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斯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將目光轉(zhuǎn)向了樊希，他有把握，但為此他必須暴露一個人的位置。

感受他的目光，她轉(zhuǎn)頭也望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集。這雙綠眼，太深太沉，穩(wěn)而不顯。這是第一次，他的注視讓她心口一跳，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完全看不透他。這不是個好兆頭，通常男人出現(xiàn)這樣的目光，就代表著背叛和算計。

尼爾斯說了句對不起。

樊希還來不及消化這句話背后的含義，他就行動了，對準(zhǔn)掩護樊希的架子射了一槍，貨柜頓時散了架，上面的瓶瓶罐罐先后落地，乒乒乓乓的破碎聲絡(luò)繹不絕。

這一動靜，立即引起了對方的反擊，頃刻間，槍聲此起彼伏。

樊希前面還有一排掩體，但是子彈離她相當(dāng)?shù)慕?，仿佛就在身邊劃過。樊希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場沒有導(dǎo)演喊卡的電影，而她未必是主角！她不想死，心中的恐懼頓時將她沒了頂，將自己抱成一團，放聲尖叫了起來。

雖然她陷在困局，是尼爾斯一手造成，然而時間緊迫，他根本無法顧及。盯著地上散亂的彈殼，飛快地在心中計算出子彈從槍口.射出的角度，嘀嗒五秒的時間，他迅速報出剩下兩人所在射擊的位置。只要他說的坐標(biāo)偏差毫厘，代價就是性命。

但，沒有意外出現(xiàn)，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馬克一共開了兩槍，彈無虛發(fā)。

一場激烈的槍林彈雨后，連帶店主在內(nèi)的四名歹徒，先后被殲滅。每個人要害處都有一個血窟窿，一槍命中，精準(zhǔn)得令人恐懼。

空氣中漂浮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樊希再也受不了，一口氣跑到門外大吐特吐，直到胃里只剩下酸水。她怎么也想不到，來到阿富汗的第一天，就是這樣驚心動魄。

***

四條人命，不能讓尸體就這樣躺著，必須報告上級領(lǐng)導(dǎo)，并且聯(lián)系這里附近的維和部隊過來處理。尼爾斯將槍插回腰間，向巴士走去，樊希追上去，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

她練過幾下子，一巴掌帶了十足的力道，將他的俊臉打偏在一旁，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就這樣，還不夠泄憤，因為他的一個決定，她差點就交代在他手上了。想到這里，又是一個耳光，兩邊指印對稱。

車上的人不知道他們剛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搏斗，只瞧見樊希紅著眼睛在那狂抽一個德國大兵，不由都倒抽一口冷氣。

馬克見上司被打，嚇了一跳，趕緊過來隔開兩人。

尼爾斯用拇指擦了下嘴角，抹去血跡，看向樊希道，“這兩巴掌我欠你的?！?/br>
樊希胸脯上下起伏，臉色發(fā)青，可見氣得不輕。馬克還真怕她會撲上去把自己的頭兒當(dāng)眾給撕了，忙插入兩人之間，道，“看在他剛救了我們的份上，別生氣別生氣！”

她哪肯就這么善罷甘休，瞪著尼爾斯，一字一頓地問，“你是想犧牲我，讓自己活命？”

相對她的火爆，尼爾斯依然一臉冷靜，“沒有。如果可能，我一個人都不會犧牲?！?/br>
她咄咄逼人，“那你為什么將火力引向我？”

“為了讓我們?nèi)齻€全身而退?！?/br>
樊希啐了口，冷道，“放屁，是讓你自己全身而退吧！”

聞言，馬克忍不住為自己上司洗白，“fancy，你誤會了，頭兒不是那樣的人?！?/br>
尼爾斯目光一轉(zhuǎn)，落到她身上，語氣平穩(wěn)地道，“剛才，我和馬克在一頭，你在另一頭。如果暴露我們的藏身點的，突擊成功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但如果暴露你的藏身點，成功率有百分之四十五?！?/br>
他不解釋也就算了，一說樊希更氣，渾身發(fā)抖，咬牙切齒地道，“不到一半的機率，你也敢射！”

見兩人之間劍拔弩張，馬可趕緊打了個圓場，道，“對尼爾斯來說百分之四十五已經(jīng)很高了，相當(dāng)于我們正常人的百分之一百二十y小姐，你放心，頭兒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你看你不是也沒受傷嗎？”

即便如此，樊希還是難消心頭之氣，主要是剛才那幕太驚心動魄，稍有差池，躺在那里起不來的就是自己。

在做決定的那一刻，尼爾斯只考慮到最大范圍的取勝，根本沒加入其他想法。事后看到樊希，他確實有一點愧疚，所以給她抽了兩巴掌，眼睛也沒眨一下，就算還她了。

馬克見兩人大眼瞪小眼，爭鋒相對的，怕弄的下不了臺，趕緊轉(zhuǎn)移開了話題，問尼爾斯，“頭兒，你怎么知道這家店有問題？”

聞言，尼爾斯瞥了眼樊希，道，“據(jù)我所知，當(dāng)?shù)夭]有涂抹紅漆的習(xí)俗，這樣做的可能只有一個，就是要覆蓋某種信息。因此當(dāng)她提到其中一個油箱的漆色較深時，我心中產(chǎn)生了一絲警覺?！?/br>
馬克匪夷所思，“光憑這個你就能推斷？”

樊希哼了聲，“死無對證，說什么都可以?！?/br>
“這當(dāng)然不是我推斷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等我進到店鋪后，我立即發(fā)現(xiàn)了幾個疑點。第一，是油費。讓我產(chǎn)生懷疑的是，店主并不清楚計算方式，只是隨口報出一個價格?！?/br>
馬克問，“你怎么知道他是隨便報的？”

“因為我計算過，他說的那個數(shù)字和我們實際該支付的價格相差了136.5阿尼。這不是個小數(shù)字，就算他沒有計算器，無法精確價格，也不會相差如此之多。說明一點，這人從未接觸過汽油買賣。”

他停頓下，繼續(xù)道，“第二，我問他巧克力在哪里，他告訴我售完了只有口香糖，但是我清楚地看到巧克力就擺在我面前偏右五十度的地方。他之所以說售完，是因為他沒找到，從他的位置來看，巧克力的擺放點是個視覺死角。巧克力銷售頻率高，而他卻全無概念，這表示他對店里貨物擺放并不明了。”

“還有呢？”

“第三，我發(fā)現(xiàn)店主目光閃爍不定，不敢與我對視，卻頗多的和另外三位互動。很顯然，他們彼此認(rèn)識，并圖謀不軌?！?/br>
“……”

尼爾斯繼續(xù)道，“如果只是一個疑點，不足以說明，但當(dāng)所有疑點加在一起，事實真相就非常明確了。這個人，并不是店鋪的主人。于是，我問了他一個問題，果然他就沉不住氣，立即原形畢露了?！?/br>
馬克忍不住問，“你問了他什么？”

“我問他，店里是否有個伙計，在兩天前被謀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