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慕容寧］遇雪則清，經(jīng)霜更艷（5）

    現(xiàn)在，到了先生選擇的時候。紀(jì)風(fēng)萍說，你可以選擇獲取我們的絕對信任，或者紀(jì)風(fēng)萍拿出了木劍離離千世，橫在慕容寧跟前：死在此地。

    紀(jì)風(fēng)萍釋出劍意。慕容寧眼眸微闔，暗忖紀(jì)風(fēng)萍實力非凡。就算是他狀態(tài)上佳之時，同她交手，勝負也難預(yù)料。何況慕容寧方才與李青桐纏斗多時，而今內(nèi)息紊亂，連全身而退都是問題。

    慕容寧說：既要殺我，為何方才不動手？

    紀(jì)風(fēng)萍說：殺了你，煙雨斜陽就會找上我。

    慕容寧說：依我看，夫人是不愿李青桐惹上慕容府?？上В裟饺輰幷嫠涝诖说?，李青桐的麻煩絕對少不了。

    哈紀(jì)風(fēng)萍笑說，先生的籌碼是什么？

    慕容寧說：在我離開慕容府之前，接到的最后一個消息，便是李青桐被黑白郎君擒捉。按照常理，我一死，自有人順藤摸瓜，找上李青桐。

    那正合我意。青桐需要對手，慕容府的劍客很合適。紀(jì)風(fēng)萍說。

    慕容寧又說：夫人可以不把慕容府放在眼內(nèi)，那晏丹青呢？

    嗯。先生繼續(xù)講。紀(jì)風(fēng)萍說。

    慕容寧說：慕容寧不才，執(zhí)掌慕容府多年。我聽李青桐說起，丹青曾將她關(guān)入囚室，整整十五天不聞不問，害她險險餓死。慕容寧捫心自問，若是我重視的后輩，遭受這種對待，我會怎樣做？

    紀(jì)風(fēng)萍不禁輕笑，她已知道慕容寧要說什么。

    就算不殺她，我也會將她驅(qū)逐出府。這種輕忽，絕不是一句忘記便能推卸的?？傻で嗖粌H沒被驅(qū)逐，甚至還能繼續(xù)撫養(yǎng)李青桐。這正好能說明，丹青對你們而言，同樣重要。所以，你們可以忍受她的種種缺點?？杉幢隳銈?nèi)淌芰怂?，這種隱隱的棄嫌，仍是讓晏丹青感受到了。所以，她才會生成這種自卑怯懦的性格。慕容寧說，但人，總是有底線。你們在忍受她，她同樣在忍受你們。她若知道，她不惜違反村規(guī)、也要在一起的戀人被你們所殺。夫人吶，你認為，她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紀(jì)風(fēng)萍不禁低頭，嫣然一笑，看來十分欣喜。

    好。先生沒有讓我失望。紀(jì)風(fēng)萍贊賞道。

    慕容寧說：夫人終于決定結(jié)束試探了嗎？

    我還是同樣的問題。紀(jì)風(fēng)萍說，先生是選擇取得我們的絕對信任，還是死在此地？

    即便殺我有種種弊端，夫人仍舊堅持嗎？慕容寧說。

    是啊。紀(jì)風(fēng)萍說。

    到底是什么樣的秘密，讓夫人如此堅持己見？

    紀(jì)風(fēng)萍說：你若選擇取得信任，自然能窺知一二；可你要選擇死，就沒有知道的必要了。

    那慕容寧選擇慕容寧收起鐵扇，加重語氣，信任。

    很好。紀(jì)風(fēng)萍說，你回慕容府后，告訴晏丹青，十五天后，你們一同去江陵驛站找馮婆。至于你們兩人的事情，族長講了，還是可以談的。但在此之前，晏丹青絕對不能離開慕容府半步。

