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強的護住我的身子，馬玉蘭氣急敗壞，抽出一只右手“啪”的一聲，狠狠摔在我臉上，我嗅到鼻子里咸惡的血腥味。劉主席和寬叔上去拽馬玉蘭的手，可它們像螃蟹鉗子一樣死拽住我的頭發(fā)不肯放開。田三也上來拉他老婆，所有人都站起來。

血從我左邊的鼻孔流出來。我用盡所有力氣一把推開馬玉蘭，她踉蹌了兩步一屁股摔在地上。兩只手指縫里攜帶著我頭上一部分不夠頑強的栗色卷發(fā)。

“對，”我歇斯底里的怒喊，蓋過所有的嘈雜，以至于阿爸在他家大門口拍門的聲音都無法抵達我綴著銀色耳釘?shù)亩洹?/br>
“你說的沒錯。你看不出我現(xiàn)在是有錢人的樣子嗎？過去這四年，如你們所愿，我確實跟一百個野男人睡覺，半個月要換一個，人家也會膩煩，就是為了賺錢不跟你兒子呆一輩子。你留我有什么用，真以為姜心瑤會跟你們傻兒子登記過日子。我還會跟野男人睡覺的。我把男人帶到你兒子的床上，你控制得了嗎？你能罩傻平一輩子嗎?！?/br>
田三的臉都綠了。

我的頭發(fā)被她抓得混亂不堪，妝也亂了，鼻血順著上嘴唇已經(jīng)流進嘴巴，我金色的上衣斜到肩膀上。幸虧我那個樣子，說出這種駭人瘋話，沒有任何人覺得失妥。

馬玉蘭撲在地上嚎啕大哭。阿爸姜老師還在外面使勁拍門，沒有人理會他。我決不會撲過去躲在他懷里哭泣的。無論我遭遇什么困境，除了悲傷，他什么也不會做。

第二十一章：56榮歸（下）

“那就拿錢，現(xiàn)在就，你這個不要臉的臟女人。”田三終于忍不住憤怒著咆哮，他是個男人，還做不出撕花我臉蛋的事情。憤怒卻一點不少于馬玉蘭。

“我給，我不會賴一分錢。不要以為你們家錢最多。”

“好啊，你有錢。你用男人賺錢，四年前就做這種事了。誰還不知道。我們也就全當(dāng)給兒子找漂亮小姐，找野雞了。你現(xiàn)在還錢。雙倍的，不要臉的。要不，不要說什么縣里的官在這，就是省長在這，也攔不住我拼了性命打斷你的狗腿，卸了你拖去江上跟你那個雙胞胎二姐作伴喂魚?！碧锶呀?jīng)真的忍不住氣急敗壞了。

“給你。我跟男人睡覺，一個晚上就有人出八千塊，賺了不少錢呢。只要愿意，他們還會給更多的錢?！蔽也恢罏槭裁醋约阂@么說。

他以為我拿不出至少雙倍的錢。

我一把手從兜里倒出50摞每捆五十張的百元大鈔。嶄新嶄新的一大堆人民幣，整整二十五萬。嚇壞了臥在它們身邊的馬玉蘭。這四年，他們家的經(jīng)濟每況愈下我是知道的，他們的銀行賬戶上，再加上有一個工人摔成重傷，田三的工程隊損失慘重，已經(jīng)無力再接受賺錢的好項目了。所以對我回家的期望更高。他家的農(nóng)行戶頭上，總額已經(jīng)不到四萬塊錢。

“我把自己賣給一個跟你們一樣年紀(jì)的老男人，他愿意出25萬買我三年。三年以后，我就可以想去哪去哪。給你二十五，比你要的還多一萬塊。”

他們當(dāng)然相信，要是我說這些錢是憑借我自己的努力和能力，我和地球另一半人說話的語言能力，重點名牌大學(xué)的畢業(yè)證書，和良好的形象氣質(zhì)跟遠在上海的通用公司簽約五年就業(yè)合同預(yù)支的工資和獎金時，打死他們也不會信。

