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她抬起擱在殊曼肩頭的臉，望著殊曼，說：殊曼，看來，又是那該死的老天在捉弄了，它讓你我都沒有勇氣去承擔(dān)了，更沒有勇氣面對分別。它又要收回你的生命了，我早該預(yù)見的??！

我早就該預(yù)見的??！

這一句，她低低地呢喃著，一遍又一遍。聲音仿若一串兒金色鈴鼓，輕輕搖晃，上下震動，發(fā)出清脆卻又哀絕的聲響，絲絲帶動空氣，絲絲扣響回憶——卻，孑影單支，人魂兩世！

慢慢，慢慢，‘她’停止呢喃。眼中的淚已經(jīng)失去蹤跡，仿佛剛才淚如雨下的不是她。她微笑著望著殊曼，眼中凝滿如水的溫柔——

她說：殊曼，不說這些了。他已經(jīng)走了這么久，獨活對你，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過吧？這一切似乎該結(jié)束了。

“是啊，該結(jié)束了。”與她隔著咫尺的距離，久久相望。殊曼淺淺笑著說，“最后了，是最后了。之后我們就可以跟斐然團聚。”殊曼望著她墨黑瞳仁里映出的女子，那張蒼白寂寥的臉上，鑲嵌著一雙冷漠，荒蕪的眼睛。

哪怕一直淡淡笑著，那雙眼里也是泛著無盡的死氣，落魄。但卻一直是平靜的。

殊曼想：她的生命在即將結(jié)束的時刻，就像一杯冷卻的茶，泡出來所有的味道，卻已經(jīng)不能品嘗。因為這杯茶有毒，一種積歲的毒。他們的感情無法喚醒她心底根本不存在地善良。她本是孽障，天性中早已泯滅了良知，何來善良呢？她即將死去，可并不打算放過他們。殊曼非常篤定的知曉，他們會在她死后陪她一起下地獄，非常甘愿。

他們曾經(jīng)說好的，斐然還活著的時候。

==*==

北京總政醫(yī)院——

高干病房外走廊上，站著七八個二十七八歲得年輕人，具是一水兒軍裝，人人一臉肅容——

幾人不時的向緊閉的病房門口張望，心里具琢磨：這首長們進去有些時候了，到現(xiàn)在……看來首長們的“兒媳”情況不樂觀啊——

驀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眾人轉(zhuǎn)過頭。只見兩個中年軍裝，面色嚴(yán)肅。和一個穿著一身休旅服，極是精神的“鬼佬”，并排疾步走了過來——看來，兩位首長這次是專門去接這個“鬼佬”的，這個“鬼佬”應(yīng)該就是享譽國際的著名藥劑專家“藍(lán)里斯”了。

未待三人到跟前，眾人忙在走廊里立正站好，個個面色恭敬肅穆，向兩位中年軍裝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兩位首長好！”聲音清楚，但并不響亮，這畢竟是在病房外撒！

白輝賦寒點點了點頭，淡淡掃了眾人一眼，便直接領(lǐng)著藍(lán)里斯到了病房門口。白輝先一步推開病房緊閉的門，微笑看著“鬼佬”，用英語說了一句，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待藍(lán)里斯先進去，自己也隨后跟了進去。

賦寒并未著急進去，而是等兩人進去后，病房門再次關(guān)上。轉(zhuǎn)身，走離了幾步?？聪驇讉€走廊里候著的年輕軍人，輕聲問：“劉家可來人了？”這里都是他們幾家的嫡系，沒什么避諱的。

眾人先是一怔，隨之齊齊搖頭——

賦寒沒有說什么，只是立馬陰沉下臉，面色鐵青。轉(zhuǎn)身往病房走。眼底的陰郁復(fù)雜非常明顯，咬牙恨道：好個劉家，好個劉家大少！

賦寒開門進了病房。病房門再次關(guān)上，隔絕了所有人的視線。

一進病房，一陣濃重，酸澀的血腥味兒撲鼻而來，接著賦寒便看到地上一灘一灘的鮮血。心不由騰地一跳！下一刻抬眼，看到幾家家長個個面色焦急。那幾個孩子已是滿臉破碎，悲絕，眼睛通紅，眼里的淚——哎，這叫賦寒看著，心里幾過不得啊，心疼，疼這幾個可憐的孩子。

再一轉(zhuǎn)眼，那病床上躺著的孩子，嘴角和胸前的斑斑血跡，看著著實令人心驚不已！

病房里十分安靜，只有眾人屏住的呼吸，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藍(lán)里斯為殊曼做檢查——等待結(jié)果——

這時，病房的門被“嘭”地一聲推開，一臉疲憊，滿眼驚惶的傾右沖了進來。他眼里似乎看不到任何人，三步并兩步往病床前沖——還沒沖過去，便被站在病床不遠(yuǎn)處的周巖海、李卿同時伸手一把拽住——

“傾右！”周巖海輕輕喚了他一聲，沖他搖搖頭——

傾右也沒有掙脫，只是眼睛直直的，死死地盯著病床上的人兒——

當(dāng)看到臉如白紙，一身血跡的殊曼，看著藍(lán)里斯為她做著一項項檢查，臉色刷地一白，聲音顫抖著，好似從嗓子里擠出來：“她怎么了？”

沒人回答他——

這時，藍(lán)里斯做完了所有檢查，回過身看著眾人，搖了搖頭，一臉惋惜：“sorrythat…

itisapitythat…wewanttoge，butthereisnothingwedo?！彼{(lán)里斯宣布了檢查結(jié)果，可看到幾個首長面露不解，又用中文將診斷結(jié)果重復(fù)了一遍：“很遺憾！我想改變卻無能為力！”

“請各位做好準(zhǔn)備，這孩子，”藍(lán)里斯轉(zhuǎn)頭看看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她是一個漂亮的天使，只是受上帝的感召要去往天堂，在最后的兩個月，請讓她快樂吧！”

結(jié)果如此殘酷，殊曼只剩兩個月的生命！

此刻，所有人只覺腦中嗡嗡作響，呼吸困難接近窒息，齊刷刷的臉色一白，包括幾位政壇的老首長們。

幾家家長心里都非常清楚，殊曼這樣吐血，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這樣的血，可是心頭之血，最是傷神敗體。如今她臉如紙，氣若游絲，已經(jīng)是心神受損，魂魄蕩漾。

連藍(lán)里斯也沒有辦法么？

那……這周家丫頭……

“死”這個字眼，他們不敢想啊——如果這丫頭這次沒了，那幾個孩子能獨活么？

作為父母，爺爺，的他們都很清楚啊，自家孩子有多倔，多執(zhí)拗！這丫頭已經(jīng)成為他們的“障”了?。》挪幌?，丟不開，逃不了了??！

他們說過的：要生死相隨！

他們那般決絕的態(tài)度——

想到這里，幾家長輩的心已經(jīng)被恐懼，驚怕攫獲——

看看此刻，殊曼的幾個男人，個個沉痛的閉著眼，表情中已帶了一份絕望，——

六個男人，個個臉白如雪，高大的身軀仿佛孱弱不堪，不停地顫抖著，不停地顫抖著。

這一刻，他們是如此冷，這種由骨頭中滲出來的寒冷，陰深深地，它刮著骨，刺著心，絞著肺。

他們大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吸氣。此刻，他們的心在一遍遍吶喊，想喚醒那兀自昏迷的人兒，“殊曼，殊曼，醒來好么？醒來啊，哪怕再看我一眼，只看一眼也好，求你，求你！”

沒有回應(yīng)，沒有回應(yīng)——

此時此刻，他們腦子空空一片，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