    就讓我這樣回去，你不怕我轉(zhuǎn)頭就將你們的秘密泄露出去？

    我也說了，能知曉這些機密的人，不是有人以性命作保，便是他的命我隨時能取。紀(jì)風(fēng)萍說。

    嗯

    慕容寧不禁沉思，想起與他對掌的十六七歲的少女，或許是她趁那一掌之機下了其他的毒？

    我清楚了。慕容寧回復(fù)說。

    一名五官俊挺、目若朗星、身穿黑衣的公子敲響了天劍慕容府的大門。慕容府仆役從側(cè)門而出，對黑衣公子說：這位公子，很抱歉，慕容府隱世已久，早已不涉江湖。請問公子是為何而來？

    我有一名小妹，目前正客居慕容府上，我想見見她。黑衣公子說。

    仆役問：請問令妹叫什么名？

    黑衣公子說：晏丹青。

    煩問公子名諱？

    黑衣公子頷首：鄙姓蕭，名政謙。

    蕭公子請稍等，我入內(nèi)通傳一聲。

    有勞。蕭政謙道。

    片刻后，仆役出來通傳：蕭公子，請入內(nèi)。

    蕭政謙隨仆役到了花園，晏丹青一身鵝黃裙裳，正在等他。仆役退下后，蕭政謙說：丹青，一別經(jīng)年，許久不見。

    晏丹青說：大哥，你不該來見我。

    這聲大哥，令人懷念，就像回到了過去一樣。蕭政謙說，我還沒感謝你，這么多年照顧青桐。

    晏丹青說：不用謝我，我也沒能照顧好她。

    我還要謝你，為我父女團聚制造機會。蕭政謙說。

    晏丹青問：你要帶她走？

    不止是她，還有你。蕭政謙說，就連我的親生小妹，也認為我是弒母殺妻、十惡不赦之徒。但是你，不該有這種俗見。姐妹之中，屬你與我最親，我在想什么，一向也只有你了解。

    晏丹青說：我知道。你認為太吾村不該隱世，也不該有那么多悖逆人性的陳規(guī)。

    丹青，我需要你幫助我。蕭政謙說，青桐是我的女兒，你是我最親的小妹，你們在村中一定被人排擠。我虧欠你們太多，我想補償你們。你同慕容寧是不是兩情相悅？

    是，是這樣。

    一提到慕容寧，晏丹青便不禁惆悵。她不忍分離，可她心中雖有計劃，卻沒有實現(xiàn)的把握。這種雕蟲小技，不難看穿。方君儀要輕輕放過，便是放過；要不放過，她也沒有后招可以做。

    蕭政謙說：讓我?guī)湍?。焚神煉對你來說，確實是力量，但你的人生，也被焚神煉扭曲。本該是人為劍主，為何現(xiàn)在卻要人被劍所制？

    晏丹青說：但這是我的職責(zé)

    方君儀就是被職責(zé)扭曲了人生。如果沒有職責(zé)，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道域，和她的丈夫琴瑟和諧，做一對神仙愛侶。蕭政謙說，丹青，你已眼見她的悲劇，就算你能接受這種命運降臨在你身上，那青桐呢？

    青桐？

    我們母親一輩，一直在為兒女犧牲?，F(xiàn)在母親們死了，我們也長大了，該是我們?yōu)閮号紤]的時候。蕭政謙循循善誘，蘭茵死后，已過八年，青桐也八歲了。她的未來還有無限可能。身為父親，我對青桐寄有無限期望。如果她有凌云壯志，我希望她振翅高飛；如果她想平凡度日，我也希望她歲月靜好；如果未來，她遇見了一個她最心愛的人，我希望她能幸福的走入婚姻，白頭偕老。

    晏丹青不禁動容，這何嘗不是她對自己人生的冀望？

    可現(xiàn)在，雛鳥還沒長大，就被剪了羽毛，永遠被禁錮在太吾村所限的方寸天地中。她失去了自由認識世界的機會。她所認識的，是太吾村想讓她認識的；她所仇視的，也是太吾村想讓她仇視的。這便罷了。他們一邊限制她，又一邊仇視她，鄙夷她。我不敢想象，現(xiàn)在的青桐是什么模樣？光是聽說她被黑白郎君所擒，我便心痛不已了。

