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目光一凝。

她笑道：“這回算是樂極生悲。巧兒，下回就是高興，走路也要慢點兒。不然跌了叫長輩心疼?！庇智敢獾貙η鍐〉溃骸耙彩悄宏枦]經(jīng)驗，打小沒見過姊妹們這樣的。他姊妹們都沒巧兒這么活潑靈動，可是想不到的意外。怎么她伺候的丫頭也沒跟著呢？”

陳氏等人又哄又責(zé)，清啞心上有些過意不去。

因費心擬了一篇話，道：“是巧兒自己不小心，不怪暮陽，也不怪丫頭。不過跌了一下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在一塊玩，磕磕碰碰的，都是難免的。別罵他們了。不然管得他們縮手縮腳的。像個木頭一樣，失了靈性也不好。再裝模作樣的，更不可愛了?！?/br>
梅氏笑容微滯，探究地注視清啞——

到底她說這話是無心的，還是回擊自己？

嚴(yán)未央深知梅氏心思，是要嚴(yán)暮陽娶她娘家侄女。

她嗤笑道：“嫂子這話說的，暮陽什么沒見過！平常暮雨她們鬧起來動靜還小了？小孩子嘛，都是這樣。我一樣喜歡小暮雨。”

嚴(yán)暮雨歡喜得眉開眼笑，道：“我也喜歡姑姑！”

陳氏笑對女兒道：“你這是自夸吧？你自己小時候就是個刺頭兒?！?/br>
眾人又哄笑起來。

忽有人來回：姑太太來了。

梅氏忙帶人迎了出去。

一時領(lǐng)著一群人進來：乃是嚴(yán)氏帶著方家姑太太和兩個外甥女、還有方紋來了，偏廳內(nèi)霎時歡笑陣陣。四五門子姑嫂親家互相寒暄、引見兒女。

方初這姑媽當(dāng)初嫁的是一位姓林的書生，如今已做到知府。

這是方家不為人知的規(guī)矩：每一代都會挑選才情出眾、又不顯眼的女兒嫁給貧寒讀書人。這讀書人必定得方家家主親自相中，尚未發(fā)達時娶了方家女，得方家暗中扶持。出仕為官。當(dāng)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止步于秀才或舉人，不能再進。方家也不會冷落了這門親戚，仍如平常一般走動。數(shù)代積攢下來，其勢不容忽視。

方紋的親事便是一例。乃方瀚海精心挑選的。

只可惜這次他看錯了人，竟被人家退親悔婚。

這林姑爺原在邊遠地做知縣，今年才被委任到江南來。

林夫人多年不回娘家，現(xiàn)距離近了，又聽說侄兒方初出事，便帶著兩個女兒回來，打算住一陣子。適逢嚴(yán)未央出嫁，便也來湊份禮。

嚴(yán)氏見清啞也在這，忙熱心招呼，并問候她娘身子好。又見巧兒手上纏著紗布，忙問怎么回事。待聽說緣由后，忙又安慰了一番。

寒暄畢，大家歸座閑談。

梅氏趁機對嚴(yán)暮陽道：“陽哥兒，帶你表弟表妹到里邊屋里去玩。都擠在這悶的慌，況且你們小孩子，坐不住的?！?/br>
嚴(yán)暮陽忙答應(yīng)，又叫巧兒。

巧兒搖頭不愿去。

嚴(yán)暮陽有些失落，還要哄她。

梅氏道：“陽哥兒，巧兒舍不得離開她姑姑，你別勉強她。她身上有傷，跟你們一塊玩，回頭你們沒個輕重的，又碰了她，反不好了。”

嚴(yán)暮陽無法，只得和表弟妹們進了里邊套間。

梅氏方才放心，指揮丫頭擺茶果伺候一干長輩親戚。

方紋帶兩個表姐和嚴(yán)家姐妹及清啞說話。

林家姐妹分別叫林亦真、林亦明，都生得秀美無雙。

林亦真聰慧中略帶矜持，舉止有禮有度；林亦明則有幾分傲慢，對著長輩還好，對著小輩們有些漫不經(jīng)心，目光一滑而過，尖巧下巴微翹。

不知為何，清啞覺得她姐妹對自己十分關(guān)注。尤其是林亦明，把她上下打量，毫不掩飾掂量之意。見她神色從容，安靜如常，不似淺薄之輩，方有了幾分興趣，和她攀談起來。

