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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已泛了微微的白色,日頭將出,云瀾殿中歡愛的氣息卻仍未散去。長安輕輕將下巴枕在慕言殊的肩上,似是眷戀,慕言殊則將她納入懷中,以雙手一下下的摩挲著她的背。他的指腹觸感粗糲,長安只覺得被他撫弄的心尖兒發(fā)麻。再想到剛才他的惡劣行徑,以及自己一身的紅印和牙印子,長安心生一個念頭,當即便張開嘴就著他的肩狠狠的咬了下去。慕言殊正享受著懷中香軟的人兒,怎會想到她突然如此的舉動,長安咬得極其用力,像是要將他的rou咬下來一般,他在戰(zhàn)場上多么重的傷不曾受過,怎樣的痛不曾忍耐過,可這一刻,他卻覺得那些痛,遠比不過此刻刻骨銘心。終于,昏昧之中,他淡淡開口:“又不老實了?”剛才不還說實在沒力氣了,怎么此刻能咬得這么狠?“你酒醒了?”長安終于松開他,話卻說得沒好氣,“那可以走了罷?”聽她這話,像是認為他是因喝得爛醉,才會深夜闖進她的閨房來,忘了他們此刻的身份與關系,硬要與她歡好。“小七,”他似乎是在笑,語氣卻很沉,“不走好嗎?”長安只覺得心頭一酸。他終于開口……挽留她了嗎?慕言殊笑出聲來,又問:“折騰了一夜,我想在你這里歇下,不走行嗎?”長安又覺眼前一黑,她真是自作多情,竟然以為他要留住她?他不過是想在她這里多歇片刻!慕言殊摟緊了她,依舊是笑道:“我家小七真是不禁逗?!?/br>聽他這話,長安便知又被這人耍了,他一句“不走好嗎”便確認了她的心思,察覺了她的動搖與不舍,將主動權又重新握回手里。而她將整顆心都全然展露之時,他竟還能視若無睹的輕輕拂過,只說自己根本沒有挽留的意思,只是想在她這里多歇片刻。慕言殊永遠是這樣陰險,永遠將一切都安排的滴水不漏,也永遠都給自己留好了后路。在他面前,長安似乎永遠都是被他殺得丟盔卸甲的那個!想到這里長安心中不忿,抬腳便要將他踢下床去。她這一腳恰好踢在慕言殊壁壘分明的腹肌之上,她已用盡了全力,卻仍如蚍蜉撼樹一般,不能動的了他分毫。慕言殊伸手捉了她的腳踝,向一旁壓過去,輕松幾下就壓制了她。“不能相信我嗎?”他沒由來的又是一句問話,這次卻似乎再不是和她開玩笑。長安只覺得心口酸澀,想了許久才回答:“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看慣了這深宮,因此不相信自己?!?/br>不信他嗎?是不敢相信他的誓言,還是不敢相信他會與她所見過的那些帝王有所不同呢?她不是不相信他,而是看慣了宮城中的悲歡離合,她知道后妃們守著宮門,翹首盼著帝王臨幸時的心酸,也知道若是帝王專寵一人,不雨露均沾,會承受來自各方的何等壓力。她相信慕言殊,相信他許了她的便絕對不會背棄。可她不敢相信自己,她怕自己忍不了無邊的寂寞,更怕自己看著他被群臣逼迫,會最終妥協的先退一步,會將他推給別的女子。她從來不是在乎名分的人,若能相守一生一世,哪怕是不清不楚的跟著他,又有何妨?可是如果到不了一生一世,又該怎么辦?慕言殊怎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卻仍是問:“宮外的世界,就那么好嗎?”好到即使沒有他相伴,仍令她如此向往嗎?“你總該讓我去看看?!遍L安聲音悶悶的,“你總不能將我困在宮里一輩子?!?/br>這話里顯然透著玄機,慕言殊當即便聽了出來,直直的問:“看過了,便回來嗎?”半明半寐之中,長安輕輕的點了個頭。她的動作雖然極輕,卻仍是被慕言殊看見。得了她的承諾,他只覺得這幾日積壓在心中的郁結,此刻渙然冰釋。“這可是你說的,可莫要忘了。”他將她的腦袋按回自己懷里,接著說,“睡吧,再陪我睡一會兒。”長安只覺得又暖又安全,剛才又折騰得太劇烈,讓她累極,便依偎著他,沉沉睡去。兩日后,慕言殊登基稱帝,改年號澤安。如此大事自然是舉國同賀,文武百官朝拜新帝,上京城中一派歡騰的盛景,慕言殊換上一身明黃,衣袍上的龍紋生動得幾乎要從他身上躍出,他長身玉立,睥睨天下。這一刻,再無人懷疑他的身份。眾人看著他,只覺得如斯男子,生來便應當執(zhí)掌天下。而今日百官之中唯一缺席的晏輕寒,此刻正乘坐于馬車之上,與秦煙雨和長安一同踏上了江南考察之旅。他這馬車極為華貴,不僅鋪了羊毛毯子,還置了許多軟墊。車內空間極大,仿佛他們三人鋪開了躺都足夠。長安倚著窗邊坐著,微風掀起車簾,她便透著這條時寬時窄的縫向外看去。車外是盛況空前的上京城,百姓臉上的笑容毫不掩飾。秦煙雨則靠在自家相公的懷里,看著長安這出神的模樣,低聲對晏輕寒說道:“明明將不想離開都寫在了臉上,卻還是這樣倔強,長安這性子,真不知該怎么說才好。”若她不是這樣倔強別扭,此刻想必已經站在慕言殊的身邊,陪他共看千里江山了吧??扇羲皇沁@樣的性子,她與慕言殊,又如何能走到今天呢?想到這里,秦煙雨只覺得更加不解了。晏輕寒卻輕展手中的金色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為懷里的煙雨扇著,接著淡定的說道:“她雖是和我們一起出發(fā)了,卻走不遠的?!?/br>秦煙雨聽他說得老神道道,抬起眸來,看見他臉上高深莫測的神情,直問:“你怎么知道?”晏輕寒輕勾唇角,低聲與她耳語:“你看她露出的那一截手腕?!?/br>聽他這么一說,秦煙雨順著看過去,赫然入目的是長安手腕上的紅印斑駁,紅印之上,竟然還疊著一個牙印子。久經人事的她當即就明白了,原來慕言殊早已留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