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衛(wèi)童真

    薄情的周叢第二天就走了。早讀課上，周叢遲遲未來。下課后，蘇苓問了殷殷才知道，周叢去國外參加競賽了。

    他沒告訴你嗎？殷殷問。

    蘇苓點頭，她知道競賽這回事，但不知道具體時間。

    殷殷有些奇怪，蘇苓，我怎么感覺你跟班長有時關(guān)系很好，有時候又

    蘇苓沒想到殷殷這么敏銳，半開玩笑的解釋：我喜歡逗他，逗過火了就生氣了唄。

    這時，她突然發(fā)現(xiàn)巧巧看了她一眼。片刻間的眼神，太快了，她還沒有解讀出是什么意味，巧巧已經(jīng)低頭不再看她。

    不會吧，班長很少生氣的，你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殷殷顯然有些不夠了解她的氣人程度

    她搖頭，周叢有沒有說他什么時候回來？

    殷殷也搖頭：他沒說。

    蘇苓正準備回座位，殷殷突然叫住她：對了，蘇苓，你是不是會畫畫？

    我只會畫油畫，怎么了？

    殷殷立拿站起來抱住她，太好了，市里有一個畫畫比賽，咱們學(xué)校要出幾個人，但因為快期中考了，沒什么人愿意參加，你看你能不能畫一幅。

    蘇苓思考了一下：有主題嗎？

    殷殷立馬說：沒有主題，自由發(fā)揮。

    蘇苓應(yīng)下。她已經(jīng)想好要畫什么了，于是借用學(xué)校的畫室很快畫完，考試的兩天時間剛好晾干，然后把畫交給殷殷。

    殷殷盯著畫看了一會，先是臉紅然后神色又慢慢嚴肅起來。蘇苓，你確定要交這幅畫嗎？

    畫的名字就叫保衛(wèi)童真：畫的中心是紅唇里伸出舌頭舔著嘴邊的白色汁液，引人浮想聯(lián)翩，但畫風(fēng)一變，只是一個人在喝酸奶。背景是縮小十幾倍的香蕉、黃瓜、烤腸、冰淇淋、棒棒糖這些不正經(jīng)的食物，圍繞著那張紅唇鋪滿背景。結(jié)合畫名，諷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柳殷殷雖然生性單純，但也聽到過男生間的葷話，對于性，很多人都敏銳且善于觸類旁通，她當然也能看懂這幅畫是什么意思。但對于這些擦邊的意yin或者不尊重，很多女生只是默默忍受，根本沒有勇氣挑明更不用說反抗了。她激動地拍著蘇苓的肩膀，蘇苓，你不是仙女，你是女俠。你放心吧，剩下的事交給我。

    蘇苓原本只是想報復(fù)一下衛(wèi)童，至于其他的，并不在意，卻沒想到幅畫引起了軒然大波。

    大概這幅畫戳破了某些幽暗心思，討論度非常高，當然大部分應(yīng)該是罵聲。蘇苓在餐廳里吃飯，無意中聽到：

    你說她一個女生，怎么會想到畫這些？

    估計也是閱片無數(shù)，后面緊跟著一串曖昧的笑聲。

    甚至走在路上也會有人偷偷看她，然后和同伴小聲嘀咕。

    緊接著是校領(lǐng)導(dǎo)找她，言辭激烈地讓她立刻撤回這幅畫，理由是敗壞學(xué)校形象，你看你畫的是什么東西，不好好學(xué)習(xí)，整天打著藝術(shù)的旗號干些出風(fēng)頭的事，你這種學(xué)生我見的多了。

    他見蘇苓沉默不語，威脅道：你立刻退出這次比賽，不然學(xué)校只能請你家長來了。

    蘇苓在回教室的路上，思考著到底是她父親更討厭，還是校領(lǐng)導(dǎo)更討厭，要不讓他們見個面比一下？這種輕松抽離的狀態(tài)結(jié)束于她走進教室。

    正是下課時間，但班里靜悄悄的，她一走進去，所有人都看著她。蘇苓看向自己的座位，被人砸得亂七八糟的，丁愷、殷殷他們正在幫她收拾。丁愷見她進來，什么也沒說拉著她走到樓道里，座位是衛(wèi)童砸的，估計是你的那幅畫刺激到他了。這兩天你上下課干什么的，都等著我，我怕他對你不利。

    行，謝了。蘇苓知道丁愷幫她是因為周叢，也不知道周叢什么時候回來。

    你打算怎么辦？

    嗯？蘇苓回神，校領(lǐng)導(dǎo)讓我立刻退出比賽，不然就請家長。

    丁愷有些驚訝：校領(lǐng)導(dǎo)直接找你的嗎？不是糖姐？

    對，有什么問題？蘇苓見他神色凝重問他。

    丁愷皺著眉頭，校領(lǐng)導(dǎo)不經(jīng)過班主任，直接找你，不覺得奇怪嗎？

    蘇苓看向丁愷，聽到他說：衛(wèi)童的姑姑是學(xué)校的名譽校友，三教就是她捐的。我在想這件事是不是她插手了。

    既然是這樣，那我更不能退賽了。   蘇苓向來是遇冷則冷，遇強則強。

    丁愷看著蘇苓欲言又止，蘇苓讓他有話直說。

    沒什么，就覺得挺喜歡你的，比有些爺們還剛。

    蘇苓笑了，她明白丁愷的意思。在被人指指點點時，有幾個朋友真心相待，會好過很多。

    還沒有走回教室，糖姐又叫住她，先是委婉問她是否遇到了什么問題，蘇苓搖頭，當日的事沒有任何證據(jù)，說了也是扯皮。她以為接下來糖姐會勸她退出比賽，卻沒料到她說：好，回教室吧，衛(wèi)童砸你書桌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蘇苓站著沒動，糖姐笑著問她：怎么了？