那邊長輩們說笑間，話題不知不覺就轉(zhuǎn)到方初身上，嚴(yán)未央等人便收住話頭，聽她們說，連清啞也不自覺多了一份注意力。

嚴(yán)氏嘆道：“……我自己兒子，想見一面還要這樣費心。也不知上輩子作了什么孽，落得這樣結(jié)果……”

說著抹眼淚。

第367章八婆

陳氏不悅道：“這都是妹婿性子倔，初兒性子也倔。meimei就該攔著些。謝家那情形，早退親也是該的。怎么就背信棄義了？好好的一個孩子，弄得沒了手。他祖母就不管了？”

嚴(yán)氏道：“老太太年紀(jì)大了，都沒敢告訴她呢。”

陳氏氣道：“這么久沒回去，她也不問？”

嚴(yán)氏道：“怎么沒問。不過哄著她罷了?！?/br>
又向眾人數(shù)落道：“你們說說，他癡不癡：之前謝家二丫頭事發(fā)的時候，他要退親，誰也不好說方家。他沒退，過后又要退，鬧得又是出族又是斷手。這一離了方家，不但什么都沒了，連名聲也都沒了。他這樣子，誰還肯交結(jié)他？誰肯把女兒嫁他？將來怎么辦……”

說著，那淚水泉涌而出。

林亦真上前，掏出帕子為舅母擦淚。

擦畢勸道：“我雖然只見過大表哥幾次，大概也看出他并非莽撞沖動之輩，是最沉穩(wěn)又果敢的一個人。這件事雖然令人遺憾，舅母也別只顧著傷心難過，且看他今后如何處置。以前表哥再能干，終究靠了方家財勢，有些成就不足為奇；眼凈身出戶，若能白手起家，獨創(chuàng)出一份家業(yè)，方顯示他不凡。等將來成就之日，誰知不會感懷這一番變故呢。舅母難道不相信自己兒子？”

陳氏笑道：“還是真姑娘會說話。這話說得好！”

嚴(yán)氏也道：“是。我聽了心里也好過多了。”

眾人都覺林亦真說的懇切，不似空洞的安慰，因此紛紛附和，看林亦真的目光多了些欣賞，還有人悄悄打聽她年紀(jì)婚配與否。

林夫人見陳氏贊女兒。暗暗高興。

她今日來此固然是親戚間的禮數(shù)和情分，也是希望能通過嚴(yán)家交結(jié)上蔡家，將來不論對她家老爺仕途，或者對兒女婚姻都有好處。

忽然梅氏關(guān)切地問道：“姑媽，說來說去，方表弟到底為了什么緣故死活要退親？”

廳中一靜，眾人神情微妙。竭力不去看清啞。

只有林亦明不管不顧。緊緊地注視她。

陳氏和嚴(yán)未央一齊瞪梅氏，面色很不好。

退親內(nèi)情涉及方初謝吟月和郭清啞三人之間的糾葛，若容易說清楚。嚴(yán)氏早說了；既不說，肯定有難言之處，清啞正在座，當(dāng)著人家。怎么就大喇喇問這個呢？

梅氏硬著頭皮承受婆婆和小姑不善目光，竭力維持笑容。

她并非不知輕重。然一來外面流言紛紛，卻連嚴(yán)家也不知真正原因，她實在是很好奇。二來么，清啞剛才一番話聽得她很不舒服。于是不顧臉皮問出來，倒要看她怎么個表現(xiàn)；也是想提醒婆婆：這樣不名譽的女子，幾次三番惹事。小侄女也沒規(guī)矩，怎好配暮陽呢？

清啞雖覺意外。倒沒顯尷尬。

說句實在話，她也很想知道內(nèi)情。

這一想法在碰見謝吟月后尤其強烈。

眾人異樣，嚴(yán)氏恍若不覺，道：“當(dāng)日初兒也告訴了我和他父親緣故。我叫了謝大姑娘來問，她又說了一番緣故。雙方各執(zhí)一詞，我們也難斷