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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冷清。近日里,皇甫弋南總往何家別苑跑,她暗暗猜測喻妃怕是不成了,便思忖著要去看望看望。自從真喻妃被調(diào)了包,江憑闌已經(jīng)很久沒去看過她,倒不是真有那么忙,而是怕自己的行蹤被有心人記在眼里,暴露了她藏身的位置,所以也就在王府里做做戲,偶爾陪著假喻妃說說話。江憑闌準備去何家別苑的時候,皇甫弋南因為忙著處理公文沒跟她一道。那一日,喻妃沒有瘋狂叫喊,也沒有到處奔走,只是一直拉著她的手,神色間淺淺欣慰。她總覺得喻妃似乎有哪里不同,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回府后細細回想才恍然,喻妃的目光以往總帶著些癡意,而如今,那雙眼澄澈平靜,一點不像瘋癲癡傻之人。江憑闌嘆一聲,終歸沒拿這事打擾近日里心緒不佳的皇甫弋南,想想大約只是人之大限將至,難得清明吧。冬至前日傍晚時分,神武帝跟前的公公忽然來了寧王府,兜了卷密旨,說是陛下宣江掌院即刻入宮,商議明日的院選事宜。江憑闌心里“咯噔”一下。等差數(shù)列也得三項以上才能求證,她從前一直覺得延熹八年與十五年的院選說明不了問題,沒想到,真被皇甫弋南猜中了。七年一期的院選,此前沒有絲毫風聲透露,又恰巧安排在百官休朝的冬至日……她蹙了蹙眉,心底隱隱不安。宣召來得突然,江憑闌匆匆回屋換了官服,剛要一腳踏出府門,忽然被身后人叫住,“憑闌?!?/br>她回過身去,以為皇甫弋南是要囑咐自己萬事小心,趕緊擺擺手搶著先答了,“放心放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br>他籠著烏黑的大氅,靜默站著不說話,眉眼間也沒什么神采,像一尊覆了雪的雕像一動不動,就那么看著她。她品級不高,按規(guī)制穿緋色官服,雖不如正紅艷麗,卻也很襯膚色,終歸要比平日里烏漆墨黑的衣裳好看。素來清冷,即便情動也很能自制的人忽然就忍不住想多看一眼。江憑闌見皇甫弋南沒有要走的意思,皺皺眉開始趕人,“傻站著做什么?外邊冷,快回屋去?!?/br>他嘴角一彎,“看你上了馬車就回?!?/br>她有點奇怪皇甫弋南今日怎得跟小媳婦似的這么纏人,瞪他一眼扭頭出府,跟著宣旨公公上了宮里的車駕。陰郁的天忽然揚起了細雪,很快便在地上積了薄薄一層冰漬,馬車轆轆朝皇甫宮行去,一路留下一串蜿蜒的車轍印。一縷細雪順著窗子飄進車里頭來,恰落在江憑闌手邊,她的心莫名其妙砰砰砰地跳起來,不知怎么就轉(zhuǎn)過身去掀車簾,這一眼回望卻早已看不見皇甫弋南的人,只得作罷。半晌她搖著頭笑起來,心道自己果真是被保護得越來越“弱雞”了,進個宮也能嚇成這樣。倘若這一趟有危險,皇甫弋南怎會就這樣放她離開,連個親衛(wèi)也不留給她?雪越下越大,風卷著簾子呼呼往里灌,她拍拍臉強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偏頭望一眼沉浸在雪色里的金碧輝煌的皇甫宮,又彎下腰摸了摸靴子里藏著的槍。雖說是宮闈禁地,可以她雙重身份的特殊性,一般是不會被要求搜身的。匕首自然帶不得,可這槍古代人不認識,就算被發(fā)現(xiàn)也有個說辭,她便順手捎上了。冬至前后天日很短,江憑闌下馬車時天已黑了,她跟著公公一路往燭影幢幢的金鑾殿走,入殿后又穿堂過廊往內(nèi)閣去。內(nèi)閣燈火通明,神武帝似乎正在批閱奏折,聽見響動抬起頭,見是江憑闌便笑了笑,看起來頗為和藹的樣子。江憑闌中規(guī)中矩行官禮,“微臣參見陛下?!?/br>老皇帝將奏折擱到邊上,含笑道:“江大人,朕尋你來,是想與你商討院選之事。朕年紀大了,都快將這事給忘了,今日未時忽然記起,這才匆匆召你入宮,還望你莫怪罪朕?!?/br>她在心底“呵呵”一笑,心道您這精明人還能有忘了的事,面上卻仍舊不動聲色,“微臣不敢,陛下體恤為民,日夜cao勞,應保重龍體才是?!?/br>“這一年嶺北與西南頻頻生亂,朕對養(yǎng)賢書院確實疏忽了,也不曉得現(xiàn)如今學生們成不成氣候,你給朕講講吧?!?/br>江憑闌愣了愣,不大明白如此口對口憑空該如何講,學生們的“檔案”她倒是記得清楚,可總不能被神武帝知道她早就背好了吧?她只得答:“陛下,事出緊急,微臣尚未來得及準備名冊,書院里頭倒是有兩份,可要命人去取來?”神武帝思忖一會,皺了皺眉,看一眼侍應在旁的掌事公公,“此事是朕考慮欠周,天福,你去安排一下?!闭f罷又看向江憑闌,“還須委屈江大人在朕這里多等上一會了?!?/br>“陛下言重?!?/br>江憑闌嘴上說著客氣話,心里卻不安起來。什么臨時才記起院選事宜,什么忘了提醒她準備名冊,這種鬼話她是不會信的,老狐貍分明是故意要將她留在宮里。這么說來,難道宮外出了什么事?夜?jié)u深,四下寂然,神武帝旁若無人地繼續(xù)批閱奏折。江憑闌被賜了座,坐在下首位置靜靜等著,一面安慰自己,皇甫弋南從來神機妙算,王府守備也森嚴得飛不進一只蒼蠅,哪怕真有危險他也一定應付得來。退一萬步講,老皇帝就在自己跟前,真要鬧出什么來,她還有挾持天子的下策。神武帝始終沒說話,江憑闌也不能比他先開口,只得在心里默默計算著時間。從宮里到養(yǎng)賢書院打一個來回,正常速度是一個時辰,慢也不過再添兩炷香,眼下卻已近一個半時辰。“這些人辦事真是越來越不妥帖利落,”神武帝拿起最后一本未翻閱的奏折,蹙著眉說了一個半時辰以來的第一句話,“這都多久了,天福?”掌事公公安排了人便回來繼續(xù)侍應在旁,此刻眼見龍顏不悅,慌忙低下頭去,“陛下息怒,約莫是雪天耽擱了,奴才方才出去瞧見,那雪都沒到腳脖子啦!”江憑闌一直耐著性子端坐著不動聲色,聽見這話終于忍不住朝窗柩望了一眼。窗子沒開,卻還能隱隱約約看見外頭大雪紛揚,不論神武帝是否使了絆子有意留她,這雪再積得厚些,馬是當真要跑不動了。又過一炷香,取名冊的人終于披了一身雪回來,她暗暗吁出一口氣,接過名冊跟神武帝中規(guī)中矩匯報起來。書院學生的情況自然瞞不過神武帝,她也不打算掩飾什么,將那些學生的奇異之處都講了。神武帝認真聽著,時不時點點頭,偶爾露出些驚訝的神色,再偶爾在一式兩份的另一份名冊上做些批注。她言簡意賅匯報完,語速快到一旁的天福直皺眉,神武帝卻沒怪罪什么,似乎挺滿意的樣子,含笑道:“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