    您不勸我退出比賽嗎？

    我勸了，你會聽嗎？

    蘇苓搖頭。

    那不就好了。你都能頂住壓力，老師為什么不能?；厝グ残膶W(xué)習(xí)，不用管其他的。

    不到萬不得已，蘇苓不想向父親求助，一面嚷嚷著要自由，一面出了事就回去求助，不能好事都讓她占盡了。

    可她沒想到下午蘇父就直接沖到15班。當時剛下課，蘇父直接走到她座位上，蘇苓，你是啞巴嗎，被別人欺負了也不吭聲？說完把新買的文具水杯之類的遞給她，走，跟我去見你們班主任。

    最后，衛(wèi)童、衛(wèi)童的姑姑也來了，聚在校領(lǐng)導(dǎo)的辦公室。蘇父了解了前因后果，直接掏出手機要報警，他給出的說辭是：如果他沒有猥褻我女兒，讓警察來定義一下那幅畫算不算侮辱誹謗，如果他猥褻我女兒，直接抓走，還省了我送他去警察局。

    其他人還好，衛(wèi)童卻失去了冷靜，發(fā)瘋似地沖向蘇苓，蘇父擋在她面前，冷眼看著其他人拉住衛(wèi)童。

    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真相到底是什么，懂的都懂。

    沒有證據(jù)怎么抓人，法官可以自由心證，而當事人自己也要過心里的那關(guān)。如果沒做過何必著急對號入座，不過他女兒也夠聰明，給那幅畫起了個那么刁鉆的名字。

    那幅畫你打算怎么處理？蘇父開口問

    蘇苓直接說：就放在展廳繼續(xù)參賽。

    行，帶我去看看那幅畫。

    如果是往常，蘇苓一定一臉冷漠地拒絕，但現(xiàn)在卻說不出口。她領(lǐng)著父親往展廳走去。那幅畫被放到了最里面，父女兩人看著那幅畫沉默。

    過了一會蘇父說了句：畫的挺好。

    蘇苓轉(zhuǎn)頭看了父親一眼，人依舊儒雅，但兩鬢有了白頭發(fā)。大抵每個女孩年幼時都把父親當做完美的神，崇拜、敬愛，當有一天發(fā)現(xiàn)他的缺點時，無法接受。刁難父親，也刁難自己，父女關(guān)系始終無法融洽。

    就像現(xiàn)在，蘇苓覺得這幅畫更像是應(yīng)制詩，為了畫而畫，并不覺得哪里好。如果是以前她會樂于和父親分享自己的觀點，但現(xiàn)在卻沒有興致這么做。于是只干巴巴問一句：您怎么知道這件事情的？

    蘇父看著其他畫作，狀似無意道：你meimei告訴我的。

    蘇苓點頭，她同父異母的meimei蘇原，在花高初中部讀書，可能這次事情鬧的太大傳到了初中部。

    而蘇父在處理完一切回到車上后，打開手機發(fā)了一條短信：事情處理好了，你安心比賽。

    那邊立刻回復(fù)：好

    蘇父抬手看了下時間，那邊應(yīng)該是凌晨一點了，顯然是在等他的消息，一直沒睡。本來想再交代他幾句，也省了。用不用心，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場戀愛里，估計自己的女兒才是需要叮囑的人。

    這場風(fēng)波最終以衛(wèi)童的轉(zhuǎn)班收場，等周叢回來時一切已經(jīng)歸于平靜。蘇苓看著意氣風(fēng)發(fā)的周叢，再看看身陷風(fēng)波的自己，不自覺收斂了碰向他的觸角。

    蘇苓的想法很簡單，這件事之前周叢就開始回避她，現(xiàn)在她向周叢示弱示好，他出于道義都不會拒絕，但這不是她想要的。被人指指點點的滋味不好受，她不想連累任何人。先冷一冷吧，等這件事徹底過去了再說。

    這天中午下課后，蘇苓先寫了一會作業(yè)，等人少點了才去吃飯。看了一圈卻沒什么想吃的，她又轉(zhuǎn)去超市買零食，等餓了可以吃。

    蘇苓挑了幾種零食抱著去結(jié)賬，剛走到收銀臺，周叢和幾個男生就走過來買水。幾個人往那里一站，門口的路都擋了一半，老板出聲：哎，你們幾個讓讓，擋著人拿袋子了。

    其實沒多少東西，不用袋子裝也行，但老板說了，蘇苓只好裝做需要袋子。

    周叢轉(zhuǎn)身看了她一眼，扯了一個袋子遞過來問：沒吃飯？

    男生穿了一件奶咖色的飛行夾克，里面是白色的毛衣，圓領(lǐng)低矮露出修長的脖子和喉結(jié)，舉手投足都散發(fā)著誘惑。

    蘇苓揚了揚手里的零食向他示意，然后提著袋子走人。隱隱約約聽到身后傳來其他男生打趣的聲音，模糊不清又帶起一陣笑聲。

    周叢也沒有搭理那些調(diào)侃，拿著飲料結(jié)賬。

    哎，周叢你競賽獲獎了，竟然不請我們喝水嗎？

    你們也配？周叢擠兌完他們轉(zhuǎn)身走人。一轉(zhuǎn)身臉上的笑就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