒有現(xiàn)在這么光鮮亮麗，但年少追夢人那種單純的眼神，還是能清楚地傳達出兩個人對同一件事有相同的熱愛，第二張照片是全體演員的合照，女主角陳之荷當然站在中間，從旁邊到中心，依次按照咖位排。鐘易軒只認識陳之荷。第三張照片是連南的個人照，個人采訪時會有一個記者坐在對面，而采訪者看鏡頭的正面照，那時連南應(yīng)該沒有離開學(xué)校，看著照片背景還能辨認出來這就是學(xué)校里的某個教師辦公室。第四張照片是冷月的個人照，她也接受了采訪，而且因為她坐得離記者比較遠，鏡頭所照到的范圍更加廣，鐘易軒目光照著背景處掃了掃，突然看到冷月背后的一張辦公桌上有一個形狀很像隱形眼鏡盒的小物件，他放大了照片，眼鏡盒的邊邊角角都變得模糊，但是網(wǎng)格狀的外殼和案發(fā)現(xiàn)場的眼鏡盒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是顏色，這張照片里的眼鏡盒是藍色的，而案發(fā)現(xiàn)場的眼鏡盒是白色的。

    鐘易軒剛想把這個消息分享出去，秦潔卻突然接到了成晨的電話。

    喂，頭兒，我們跟著林寒進了一家婦幼醫(yī)院，林寒是去做產(chǎn)檢的！

    秦潔愣在原地，目光一聚。

    有必要再找林寒好好談一談了。

    成晨和梁雪接到命令，立馬行動。

    兩個人看著林寒進了小區(qū)，并且已經(jīng)回家。

    從電梯出來以后，成晨輕車熟路地來到了林寒的家門口，敲門。

    里面沒有動靜。

    林寒，你開一下門，桃園市局刑偵隊的，來找你再了解一些情況。成晨自報家門。

    梁雪又敲了敲門。

    里面依然沒有動靜。

    但是沒有動靜的下一秒，就是一陣撲通一下的巨響，像是有重物猛地砸到了地上。

    成晨和梁雪都聽到了。

    林寒？林寒？你聽到了嗎？

    成晨那一刻已經(jīng)意識到出事了，他的應(yīng)急策略第一條是立刻聯(lián)系房東。

    但是身邊的梁雪卻遠比他想得沖動，她一挺背，大長腿刷得一抬，咬牙猛地往前一踹，再踹，三踹，門應(yīng)聲打開。

    成晨吸了口氣，還沒反應(yīng)過來，梁雪就沖了進去。

    屋里有一陣撲鼻的焦味，而客廳的餐桌邊，林寒正側(cè)躺在桌腳，面無血色，緊緊合攏的雙腿間，鮮血正順著小腿往下流，積成驚心動魄的一大塊，堆在她雪白的拖鞋邊。看著破門而入的梁雪和成晨，林寒滿臉無助，卻又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對他們說：

    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秦潔和鐘易軒趕到醫(yī)院時，林寒剛剛出手術(shù)室。

    怎么樣？

    醫(yī)生說孩子沒保住。梁雪心緒低落，說完這句話眼眶就紅了，跟剛剛踹門時那一番果敢英武樣完全是判若兩人。

    怎么回事啊，怎么就鬧成了這么一出呢？

    我們進去的時候，林寒家開了煤氣，應(yīng)該不是自殺，而是在燒水，后來水燒干了，煤氣卻沒有關(guān)。煤氣沒關(guān)的原因是，林寒當時吃了從醫(yī)院拿的維生素，她以為是維生素，我剛剛拿給市醫(yī)院的醫(yī)生看，醫(yī)生說，應(yīng)該是墮胎藥。林寒吃了藥以后，直接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秦潔和鐘易軒同時呼吸一凜。

    那個躲在暗處的人已經(jīng)沉不住氣，正在悄悄浮出水面。

    然后我倆覺得不太對勁，情急之下，小雪一腳把門踹開了。

    小雪表現(xiàn)很好，反應(yīng)迅速！秦潔立馬表揚起來。

    成晨想到當時梁雪那二話不說抬腿就踹的樣子，還是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有些人外表是小姑娘，可實際上，絕對不好惹不能惹。

    林寒從醫(yī)院里拿了名為維生素，實則是墮胎藥的藥。

    我去問過那個婦幼醫(yī)院的醫(yī)生，其實她和林寒是初中同學(xué)，那個包裹，是林寒的朋友寄到了醫(yī)院，專門給林寒的。其實不算是她給林寒開的藥。

    等等，林寒去醫(yī)院，拿了一個朋友寄給她的包裹？鐘易軒滿臉問號。

    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當時趕著回去問林寒來著。

    這樣，等林寒身體恢復(fù)一下，我和易軒在醫(yī)院里找林寒了解情況，你和小雪重點去調(diào)查一下這個包裹的來源，它的寄件人和地址先確定好，看看能不能把寄墮胎藥的人身份定下來，這個人絕對不會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人。

    是，頭兒。成晨領(lǐng)了命令，梁雪立馬跟在他后面走了。

    林寒懷孕多久了？鐘易軒突然來了一個思路。

    醫(yī)生說是十二周左右。秦潔接了話，也馬上想到了什么。

    胚胎可以做dna鑒定嗎？鐘易軒在問一個問題，語氣卻是肯定的。

    秦潔跟著點了點頭。

    林寒醒來以后身體依然十分虛弱，但是鐘易軒看得出來，相較于身體上的折磨，此刻失去孩子的痛苦才真正碾壓了這個看上去柔弱單純的女孩兒。她明明還這么年輕。

    秦潔叫她的時候，林寒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過頭，目光里陰著一層遲鈍和空虛。

    你還有其他親人嗎？我們可以幫你聯(lián)系。

    林寒勾起嘴角，虛弱一笑。

    我本來有一個親人，但它剛剛離我而去了，就剛剛林寒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小腹。

    秦潔目光一痛。

    鐘易軒站在秦潔后面，目光也充滿了同情，他同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先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聊。秦潔準備先讓成晨把包裹來源查清楚，這樣雙管齊下，林寒這條線已經(jīng)不算太難，今天又發(fā)生了這么特殊的事情，出于人性化的考慮，不要在這么殘忍的檔口對一個小姑娘步步緊逼。

    鐘易軒沒準備立馬就對林寒展開問詢，他此刻想到的，是走出病房后就去申請對胚胎進行dna鑒定，這個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這絕對是能迎來勝利曙光的重要線索。

    可是就在秦潔也跟著他轉(zhuǎn)身，兩個人要一起走出病房的時候，林寒突然開口叫住了他們。

    警官，我自首。

    是我殺了連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