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
國慶假期
后來陶亦桑才知道那天是因為常鴻飛剛起床,在外面換短袖公司這一幫大男人早已習慣了沒有女生,所以平時在公司開黃段子、光明正大脫衣服是常有的事,突然來了個女生,一時有些不適應。 好在又過了半個月后,公司又招進來另一個女生,叫趙悅婷,也是應屆畢業(yè),和陶亦桑一樣大。自她來了以后,陶亦桑在公司里就自在多了。 趙悅婷是福建妹子,平時說話是軟綿綿的臺灣腔,但工作起來干脆利落,和她本人反差非常大。她的工作比較雜,既要寫策劃,又要跟著常鴻飛一起外出見客戶開會。忙起來,陶亦桑只能在晚上回宿舍的時候才能看到她,一覺睡醒,人又早早去開會了。 日子如水,陶亦桑和趙悅婷作為公司最后兩個來的新人,慢慢也適應了下來。閑的時候,她們也會在睡前八卦,對象自然是公司那一堆單身漢沒錯,他們公司除了老板常鴻飛是85年外,其他人全是90后,同時也全是單身狗。 她們發(fā)現公司那些男生,雖說長得有好有差,卻也能找出個單身的共同理由來: 他們衣品真的好差,一點兒都不注意個人形象陶亦桑嫌棄道。 對啊對啊,趙悅婷強烈贊同,一提這個就來了精神,感覺他們就兩身衣服,換來換去還是那幾件,而且顏色都灰不拉幾,要不就是黑的 說到這里,趙悅婷微頓了下,腦子里突然想到個人:不過江儼穿黑色還挺好看的。 她嗓音軟軟的,很中聽,但陶亦桑心里卻突然咯噔一下,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說:其實江儼長得還可以。 那豈止是可以!趙悅婷激動起來,跟其他人一比,他簡直是個大帥比啊! 緊接著話鋒又轉:不過雖然他很適合穿黑色,但衣品也不咋地,一看就是為了方便套的。 攝像師本質上是個體力活,尤其是現在外頭炎炎夏日,穿白色固然散熱,但一出汗就很明顯。為了方便,不止江儼,還有段少波等其他攝像師,外出基本上都是黑灰為主。 趙悅婷話風變得太快,陶亦桑一時也分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東拉西扯半晌,那句你該不會喜歡江儼吧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兩個女孩一直聊到凌晨兩點多,才意猶未盡地睡去。等到第二天,趙悅婷又是一大早就出發(fā)了,她起床的時候陶亦桑隱隱知道,她還下意識問了句:起這么早 然后不等聽到趙悅婷回答,便又睡了過去。 等到徹底醒來,一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 躺在床上翻翻群消息,陶亦桑突然意識到,她昨天晚上和趙悅婷聊得太開心,忘記報飯了 陶亦桑他們公司的包吃住,其實是快到飯點到時候,在群里依次回復數字,然后由江儼統一報給食堂師傅。因為他們的上班時間比較晚,所以一般默認頭天晚上報第二天的午飯。 陶亦桑一向吃飯最積極,這還是她第一次忘記。 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點進了和江儼的聊天對話。 江儼的頭像是只大橘,兇巴巴地看著鏡頭。 現在還能報飯么,我昨天忘記了。 陶亦桑單刀直入,過了會兒不見回復,她便起床去洗漱,刷牙的時候也不舍得丟下手機,放在目光能及的地方,屏幕常亮。 刷到一半,果然有微信提示音。 顧不上滿嘴泡沫,陶亦桑忙拿起手機,打開了微信,看了眼,嘴角不由自主揚了起來,從收藏夾里找了個表情包發(fā)過去: 謝謝.jpg 江儼沒再回復,但這并不影響她的好心情他方才回得輕描淡寫,只有簡短的四個字:幫你叫了。 * 自那天以后,陶亦桑發(fā)現自己不由自主地,開始關注江儼的動態(tài)。 他今天在群里報飯了?那說明他晚上會回公司吃飯;他在群里艾特段少波,還發(fā)了個定位,打開后發(fā)現是在楊浦區(qū),他們今天去那么遠拍攝?今天傳回的素材里,幾個攝像師都出鏡了,臉小就是好誒,還挺帥 這樣的關注一直持續(xù)了半個月,直到國慶假期來臨。 為了和高峰期錯開,沒搶到火車票的陶亦桑提前請了一天假,9月29號晚上和別人一起拼車回家。這時候高速路上車還不算多,窗外景色飛快倒退,她在車后座看了會兒,發(fā)覺遠處城市模糊的霓虹燈還挺好看,便拿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挑出一張最滿意的發(fā)朋友圈,什么也沒說,只配了一個讓我看看的表情。 陶亦桑很少在朋友圈冒泡,平時刷到了也只點贊,今天冷不丁地發(fā)了條,平時攢下的人品這時就體現出來了點贊和評論都蹭蹭往上升。 直到快半夜,一個頭像才姍姍來遲,他只點了贊,但也足以讓陶亦桑心情大好。 * 陶亦桑老家是河北的,爺爺奶奶平時閑著便種了幾畝地,國慶又恰好趕上農忙,于是她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下地干活。 北方的夏日熱得要把大地烤干,陶亦桑頂著大太陽蹲在花生地里薅花生的時候,有點懷疑人生,幾天前,她還在上海享受空調,幾天后就變成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這前后差距,一時還真有點轉變不過來。 只是農村也有農村的好處,極目望去是一望無際的田野,矮矮的花生苗隨風搖擺綠葉,蕩漾著起起伏伏的綠濤;家里的狗子跑過來,湊到陶亦桑身旁,吐著舌頭搖尾巴。陶亦桑坐在泥土地上開心地揉了揉小狗的腦袋。 天氣太熱了,狗子在花生地里撒了會兒歡,在花生苗下尋了處綠蔭睡起覺來。陶亦桑干得正熱火朝天,不經意間看到這一幕,心中有個角落突然被狠狠觸動。 熱鬧又安靜的午后,無邊無際的田野,帶著草帽的人如米粒般散落在地里,他們或蹲或坐,彎著腰,幾乎要貼近地面,就在這充滿苦難的無聲畫面里,有一片未被連根拔起的花生苗,在風中搖搖晃晃,為一只狗子,撐起一個香甜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