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角色扮演

    塔里安諾街的上午是寧靜的，松樹上的彩燈尚未亮起，老式住宅區(qū)的節(jié)日氛圍也依然濃厚。厚重古樸的公寓門綴著漂亮的花窗，穿著深灰西服套裝和黑色羊絨大衣的年輕男人推開公寓門走出來，紳士地扶著公寓大門等候身后的女性。

    阿特彌斯正低著頭認(rèn)真地帶著白色絨手套，她穿著純白色的呢子大衣圍著淺駝色的圍巾，漂亮的淡亞麻色頭發(fā)熟練地盤在了腦后。見她戴好了手套，利維坦便牽著她的手扶著她走下積雪的樓梯，兩人沒什么過多的交談，像是交往已久的普通戀人。

    利維坦駕駛著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駛出這條安寧祥和的街道，?？吭诼放缘囊惠v轎車也一同啟動跟隨在后。因為阿特彌斯的冰箱空空蕩蕩的，利維坦執(zhí)意要求要和阿特彌斯一起去一趟超市采購食材。利維坦從后視鏡中確認(rèn)了一下后車的警戒護(hù)衛(wèi)，隨口抱怨著右舵車真難開。阿特彌斯沉默著沒搭話，只是從手包里翻出只潤唇膏來低頭默不作聲地涂著。

    似乎是對她的表現(xiàn)不太滿意。等紅綠燈的間隙伸手捏著她的下頷迫使她湊過臉來，混亂輕易地把她剛剛涂好的潤唇膏吻得一塌糊涂。

    綠燈亮起，利維坦舔著嘴唇一腳油門猛開了出去。她有點委屈地在包里翻找著紙巾，不太高興地擦著被吻得亂七八糟的唇周，關(guān)緊車窗的轎車內(nèi)十分安靜，靜得只聽得到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和利維坦輕輕的笑聲。

    葡萄味，還不錯。

    車停在了大型超市的停車場里，利維坦自然而然地牽起阿特彌斯的手走進(jìn)了節(jié)日的人群當(dāng)中。強烈的怪異感在心底揮之不去，阿特彌斯看著他的背影，覺得跟利維坦一起這樣平常地逛超市就像是幻覺一般。她記憶里的利維坦從來不會自己開車，走到哪里身邊都跟著掛隱形耳麥的私人保鏢。

    現(xiàn)在不需要人跟著了嗎？

    利維坦覺得有點好笑：我也沒那么不怕死。

    她的視線垂落在一旁暖色燈光下新鮮出爐的面包上，輕聲問道：你也會死嗎？

    也許是病床前流盡了眼淚，她說話的聲音在熱鬧的節(jié)日氛圍里顯得格格不入。

    寬大的手掌落在她的肩頭，拍了拍又穩(wěn)穩(wěn)地將她攬在懷里。

    至少在這里應(yīng)該不會吧，他語氣輕松，略帶戲謔，有位大人物想拉攏我作為他選舉的政治籌碼，這樣的話，我應(yīng)該暫時不是本國情報部門的眼中釘，或者說，他們也得盯著點我的安全吧。

    大人物？

    利維坦拿起瓶酒來隨便地看著，說得倒是輕松隨意：你的父親。

    阿特彌斯的心像是從懸崖急速墜落。她偏開視線，假裝沒有聽到他的話，兀自走到旁邊隨便拿起貨架上的包裝水果看著，強裝鎮(zhèn)定。

    不想談這個話題？穿著黑色大衣的利維坦從她身后慢慢跟上來，像個優(yōu)雅斯文的死神，你不想知道我愿不愿意幫助你父親嗎？

    我沒有父親，阿特彌斯放下剛剛拿起的一盒水果番茄，眼底泛起了些漣漪，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情，我也沒有家人。

    利維坦拿起她剛剛放回貨架的水果番茄扔進(jìn)超市推車?yán)?，一手推著手推車一手?jǐn)堉⑻貜浰沟募绨蚶^續(xù)往前走去。

    帕西瓦爾議員認(rèn)為，他的寶貝兒子利奧或許是可以與我拉進(jìn)關(guān)系的好辦法，畢竟我們曾經(jīng)是好同學(xué)，他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阿特彌斯的臉色難不難看他似乎一點都不在乎，這招不算高明，如果他聰明一點，用他的女兒來拉攏我，那我可非常吃這一套。

    或許他也有別的女兒。阿特彌斯語氣有些不善。

    私生子倒是還有一個，至于女兒，據(jù)我所知只有一個。

    阿特彌斯沒有再說話，利維坦也難得沒再找茬。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商量著晚上吃什么，食材被扔進(jìn)手推車?yán)铩０⑻貜浰轨o默地打量著站在冰柜旁抱著手臂認(rèn)真思考哪種酸奶更好喝的利維坦，也許是在索頓歇爾德七年的緣故，坐擁一整個龐大軍火集團(tuán)的繼承人身上竟然帶著濃重的書卷氣。就像是有些人看見深?；蛘呔尬飼a(chǎn)生強烈的恐懼，利維坦也常常讓阿特彌斯有這樣的感覺。

    就好比和利維坦初遇的那天晚上，午夜之前的利維坦知情識趣風(fēng)度翩翩，甚至用自己的名字來開玩笑。他說他的父親想要一個漂亮的女兒繼承他的一切，即使最后生下的是兒子也堅持要用雌性海怪的名字來命名。而午夜之后的利維坦成功騙取了她的信任，十六歲的阿特彌斯喝得酩酊大醉，在他的哄騙下站上臺去和脫衣舞女郎一起跳起了艷舞，而他則在臺下錄下了留作要挾的視頻。

    阿特彌斯？

    年輕女孩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是帶著驚奇和喜悅情緒簡單的聲音。

    轉(zhuǎn)過身去，阿特彌斯一下就放松地笑了起來：你好呀，凱茜，真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你。

    被叫做凱茜的女孩是去年進(jìn)入舞團(tuán)的，十分有天賦且生機(jī)勃勃，對誰都總是熱情洋溢。新年快樂！話說回來，我就住在離你兩個街區(qū)的地方呀，在這里碰到我也不算奇怪吧咦，那是你男朋友嗎？

    阿特彌斯本能地?fù)u了搖頭：不，只是一個朋友而已。

    是嗎，不過他比之前的雷休斯先生英俊很多哦。凱茜湊在阿特彌斯耳邊語速飛快地說道，她總是像嘰嘰喳喳的小鳥一般，即使話多也仍然討人喜歡。

    阿特彌斯嘴角抽搐了一下，利維坦在她身邊的時候幾乎擠占了她全部的心神，她完全沒閑心去思考關(guān)于雷休斯的事情。

    阿特彌斯在跟你開玩笑，利維坦拿著挑好的一束蘆筍走過放進(jìn)阿特彌斯身側(cè)的推車?yán)?，自然而然地攬上了她的肩頭，我是她的未婚夫，利維坦·肖。

    凱茜是咯咯笑著走的，在她看來憧憬的阿特彌斯小姐和這位英俊的富家公子十分般配，阿特彌斯向來過分低調(diào)，能看到這樣的她也不失為是新年的一場奇遇。

    利維坦俯身在阿特彌斯耳邊冷冰冰地說：我對你剛剛的表現(xiàn)很不滿意。

    可我們不是戀人，你也不是我的什么未婚夫。

    阿特彌斯強忍著后背的汗毛倒立，堅持說道。

    是嗎，利維坦的手在她肩膀上神經(jīng)質(zhì)地輕拍著，如果你有什么討厭得想他去死的人，那就和他在一起吧，阿特彌斯·帕西瓦爾，我一定會殺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