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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的大商賈了。只不過很可惜,聽說試探過許多回,從來不捧人?!?/br>她說“她”,梅孝廷就知道說的是關(guān)秀荷了。但他不喜歡小柳春這語氣,這讓他想起聽說已經(jīng)臥病不起的張錦熙,那個自以為得了他的男兒第一次就能圈住他的心,時時莫忘刺探審視他的張家大嫂。“怎么,你認(rèn)識他?”梅孝廷有些不悅,亦有些諷弄——“聽說試探過許多回”——呵,他庚家老三倒是條真狼,在妻兒面前裝得清風(fēng)淡漠,那個傻女人一定不曉得他在外面應(yīng)酬間都經(jīng)歷著什么場面。但還是忍不住回頭往庚武身后的車廂里看了看,以為能下來一道嬌嫵舊人,卻寂寂無人,梅孝廷的眼神便悄然空冷下來。罷罷,不看也罷,反正是她選的。寵溺地攬著小柳春進(jìn)店。小柳春怕梅孝廷敏感,連忙掂帕一笑:“不認(rèn)識,我猜的。見到他就莫名想起那個女人,還有她的三個孩子,好像他們天生就應(yīng)該連在一塊兒似的……夫妻相?。课乙舱f不出來個什么感覺?!甭曇舻偷偷模衅G羨也有憧憬,暗暗里悄然地?fù)崃藫嵘俑埂?/br>梅孝廷沒看見,輕蔑地勾了勾嘴角:“坐過牢的,女人也是從半道上劫去,有甚么值得稱道?!?/br>正說著,那邊一個中年男子過來招呼:“喲,是嘯老板,可有看見梅先生?我這正有一樁事兒,想要拜托他在陸公公跟前通融通融……”最不能接受昔日清淡如畫的阿奕而今卻成太監(jiān)義子,想當(dāng)初梅家多少風(fēng)光?少年多少驕傲?如今呢,什么都被他庚家奪去,逼入塵埃,染一身淤泥,退無可退。那中年男子話還沒說完,梅孝廷便不耐煩:“他昨夜出城去了,你找他就找他,找我有甚么用?!标幚涠缕?,繞開進(jìn)店。陸公公……梅先生……出城去了……庚武在柜臺邊聽見,心弦莫名觸了一觸,待要抓住些什么,思緒卻又閃逝得太快。沿回旋木梯子往上走,二樓是會客廳,按著江南邊的風(fēng)水習(xí)俗,布置得很是書香雅意??妥弦粚χ心攴驄D并排而坐,侍女用炭火隔水把青紅酒燉熱,融進(jìn)一顆剔透冰糖,輕輕攪拌,俯身在面前的小瓷杯中各倒下半盞。夫妻二人雙手接過,閉目輕抿一口,甘甜醇香,暖心沁肺,不由點頭贊賞。“果然是太后欽點的貢酒,確實和我們從前嘗的很大不同?!睗h話說得流利,到底拐彎抹角的有些吃力??茨躯溕つw與深目寬鼻,應(yīng)是外族之人。“吱嘎——”一聲房門打開,大張帶了庚武進(jìn)來,雙手合十做了一禮:“拉瓦先生,我們庚老板來了,您二位上回已見過面。這位是拉瓦夫人?!?/br>夫妻二人著華衣亮服,舉止打扮貴氣十足。是唐翠娥介紹來的南洋客商,聽說夫人娘家jiejie嫁的是皇家背景,貨出港口很得方便。庚家自從老太爺那一輩起,在南洋的生意便已斷檔,倘若能與這對夫婦合作,今后自是開辟新徑。庚武便暗自斂回心神,歉然打了一拱:“路上耽誤,叫拉瓦先生久候,實在抱歉。夫人您請坐?!?/br>“無礙的,我們也才前腳剛來,您這里招待得很好?!崩叻蛉诵τ卮蛄恐?,但見眉目清雋儀表堂堂,舉止做派卻很是城府老練,不由嘆道:“想不到聲名赫赫的庚老板竟然如此年輕。這青紅酒,我們從前在南洋也品過,那時已經(jīng)覺得十分好喝,但今日在貴店一品,才知道什么是真絕色。酒我們是很滿意的,只是還有些細(xì)節(jié),需要和您再商討商討……”侍女掂著酒壺,青青紅紅的酒水沿著白瓷杯沿徐徐往下,庚武想起晨間秀荷攀在胸膛上的纖細(xì)手指,心神又有些恍惚——“你幾時有情過?他們兄弟兩個要去南洋了,今后都不回來。這才來同我道個別,看你那小心眼兒……”瑞安戲苑后門女人的嬌嗔又回響在耳畔,梅孝奕要去南洋了……奇怪,莫名其妙怎么想到這一茬?庚武心緒有些亂,因見對方憂慮,干脆直言道:“承蒙夫人抬愛,這酒乃是岳丈大人半生心血,在福城地界堪稱佼佼。如今大江南北但凡是青紅,十有八、九皆出自在下的‘雲(yún)秀酒莊’。生意人講誠信,做的是貨真價實。您此刻喝的是甚么酒,給的是什么價,日后收到的就是什么貨,否則大可原裝退回來,庚某情愿自摘招牌?!?/br>夫妻兩個對看了一眼,從前不曉得,近日一喝,才方知那被梅靜齋霸住的青紅乃是兌了水的次酒。待把庚家酒運回去一比對,價格不相上下,不消多久就能把他梅家生意搶占。聽庚武如此磊落,那拉瓦先生便把商契推至桌面:“既然庚老板把話說得如此痛快,又有李大人夫婦作保,這筆生意我們自然放心。只要您確保貨真價實,價格甚么都好說。這是商契,您先看看,若是都妥當(dāng),即刻起便可以開始備貨,大概下個月初我們就出海返航?!?/br>窗外落雪撲簌簌,風(fēng)把紙頁吹得沙沙細(xì)響,大張走過去關(guān)窗,聽見樓下中年男子諂媚的笑聲飄上來:“唷,嘯老板您這就走了?趕明兒梅先生回來,還請您二位賞臉搓一頓。”“雪下得沒完沒了,能回來早回來了,誰曉得他要耽擱到幾時。薄您面子了,走著~”梅二的聲音總像是含著諷刺。庚武接過商契,腦海中忽而掠過昨晚那一場清夢。曠谷幽寂,看見梅孝奕坐在輪椅上,身旁倚著秀荷與花卷,像一家子三口有說有笑。叫她,聲音在空曠夢境中四面回蕩,她竟絲毫未聞;想騎馬過去追她,她卻已與梅孝奕消失在遙遠(yuǎn)光暈里——“他們兄弟兩個要去南洋了,這次去了就不回來……”“你知道得越少越好。鎮(zhèn)西王府被抄了,我娘死得太慘,我有我自己未了的宿怨……”眼前是秀荷的巧笑倩兮,又是素玥的幽怨眼眸,忽而又掠過陸總管蒼鷹似的臉龐,看手中密密麻麻文字,不由眼花心亂。拉瓦先生疑惑道:“庚老板可是覺得有什么不妥……”庚武驀地恍惚中回過神來,容色清肅,把商契在桌面上扣下:“對不起,賤內(nèi)出外未歸,這風(fēng)雪天氣諸多變化,在下須得出城去看看。貨從福城出發(fā),拉瓦先生要多少即刻便能有多少,合約待庚某回來細(xì)看后再行定奪?!鼻溉淮蛄艘还埃淮驄D回神,便撩開袍擺起身告辭。大張從門外進(jìn)來,滿面訝然:“大哥,您這是……”“去找你嫂子,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