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你。

晚上再來一封——

我想你。

這句話，看得出來他遲疑許久許久才下筆，也看得出來他在寫下這三字前揉掉了多少紙張，當(dāng)信函送到她手上時，除了這三字之外，紙張上還有無數(shù)淡淡漬染的墨跡，隱隱約約看見的全是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點點凈是相思，滴滴都是想念。

這次李淮安不是讓丹芹傳話，她親手寫了回信，娟秀美麗的字跡一如她給人的溫婉感覺，娓娓寫著——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即便如此絆人心，猶愿當(dāng)初曾相識。

猶愿當(dāng)初曾相識……

這字跡，伏鋼認(rèn)得。

「原來是你……」

他閉起眼，深深呼吸以平復(fù)狂震的心跳，一手握著信箋，另一手握住胸前的平安符。

我，也想你。

「自始至終都是你……」

終章

「十八公主，這段時間你應(yīng)當(dāng)已謹(jǐn)慎反省，并且明白自己曾經(jīng)差點犯下大錯，你是否深深悔悟？」

「是?！估罨窗灿蛴诔?，身上雖是那襲善緣寺帶發(fā)修行的灰袍，長發(fā)盤綰在腦后，但臉色紅潤，氣息健康，與多年前十公主從寺里回來的慘澹模樣有天壤之別。

「很好，從今日起，你母需再回善緣寺?！?/br>
「謝皇上恩典?！估罨窗矊χ系睦铠Q鳳恭敬叩首——即便方才開口說赦免她罪責(zé)的人是穆無疾。

「不過，宮里是留你不得了，就比照先前十公主的方式，替你挑個夫婿——再怎么說，你也是為國犧牲，讓你下半輩子有所依靠也算是給你的補償。但是……你心里應(yīng)該清楚，不會是個達(dá)官顯要，畢竟你曾伺候過東鄰國君王，不再是清白之身。但你也貴為皇親，不會找個太糟的人給你?！?/br>
「淮安明白。一切全憑皇上作主，淮安沒有異議。」

「好。李公公，將卷宗交給十八公主——你比十公主幸運，你有幾個人可以挑，而不是毫無選擇。」

「是。」李公公端著卷宗到李淮安面前，她雙手平持齊眉，又傾身磕了頭。

「你自己看完卷宗，再從卷宗里的人去挑吧，給你兩天的考慮時間。你先回宮好好梳洗休息吧。」穆無疾放她離開。

李淮安頷首，福身退下，穆無疾眼睛余光瞄見伏鋼隨即也跟著溜出朝堂——也罷，反正現(xiàn)在國泰民安，沒啥大事需要伏鋼佇在這里聽，放他去也好，畢竟心思都沒留在這里了，人留著也只是占位置罷了。

「李大人上奏，關(guān)于百姓減稅一事……」

朝堂里仍是認(rèn)真處理國家大事，另一端伏鋼輕易追上李淮安，李淮安也不驚訝他尾隨她來。他一手拿過她捧著的卷宗，馬上拉開來看個仔細(xì)——

「林志？誰呀？」聽都沒聽過，但是卷宗很詳細(xì)地將對方的祖宗八代全給寫了出來。

原來是個九品芝麻官，連進(jìn)皇城的機會都沒有，難怪不識得他。

伏鋼眼睛再往下瞄，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這家伙……這家伙五十二歲了？！喪妻四年，三子兩女，皆已嫁娶，連孫子都五個了？！」他越念越大聲，到后來變成吼出來的。

下頭還寫了這個小官綠豆大的功績——替兩名互爭母牛的兄弟調(diào)解、替迷路的孩子找到爹娘、替可憐正妻捉到丈夫偷腥的鐵證……

伏鋼不想再多瞧，直接跳往第二個人選——

「郭岳？！這個人還關(guān)在天牢里孵跳蚤，恐怕關(guān)上十年還不出來！」

跳過！連看都不用看，浪費時間！

「……高宏？」卷宗里寫著這個人官職雖小，但行為廉正，挑不出太大的毛病，在鄉(xiāng)里間頗具美名，而且相當(dāng)癡情，在自小指婚的表妹早夭之后仍未曾娶妻。

呃，先略過，等等再來挑姓高的毛病。

「咦，沒了？」卷宗已經(jīng)到了末端，沒有第四個人選?！笧槭裁礇]了？」他還沒看到他的名字出現(xiàn)呀！

「有三個人讓我挑？穆宰相真是替我著想了。」李淮安也跟著伏鋼從頭看到尾，掃過卷宗里出現(xiàn)的人物。

「里面沒有我！」伏鋼突然對著卷宗吠起來。

「你沒聽穆宰相說嗎？替我指的夫婿不能是達(dá)官顯要，當(dāng)然不會有你在列?！?/br>
「為什么？！」

「這還需要問嗎？將一名失貞的公主指給高官，豈不是讓高官顏面無光？若想討好高官，還有許多位冰清玉潔的公主能指婚，輪不著我的?！估罨窗材没鼐碜?，將眼神落在上頭，看起來專注認(rèn)真，仿佛正要挑選她的夫婿。

「——嫁我呀，我、我曲你?！?/br>
又「曲」她呀？怎么老說到那個字就舌頭打結(jié)？李淮安很想笑，但顧忌伏鋼的面子及他此刻好認(rèn)真的模樣，她強壓下笑意，維持容顏平靜。

「我不能嫁你?！顾V定回答。

「為——什——么？！」

「和親之前，我或許能嫁。和親之后，我不能嫁?！顾此荒槻唤?，笑中有嘆，「伏鋼，對現(xiàn)在的我來說，你變得很遙遠(yuǎn)了。原來面對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是件這么難熬的事……侍佛的這段日子我思索了許多事，我總算明白你當(dāng)初為什么避著我。我如今的心情與你之前一樣，我配不上你。你……讓穆宰相替你指個好meimei吧，樂安如何？她比我小一歲，長得甜美活潑，相當(dāng)合適你。」

「什么叫配不上我？！你是個公主，沒有配不配得上這種破藉口，只有你想不想嫁給我這個原因！和親前你不嫁我，和親后你還是不嫁我，現(xiàn)在干脆直接想把二十皇女推給我，是你跟我說猶愿當(dāng)初曾相識的……你現(xiàn)在卻做著完全相反的事！」

「伏鋼，你忘了我曾嫁過人嗎？」

「我當(dāng)然記得！」不就是東鄰國那只畜生嗎？！幸好之前穆無疾捎信去問他對于李淮安的處罰有何想法時，東鄰國那只畜生只回了「人退回去就是你們的家務(wù)事，愛怎么樣隨你們便！」沒因為被揍了一拳額外要求加重處罰，否則他不介意跑一趟東鄰國去砍人！

「我曾經(jīng)屬于另一個男人?！?/br>
「那又怎樣？！」

「我會害你被人指指點點，笑你娶了個被退回來的女人?！?/br>
「誰在乎這種事？！我不在乎！」

「這樣吧……如果你真的想娶我，那么等你先娶了正室，再納我為妾吧，如此一來或許可行——」

「你想都別想！」伏鋼驀然扣住她的手腕，「我伏鋼的妻子只會有你這么一個！」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