    黑白郎君？晏丹青倒吸一口涼氣。

    是。青桐現(xiàn)在黑白郎君手上。蕭政謙說，這個消息已傳了十日，我不相信太吾村無人知曉，但他們自始至終沒有行動。黑白郎君這等兇人，也不知青桐現(xiàn)在怎樣。丹青，我來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幫我，從黑白郎君手上救下青桐。

    晏丹青垂頭沉默下來。因蕭政謙之禍，她的親友幾乎死絕，但她始終無法憎恨蕭政謙。她一直認同蕭政謙。她也佩服蕭政謙，能夠不懼世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了目標(biāo)，為了信念，他可以弒母殺妻，一往無前。晏丹青缺乏這種勇氣，這種決心。她連堅持意見都做不到，遑論一往無前。

    到了今日，她仍舊愿意相信蕭政謙。晏丹青說：大哥，為了青桐，我

    不用了。

    突來一聲，晏丹青驚詫不已，正是慕容寧的聲音。

    蕭政謙暗自皺眉，只見慕容寧手持鐵扇，緩步入內(nèi)。蕭政謙見禮：在下蕭政謙，見過慕容府當(dāng)家。

    慕容寧說：我已聽說，妻兄不用客套。

    妻兄？晏丹青一怔，看向慕容寧。

    慕容寧說：實不相瞞，我已去過天允山，見了紀(jì)風(fēng)萍和李青桐。青桐之事，她會著手處理。此外，紀(jì)夫人特別吩咐，丹青，十五日內(nèi)，你絕不能離開慕容府。

    蕭政謙說：有一件事，當(dāng)家可知？

    慕容寧笑說：妻兄想說的，應(yīng)該是丹青有孕之后，必須離開一事。這點請妻兄放心，族長已有允諾。

    晏丹青說：真的？怎么可能？

    蕭政謙不禁皺眉，他即刻想通了其中關(guān)竅。紀(jì)風(fēng)萍是借此穩(wěn)住晏丹青，以免晏丹青真的幫助他與太吾村為敵。

    蕭政謙說：看來當(dāng)家已與我風(fēng)萍小妹有過深談。但風(fēng)萍一向狡黠，當(dāng)家便如此信任她？

    慕容寧說：紀(jì)夫人是否守信，是我與丹青的問題。但妻兄，你能否在十五天內(nèi)從黑白郎君手上奪下青桐，才是你該深深憂慮之事啊。

    慕容寧言談毫不留合作余地，蕭政謙再留無益。蕭政謙道：罷了，你與丹青的問題，能有解法，我也歡喜。我先告辭了。

    慕容寧說：妻兄難得前來，不多盤桓幾日嗎？

    多謝美意，但女兒被擒，我實在無心做客。蕭政謙向慕容寧頷首，請了。

    慕容寧目送蕭政謙離開。晏丹青趕忙問道：青桐現(xiàn)下如何了？

    慕容寧不答，卻嘆一口氣：唉。

    晏丹青有些急了：你快說呀，是不是她出事了？

    她很好。你該關(guān)心的是我。慕容寧說，她用了鬼骨血海棠，我險險死在她手上。

    晏丹青臉色大變，即刻說：我去把鬼骨血海棠的解方寫下來給你配藥。

    說著晏丹青就要回房。慕容寧立刻握住她雪白細膩的腕子，說：不用了。紀(jì)風(fēng)萍已經(jīng)把解藥給我了。

    那就好。晏丹青松了口氣。

    好什么？慕容寧說，我們的事情還沒完。

    ??？

    晏丹青一愣，慕容寧將她橫抱起來。晏丹青霎時羞紅了臉，雙手緊緊勾住他的脖子。慕容寧抱她回房，入了房門，對晏丹青說：我的手騰不出來，你將門關(guān)上。

    關(guān)了門，屋子里暗暗的。

    就是要暗。關(guān)了門，天就黑了。慕容寧說。

    晏丹青明白過來，臉埋在慕容寧懷里，不停地搖頭：不行。

    這是慕容府，我講了算。

    慕容寧披風(fēng)一震，一道內(nèi)勁發(fā)出。砰的一聲，門關(guān)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