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不起
擔不起
這般想著,時漾已經(jīng)不指望謝謹會抬起他那尊貴的手將她救下來了。 她再度悠悠嘆了一口氣,心道,夫君啊夫君,你今夜不救我,明日便見不到你小王妃了。 這邊時漾已經(jīng)自暴自棄了,那邊謝謹卻倏忽間來了興趣,方才那人還在那兒嚷著喊著要他救,這會兒頭發(fā)絲都快擦到血沫了居然咬牙閉了嘴。 他不緊不慢從袖籠中取出一根白玉簪,斂眸瞧了眼。 也罷,權當給小王妃做件好事了。 思及此,謝謹飛身往血池中央掠去,跟拿沙袋一般將人箍住,指腹摁著白玉簪頭,下一瞬,本就尖銳的簪尖延伸出一根銳利非常的細針來。 滋啦一聲,時漾腳踝上的細繩應聲裂開,頸間上死命箍住的大掌也松了力道。 等時漾回神望去時便見著謝謹蹙眉立在旁側摻著自個兒衣袍,素來清淡的臉上掛了一絲不耐。 時漾屏住呼吸,將夜行衣里的那本武學孤本捂緊了些,想趁著這個時機閃身出去,卻不想下一瞬下顎處橫上了一根簪子。 嗯是將那根細繩割裂的簪子,她的軟劍都割不裂呢。 時漾緩緩舒了一口氣,繼續(xù)夾帶著嗓音隱匿著原聲,討好一般跟他打著商量:這位救命恩人,不若不若你要我看上兩眼? 能記多少記多少,好歹是孤本,她突然有點舍不得了。 謝謹未答,只是那根簪子逼近了些。 好吧。 時漾在衣裳里摸了摸,磨磨蹭蹭的承了上去,道:多謝恩人。 這時她才悄悄望了眼,她家夫君這會兒眼神都不曾給她一個,同樣也不曾給到她雙手奉上的那本武學孤本,而是在看那根白玉簪子。 時漾嘆了口氣,又喚了聲:恩人? 謝謹這才挪開了視線,看向她的眼神平淡無波,便好似看死物一般,他拿過那本武學孤本,聲音冷冷淡淡:恩人擔不起。 時漾正想著他這句話是不是暗含深意,又聽見他說:這么個機關都能陷進去,還真是瓊京樓一如既往的風格。 時漾瞪大了眼睛,呼吸跟著一滯,隨后忙低頭去查看身上的物件。 謝謹嘖了聲,完全不想看了。 面前這人屬實粗心,衣裳上有那么大一團暗紋都不自知。 他再不欲多留,轉身往來時甬道走去,后頭的腳步聲原本放得很輕,到后來欲漸明顯,幾乎肆意的程度。 謝謹本以為今夜難辦,卻不想對方竟這般蠢笨。 罷了,還是快些回府給小王妃送簪子罷。 時漾到后頭幾乎是拖沓著步子,直等著謝謹離去,好在他并未多留,步伐比平素里也大了好些,她猜想應當是有要事的。 她原本想著將這事兒做成了回瓊京樓好生敲詐一番,可千算萬全都不曾想到會叫現(xiàn)下本該身處京畿大營的謝謹奪了去。 哦,不是奪去的,是她自個兒給的。 時漾沉重的嘆了一口氣,捂住小腹緩步前行,看來最近這暗令是接不得了。 回程途中,時漾將事兒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屬實被自己的行為給那什么到了。 先是看到了人影卻未提防,再是看到了孤本不曾細細打量四周,最后還叫謝謹來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她便是那只螳螂,真慘啊。 時漾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想著,要是謝謹堂堂正正和她打過,最后孤本落在誰手中還不一定。 算了,誰叫他救了她,既如此便作不糾結了。也不是,她得找樓主糾結一會兒,他給她的圖里根本不曾標注那根綁著她的細繩! 這樣想著,時漾已經(jīng)行至那道通往王府的暗門前,她望著被涌進的風吹飛明明滅滅的燈盞,再度嘆了口氣,小腹的疼原本是一陣陣的,方才在私宅里吊了會兒,這時跟鈍刀子割rou一樣,有點要命。 強忍下來的疼這會止不住了,時漾恍惚著想,好似從謝謹回來后她便總在嘆氣,也不知為何。 好容易撐著墻壁從暗道回到寢屋內(nèi),時漾松了口氣,軟軟躺了下去。 這頭她將將躺倒在床榻上,外邊門扉便被敲響了,時漾抬指頭的力氣都聚不起來,只悶悶應了聲。 王妃,王爺來了。是桃葉的聲音。 進時漾頓了下,將桃葉的話又過了一遍后掙扎著起身,道:煩請夫君在外頭候一會兒,容漾漾更衣。 完了完了,謝謹怎的現(xiàn)下來了,他這會兒不該在京畿大營么! 時漾一壁去扯身上的夜行衣一壁將手上沾的墻灰拍干凈,好容易套上了寢衣要去開門時又想起了在臉上抹的東西。 這般心驚動魄的時候時漾居然還抽空想,要是謝謹見她這樣,怕是會后悔娶她過府。 畢竟謹王妃待嫁閨中時可是京里頂頂好看的美人兒,這也不是時漾自夸,是京中一眾夫人小姐自發(fā)給她捎上的名頭。 時漾尋不到清水,只得攥著夜行衣的邊角使勁擦著臉,終歸是擦掉了,不過臉皮被擦紅了好些。 時漾拍了拍面頰要自己清醒了點兒,緩緩舒了一口氣后才拉開門扉,謝謹并未等在一旁,而是站在院中。 她怕謝謹察覺,聲音比之前放得更加輕柔:夫君怎的現(xiàn)下過來了。 謝謹聞聲側身,緩步朝她行來,一旁的桃葉十分知趣,王妃,桃葉去小廚房看看藥湯。 謝謹有些抹不開面,他不知如何跟自家小王妃說今兒被下屬攛掇著去街市上買了根簪子給她。 他眼眸垂得低,能瞧見小王妃的發(fā)頂,還能瞧見,她額際滲出的薄汗。 怎么服藥了,可是身子不適?謝謹換了個話茬開口問道。 時漾下意識捂住了小腹,唇角艱難的綻開一抹笑:勞夫君掛念,漾漾月事來了,有些無力罷了。 末了,她又補了句:一直是這樣,捱過了便好了。 謝謹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他微微側頭,望著高懸的月牙,輕緩道::今日瞧見支簪子,想著應當配你,便送來了。 時漾定睛一看,正是先前救她于水火的白玉簪子,這可是個好物件,定不是謝謹所說街市上隨手便能買到的。 她小心接過,等著謝謹說其中花樣,靜默半晌卻不曾聽到下言。 時漾眉心蹙了蹙,微微仰頭,分明的瞧見了他冷白的面龐,還有泛紅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