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

    麥菲說完這句就不再說話了，兩人坐在同一張長椅上，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一起看著平靜的江面。

    最終還是伍嫵沒忍?。耗愫荛e？

    我在等日出。

    麥菲扭頭看伍嫵：你還是把墨鏡摘了吧，大晚上的，你帶著口罩和墨鏡反而更招搖。

    伍嫵沒回答，但過了一會兒，她還是抬手把墨鏡摘下來了。

    麥菲往她那邊挪了挪：你來多久了？

    不知道。

    麥菲看了看她，身旁既沒放包，也沒帶手機(jī)。

    沒帶手機(jī)？

    伍嫵不回答，麥菲也不覺得下不來臺，自說自話：其實(shí)，你和蔣三挺像的。

    麥菲注意到，他說蔣三時，她的手指頭往后縮了一下。

    半晌，她才有明顯反應(yīng)。

    哪里像？

    待人方面。麥菲扭頭，似笑非笑，你們兩個都是外冷內(nèi)熱的類型。

    伍嫵不喜歡被評判歸類成某一種人，而且是被這樣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人。

    你錯了。她說，我們兩個都是這種人，起碼，我不是。

    麥菲點(diǎn)點(diǎn)頭：其實(shí)你們還有一個方面很像，你們倆都是口是心非的人。

    伍嫵在這坐了一天，周邊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有情侶，有夫妻，還有老人帶著哭鬧的孫子，可這些人加起來都沒有他吵。

    你很了解我么？

    這是自麥菲坐下來，她第一次正眼看他，雖然這眼神不怎么友善。

    可麥菲反而更有興趣了，他的眉毛向上抬起，篤定地點(diǎn)頭。

    你錯了。伍嫵說，你對我的那些了解都是從他和秦逾嘴里聽來的，那根本不是真實(shí)的我。

    嗯哼。麥菲認(rèn)同。

    任何人在描述一個人或者一件事時，都帶有主觀情緒，或多或少，這就注定導(dǎo)致信息的不準(zhǔn)確性。

    但是麥菲停了一會，我比你想象中的了解你。

    在秦逾請他幫忙的時候，他早就把伍嫵的信息看了個遍。但是那些都是冷冰冰的信息，麥菲只能大致拼湊出伍嫵的形象。

    直到看到她

    麥菲漫不經(jīng)心地說：你喜歡蔣思白，不喜歡秦逾，對吧？

    不對，我誰也不喜歡。

    可是，你剛才聽到蔣三的名字時，下意識地產(chǎn)生反應(yīng)。你剛才提起蔣三，不敢說他的名字，但是對秦逾，卻沒有顧及。

    麥菲把視線從江面移開，轉(zhuǎn)到伍嫵身上：你在害怕什么？伍嫵。

    他突然沉下來的聲音，像變了一個人，伍嫵的手握緊，想起他剛才說的話，又松開。

    麥菲笑了，從鼻子呼出聲音。

    伍嫵轉(zhuǎn)頭瞪他：你什么意思？

    麥菲聳肩：秦逾一直都是自作多情，他是一廂情愿，而且據(jù)我所知，明明是蔣三認(rèn)識你在前。

    麥菲觀察伍嫵的表情，見她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猜到她一定是聽過蔣思白解釋這段關(guān)系了。

    所以呢？伍嫵說。

    所以，你為這件事遷怒于蔣三，到底是為什么？

    麥菲也沒想伍嫵真給他一個回答，他繼續(xù)說：就算他在知道秦逾的心思之后，第一時間和你坦白，你就會原諒他么？

    不會。

    謝謝你的誠實(shí)。麥菲又往伍嫵那邊挪了挪，離她更近，蔣三以為你生氣的理由是，他對你隱瞞了他的家世?？墒牵閶?，你在意的明明不只是他欺騙了你，你在意的是他本身的家世，你害怕了。

    伍嫵咬緊牙齒，她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

    比起蔣三的欺騙，你更在意的是他來自于那么顯赫的家族，所以你選擇不相信他說的話，你選擇和蔣路在一起演戲，徹底斷了蔣三的念頭，對不對？

    對不對三個字像惡魔的炮彈，撞在伍嫵為自己圍筑的城墻上。

    防線崩潰。

    伍嫵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麥菲：你以為你是心理醫(yī)生么？跑到這來對我進(jìn)行剖析。

    她急了，麥菲更不急了。

    他優(yōu)哉游哉地繼續(xù)：被你說準(zhǔn)了，我大學(xué)其實(shí)主修的是心理學(xué)，可惜我的導(dǎo)師說我沒法當(dāng)一個好的心理醫(yī)生，因?yàn)槲姨簧瞄L演戲，每次發(fā)現(xiàn)病人的癥結(jié)點(diǎn)我都表現(xiàn)得太興奮，所以我就轉(zhuǎn)行當(dāng)碼農(nóng)去了。

    伍嫵皺眉，冷冷拒絕：我不想聽你的自傳。

    麥菲也站起來，他和伍嫵面對面站著。

    麥菲從褲子口袋掏出自己的手機(jī)，找到熱搜的頁面，遞給她。

    那或許你有興趣看看這個。

    伍嫵接過來，看一眼。

    兩個并列上下的詞條里都有蔣思白的名字。

    蔣思白      風(fēng)雨

    蔣思白      性別平等

    伍嫵不懂，她疑惑地看著麥菲。

    麥菲指指伍嫵手里的手機(jī)，解釋道：風(fēng)雨是蔣思白的筆名，當(dāng)初獲獎的時候他都不愿意公開自己的身份，今天倒是愿意站出來了。

    ？那本暢銷書？

    蔣思白寫的？

    麥菲拿過手機(jī)，點(diǎn)進(jìn)詞條，把手機(jī)反過來對著伍嫵。

    他公布自己的身份之后，發(fā)的第一條微博就是為你發(fā)聲，他表示一定要為你證明清白，所有的費(fèi)用由他承擔(dān)。

    伍嫵一動不動，手機(jī)的燈光照在她臉上，慘淡的綠。

    蔣思白從來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你應(yīng)該知道這點(diǎ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