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覺無臉出去面對魔界眾生。

他問月姬：“你是如何成的魔？”

月姬如瓷器般的面容淡淡道：“我生來就是魔?！?/br>
“誰生的你？可是有父母？”

“魔族沒有親人，我們生于萬物之中，從醒世那一刻起就知如何生存?！?/br>
“所有魔族都是如此？”

“也不盡然，像南箓，他由妖而來，修煉了千年才成的魔；有那在渾濁之氣中孕育而成的魔最是兇殘；也有魔族相互通婚生子，但魔不存在親情，新生的孩子大多被棄之荒野，生死由命，活下來的就是真正的魔?！?/br>
“那黛煙呢？她也是天生的魔？”

“她是魔族誕下的子嗣，最純粹的魔，可那又怎樣，優(yōu)柔善良的魔往往不會長命。”

張至深微微一愣，那話便像根根細小的針扎在他身上，欲再問時，對上月姬冷漠的面容，便覺越問越是心傷，不若不問。

他在赤云宮縮頭的第十一個時日，尚戶司的賀爾蒙大人終于覺察缺了一位同僚，便將手頭文書推之給旁人，整了整衣擺往赤云宮行去。

張至深將一桌的豬膀子啃得一個不剩，還微微打了幾個飽嗝，月姬便道賀爾蒙大人來見，他揮了揮手，又是一個飽嗝：“不見。”

“他堅持要見你。”

張至深擦了擦油光锃亮的嘴：“那便讓他堅持，反正也進不了赤云……宮……哈哈，賀大人你怎么來了，來了也不事先說一聲，你看，我剛用完膳，否則還能有幸與大人共膳?！?/br>
那賀大人滿臉是笑：“原是張大人宿疾又犯，不能司職，這也情有可原，不知張大人犯的可是甚么病？魔界醫(yī)者可能治否？”

張至深打了一個嗝再接一個，連打五下，表情又呆了三下：“不是，我是說大人你用膳否？”

賀大人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br>
“看來大人還未用……”

“原是那人界才有的痔瘡病又犯了，這次犯得定然不輕，張大人連魔瞳都現(xiàn)了出來?！?/br>
張至深涌到喉嚨的嗝都給噎了回去，敢情是這賀爾蒙大人的宿疾才犯了。

賀大人滔滔不絕：“老夫查閱書籍典據(jù)，這痔瘡病實乃厲害之疾，你與我王歡愛，最易觸發(fā)此疾，并且有傳言，得了此疾者，最易有孕生子，張大人最好節(jié)制些許?！?/br>
張至深鳳眼一瞪，渾身打了個激靈：“胡……咳咳，在下是男子，怎可能有孕，賀大人定是看錯了書?！?/br>
“痔瘡病是小事，失了魔力可就不得了，更何況當前仙魔大戰(zhàn)，不可生意外，我王前赴戰(zhàn)場，魔后更應主持大局?！?/br>
張至深正盯著窗外一支花走神，忽然回頭：“南箓去了戰(zhàn)場？”

“正是，王不曾告訴你？”賀大人忽然就耳順了。

張至深恍惚著搖搖頭，又點頭：“啊，他說過，我只是忽然忘了……忘了?！?/br>
“老夫查閱些資料，也知些痔瘡的治愈之法，不知張大人愿意試否？”

“納紗狐族體質都有些許奇特之處，不知在你身上可行得通?！?/br>
“若是有了身孕，那又另當別論……”

……

張至深一個字也聽不進，只覺那賀大人的聲音如蚊子般在耳邊嗡嗡響，攪得他腦子越來越亂，好似掉進一洼泥潭，整個身子都在往下沉，卻還想抓住些什么。

那賀大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也不知說了多久，張至深再回神時，只道了一聲：“月姬，送客?！?/br>
賀大人受寵若驚，連忙拱手：“多謝魔后賞賜?！?/br>
“賀大人請。”月姬恭敬道。

也不知那賀大人究竟聽成了甚么，竟還喜氣洋洋地走了。

月姬回來后，張至深問她：“這賀大人究竟是真耳背還是假耳背?！?/br>
月姬卻道：“或許是真，亦或是假。這耳朵聽到想聽的話時便是順的，聽了不想聽的話它就背了，時順時背，時真時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便同虛幻般，你只當做甚么也沒聽到便好?！?/br>
“南箓去了哪里？”

“他去了泰戲山找棟棟獸，你不是知道么？”

“可賀大人卻說他去了仙魔交戰(zhàn)的泗河邊境！”

“他是出了名的耳背?！?/br>
“……”

“你已不出殿門數(shù)日，可要出去走走？”

張至深忙搖頭：“不去！老子等南箓回來將我的眼睛治好?！?/br>
月姬垂了垂眸：“魔宮內外關于大戰(zhàn)之事說得沸沸揚揚，你身為魔后，應當了解些情況，做做樣子也行?！?/br>
張至深擺手：“不去?！?/br>
月姬又道：“餐后久坐易至積食?！?/br>
張至深摸摸肚子，這幾日下來，似乎又漲了些許，昭楠開的減肥藥方子似乎一點也不管用，若是再這般繼續(xù)下去……

眼前浮現(xiàn)出他家隔壁華府小虎子圓嘟嘟的身體……

“我們出去散步。”

月姬挑開重重繡了赤云的簾子，暖黃的陽光層層照耀宮殿，投在人的身上，拉出長長的，厚重的影。

張至深忽然用袖子遮了雙目：“這陽光怎生這般刺目？”

月姬道：“久居殿中不出，自會不適?！?/br>
張至深在門口站了站，才緩慢抬起頭來，這白日的陽光不同夜晚的月，明亮光芒耀眼輝煌，灼灼光華將赤云宮外一排耶夢伽羅映得艷麗無比，不知從何時起，這些本已盛開到極致的花竟又生出了另一層花瓣，重重疊疊，越發(fā)的妖嬈嫵媚。

張至深看這明亮的世界，道了一聲：“所謂大千世界，果然是無一不變化?！?/br>
他微微仰頭迎向太陽，金色的光落在俊俏的臉上，丹鳳眼微微瞇起，眼角斜挑，燦燦光芒中露出一雙艷紅的眸，熠熠生了光彩，隱隱浮現(xiàn)紫色的光。

第一百六十九章：遇狐說

赤云宮在整個魔宮的最中心，往南走是魔宮正門南無門，東邊是各個司職宮殿，西面多為居室，北面錯綜復雜，極少人至，繁花綠水成蔭，無論妖魔仙神，越往里走越易迷失，原是那些植物花草自成一套迷陣，芳香氣味混合可成毒，奇門八卦成形致不歸。

張至深走了些許，月姬攔住去路：“再往前便是北禁地，你不可去?！?/br>
張至深左右看了看，神情稍微迷惑，卻是道：“我再往里走走?！?/br>
“你要往哪去？”

“呃……”張至深想了想，一本正經(jīng)，“就是往里走走，無事?！?/br>
“可是要去月蝕閣？”

張至深抬頭：“難道不是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