這個比井口還小的山坳，除了誰家的小孩長了四歲，大人又老了四歲，四年時間沒有改變瑤寨任何東西，山坡上依然有羊群啃草，花開了謝，樹葉青了又枯，草地年年見黃。誰家跟我一樣年齡的媳婦利用這段時間大肚子了，生孩子了，又大肚子了，鎮(zhèn)計劃生育搬走了她家十九寸的新飛牌電視，砸破她家吃飯用的黑鍋，抓走了她只想要兒子的男人，并罰了四五千塊錢以外，沱江還是那個沱江，瑤寨還是那個瑤寨，真的不曾改變什么。我的后媽白桂花自始自終也沒改變對她兒子們高尚無私的愛，現(xiàn)在正因為好吃懶做的寶子找媳婦搞得自己焦頭爛額呢，為了湊夠兩萬塊給大兒子娶媳婦的費用，并留錢備著，給我正念初三同父異母的弟弟柱子可能以后念娶媳婦的費用，所以每次阿爸一個月九百塊工資里面白桂花只拿出可憐的十塊錢供他買劣質(zhì)煙用。這四年她從沒有惦記過我，她不是我親媽，從來也沒有過，即使累倒睡得昏天暗地時也不會夢過姜心瑤一次。

所以，以瑤寨的理念，以馬玉蘭，田三，白桂花和鄉(xiāng)親們的智商和眼界，所謂年輕漂亮的女人，不管是在關(guān)外的東北，在大城市上海、長沙還是鳳凰城以及瑤寨，也只可能跟有錢男人睡覺才可能會賺到很多錢。大概只有阿爸獲知這一消息時會心疼著跌倒。事實證明自古就是這樣。我慶幸錢不分貴賤高低，馬玉蘭不嫌也不怕錢臟，她一屁股坐起來，把五十沓鈔票緊緊摟在自己懷里。她怕我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反悔去跟她搶。

“要是有一張假幣，你阿爸不得好死?！瘪R玉蘭罵我，他們現(xiàn)在只怕錢是假的。

“滾，滾出我們家。再進一次擰斷你的胳膊。打折你的狗腿?！碧锶叵?。他們也真是骨氣，絲毫不給縣里那些大官一點面子。田三咆哮著。

寬叔識趣著跑到大門口撥開里面的插銷，為我和他十分敬仰的領(lǐng)導(dǎo)們開門。

焦急在外等候著我的阿爸，兩鬢的頭發(fā)發(fā)白，跟著后移的門“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我摻護起我的阿爸，他滿臉都是淚水，我知道他到底還是愛我的。即使那些錢真的是我跟一個老男人睡覺，他包我三年所給的報償，我堅信善良的阿爸也不忍心責(zé)我一句，他該是理解姜心瑤的心，死了親生母親無人憐愛所以更心疼她，因為我們是親苦rou，是親生父女，再困頓丑陋的現(xiàn)實也無力改變這一事實。

我護著我的阿爸離開田家，他們斷然不會對我羸弱的父親如何，錢已經(jīng)夠多，并且懇請縣長派人過來的目的也是為了保全我和我家人們的人身安全。父親的手緊緊握住我嬌嫩的右手，我的心竟掠過一絲五味雜陳的漣漪，已經(jīng)記不清楚究竟是九年還是十年，我都不允許父親碰我一下，阿爸也沒有碰我一下。我一直是怨他的，阿媽死時候怨他，白桂花嫁過來以及打我時怨他，她又生一個弟弟時怨他，寶子欺負我他不去打他也怨他，自己生病卻把我賣到田家時怨他，在寒冷的長春被夜總會的臭男人撕爛衣服時怨他，在電視臺被人罵*時也怨他，我真的怨恨他。怨恨這個生我卻不愛護無力保護我的男人。所以拒絕他哪怕看我一眼，也只在他病的幾乎要死時候才出于一點稀薄的血rou憐憫之情有握住過他，不過正好他當(dāng)時昏迷不醒，什么也不知道。

我道謝給我撐腰的領(lǐng)導(dǎo)們，把他們送到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